小姑娘抽泣着说:“可是,可那是师父交给我的信物!师父说既然我取得了,那就是我的。”
“你的?”白面男子瞪大了双眼,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长幼有序,你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再说,若不是我求了父亲放你来参加登仙门,你现在早就不知做了谁的合籍妻子了!”
“就是!”白面男子身边的几个跟班也纷纷附和,“陈灵薇,你新入门,那些好东西又用不上,给陈运哥用用又怎么了?”
说罢,陈运又苦口婆心地对着妹妹劝道:“小妹,你是女子,这么辛苦地修炼做甚么。你若是从了父亲提的婚约,与极情宗的修士结契,便能享受一世荣华富贵,多好。”
“我不... ...”陈灵薇低着头,声如蚊呐。
“你说什么?”陈运瘙瘙耳朵,疑惑地大声说。
“兄长,我不!”陈灵薇忽然大声道,她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水。
陈运也似乎被平时向来逆来顺受的妹妹吓住了,吃惊地退后一步。
“能加入蓬莱剑宗是由我自己,和兄长并无关系!”小姑娘含着泪,大声说,“平日里兄长要什么我都能让给你,可是这信物,我不让!”
“你!”听了她的话,白面男子的额上顿时迸发出道道青筋,狂怒地道,“你居然敢不听父亲的话!”
“贱婢!”他原本有几分俊秀的面容骤然扭曲起来,抽出腰间的剑向着妹妹砍去:“我今日便要替父亲好好地教育你!”
陈灵薇害怕地闭起双眼,她已经能感受到兄长的剑气,和父亲一样凶狠。
心中有个声音大叫道:跑啊!快跑啊!你有能力跑的!
但是她不敢,兄长和父亲太像了。若是挨上一顿打,也许他就会解气了吧?
陈灵薇的耳边响起金石碰撞的声音,她害怕地瑟缩了一下,熟悉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她睁开眼睛,只见一柄古朴的青铜云纹剑拦住了兄长的剑,持剑的人是一个漂亮的红衣姐姐,对她安抚似的笑了一下。
韩昭感受到手中看不剑传来的力度,她的眉头微皱,这可不是兄长要教训人的架势啊。
若是这一剑劈到实处,皮开肉绽是少不了的。
她的腕上使力,微微一震,竟然把陈运的剑挑飞了出去。
“叮”的一声,剑飞起,直直地插入远处的青石板中,把其余看热闹的剑宗弟子吓了一跳。
“是谁!”陈运一时间又惊又怒。
他看向出剑的人,那是一名女子,白肌杏眼,身着红衣,端的是明丽非凡。
那女修的红衣虽然是剑宗形制,但是剑宗的服装从来没见过有红色的,陈运以为她是一名来蓬莱拜访的散修,暂且先放下心来。
有了底气,他便大声喊道,“你是谁!又不是剑宗弟子,竟然也来管别人的家事!就不怕被逐出蓬莱剑宗吗!”
“我是谁不重要,”韩昭利落地收剑入鞘,双手环于胸前,“只是有人在这里挡了我的路,我却不能不管。”
她挑了挑眉:“你若再在这里喧哗,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慈母手中剑,游子身上劈。”
听到这话,围上来看热闹的剑宗弟子顿时大声哄笑起来。
“你你你!”陈运被气的张口结舌,差点翻起白眼。
他心中顿时恨眼前这红衣女子入骨,却也知道能一剑击飞他剑的人并非等闲之士,修为至少在他之上。
可看着自己身后跟班的微妙的眼神,今日若不与那红衣女子打上一场,以后在他们之中恐怕就再无威信了。
于是陈运便指指妹妹,放出狠话道:“好啊,陈灵薇,你竟然敢勾结外人来谋害兄长!”
“还有你!”陈武跑到角落里拔出插入土中一尺有余的剑,指向那名红衣女子,狠狠地道,“你不是剑宗弟子,却用言语侮辱剑宗门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周围剑宗弟子听到他的话,有不少人纷纷皱眉。
确实,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女修在蓬莱就与蓬莱弟子动手,实在是不应该。
陈运见言语调拨成功,不禁得意洋洋起来。
韩昭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噗嗤一笑。
陈运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韩昭耸耸肩,无辜地道:“我只是在笑,好久没有听到这样典型的炮灰反派台词了。”
陈运虽然并不知道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话。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拿起手中的剑就朝韩昭劈来:“看打!”
这时,忽然有一道男子蕴含着怒气的声音传来:“你在做什么?”
陈运的剑停在半空中,有一名白衣男子站在门前,背后背着一柄青铜重剑,正冷冷地望向他们。
居然是太极峰的顾渊舟!
陈运的额头冒出冷汗,糟了,这位太极峰的三代亲传大弟子地位之高,可不是他能挑衅的。
电光火石之间,他眼睛一转,便哭丧着脸,恶人先告状道:“顾师兄,是这个人,她不知道为什么先对我动手,而且还折辱于我!”
说罢,陈运便在心中暗喜自己的急智。
顾渊舟虽然待人温和,但对于违反规矩的人惩罚起来可是毫不留情。如果事情坐实,说不定会把这个散修赶出蓬莱。
“嗨!早上好,表哥。”
韩昭对顾渊舟笑笑,举起手里的剑挥了挥,权当是打个招呼。
“... ...”顾渊舟看了她一眼,原本冰冷严肃的表情骤然消失不见。
少年的眼神游移,脸上似乎涨起红晕,低低地道,“别... ...小师叔莫要取笑我了!”
然而在下一瞬,他的羞涩骤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身为亲传弟子应有的肃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顾渊舟的面上还挂着微笑,然而笑意不达眼底,“这位是太微峰顺德真人的亲传弟子,韩昭师叔。”
这都哪跟哪啊?那个女修口中叫了一句表哥,而顾师兄居然称她为小师叔?陈运懵了,还在原地疑惑地眨眼。
而人群在后面早就爆发出惊讶的窃窃私语声:
“那位不会就是登仙门大会上,差点成为谢真人徒弟的韩昭师姐吧... ...”
“她就是韩昭?!一入门就是二代大弟子,唉,真是同人不同命... ...”
“你们刚才听到了吗,小师叔叫顾师兄表哥,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啊?”
不管众人心中思绪如何翻涌,根据剑宗门规,遇到亲传弟子,内门弟子一律需要行礼。
于是他们便齐声行礼道:“拜见小师叔!”
韩昭看着四周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略微拱手,朗声道:“诸位师侄,有礼了。”
顾渊舟冷冷地盯了陈运一眼,尽管他心中愤怒,但作为三代弟子之首,自然要遵守门规,秉公执法。
他的面容微冷,对着陈运说:“你违反学堂规矩,对同门出手,顶撞小师叔,意图栽赃陷害,罪加一等。罚你一年的灵石供奉。”
“以后我在一日,你便不用到学堂来了!”
陈运顿时眼前一黑,浑身上下失了力气,直接瘫软在地上。
其余的弟子见到事情解决,纷纷散开,回到原地继续读书练剑,其中也包括陈运之前的几个跟班。
“小师叔,”顾渊舟走过来,低声在韩昭耳边说,“我们先进到书斋里去吧。”
韩昭点点头,一把拉住那个还愣在人群中,眼中含泪的小姑娘:“这里人多,怪不方便的,跟我来。”
一跨过书斋的门槛,外面的喧嚣顿时消失不见。
在书斋的内部,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几张矮桌,风从空堂中吹过,哗哗翻起案上的书页。
小姑娘站在书斋中央,似乎是不敢相信般眨眨眼睛,随后她鼓起勇气抹干净眼泪,对着两人说道:“多谢小师叔和师兄出手相助,我叫陈灵薇,是... ...是从登仙门大会上刚入蓬莱的修士。”
陈灵薇?韩昭仔细想了想,好像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原著中有一个出现过几次名字的配角就叫这个名字,是一位善用阵法的奇才。
只是没想到她是从登仙门大会中进入蓬莱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天才似的傲气,反而是个被兄长欺负的小姑娘。
“师叔出手相救,灵薇无以为报... ...”小姑娘低着头,仿佛又要哭出来了。
“无事,你莫要哭了。”初次相识,韩昭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刚才陈灵薇的便宜哥哥所说的她的身世,倒是和这一世的韩昭有些相同。
同样是不受父亲重视,自断修为,被当成家族联姻的棋子。
“别怕,你的兄长下次不会再来学堂打扰你了。”顾渊舟走上前来,对着陈灵薇微微一笑,“你是初月峰的弟子吧,内门弟子的报道处就在隔壁。”
“多谢顾师兄!”陈灵薇的小脸上一片感激,她对着顾渊舟点点头,就要悄悄从侧门走出去。
在她踏出书斋之前,小姑娘又折了回来,鼓足勇气道:“韩师叔... ...若是以后下了学堂,我可以和您一起吗?”
韩昭对她笑笑:“当然可以。”
“谢谢师叔!那我明日就来找师叔玩!”陈灵薇顿时开心地笑起来,她对着韩昭鞠了一躬,便跑远了。
韩昭看着那条在小姑娘发髻上晃荡的红绳,不禁在心中感叹:年轻真好啊!
她轮回了三世,虽然每次都没有停留太久,但是心态早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年轻了。
现在书斋中只剩下顾渊舟和韩昭两人,顾渊舟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小师叔... ...”
“别,顾表哥乍一叫我师叔,还怪难为情的。”韩昭也不太习惯,毕竟之前两个人还是以平辈相称的。
“哦... ...那我还是叫你昭表妹了。”顾渊舟有些郝然地笑笑,少年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又明又亮。
过了半晌,顾渊舟注视着她的眼神有细微的游移,有些腼腆地问:“你... ...你从云水小界出来之后,可还好吗,有受伤吗?”
真是个暖男啊!和谢时一点都不一样。
韩昭对他一笑:“多谢表哥关心,我很好,你走之后,谢真人很快便来云水小界之中救了我。”
如果不是韩昭救下顾渊舟,她还说不定什么时候能见到谢时呢。
“对了,是师父救了你。”顾渊舟的眼神顿时暗了下来,“对不起... ...我还是这么没用,如果不是我,也不会连累你陷入险境。”
“这些抱歉、谢谢之类的话表哥已经在云水小界中说过一次了,”韩昭对他眨眨眼,“你我兄妹,不必客气。”
兄妹二字,她现在能说的理直气壮。
反正辈分已经够乱的了,又是前师娘又是表妹又是师叔的,就随便拿出来一个用吧。
兄妹吗... ...
顾渊舟低下头,心中的情绪有些苦闷。
“表哥,谢真人现在正在做什么呢?”韩昭状似无意地问。
“师父正在闭关,”顾渊舟抬起头,忽然开口道,“如果表妹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太极殿拜访师父。”
韩昭一愣:“表哥为何会这样说?”
谢时谢真人喜静,一向不喜欢闲人拜访,作为他的徒弟,顾渊舟不应提出如此唐突的邀请才对。
“我只是觉得... ...”顾渊舟的脸上露出笑容,却有些莫名苦涩,“如果表妹能来拜访师父,师父的心中,大抵是会很高兴的。”
第25章
“我从小到大就跟着师父, 已经有许多年了。”顾渊舟露出一个轻轻的笑。
少年的眉眼在阳光下舒展,他站得笔直,像是一棵挺拔的树。
“外人都说蓬莱的谢真人心思冷清, 像是由冰雪构筑成的神人一样。但师父其实并不是这样。”顾渊舟的声音很轻, “昭表妹,太极殿是一个很空旷冷寂的地方。”
“有时候,我看到师父独自一人高坐在那里, 总觉得, 他是有些寂寞的。”
“但是昭表妹让我去替你转达谢意的时候,师父虽然没有笑,但是我能感觉得到, 他一定很高兴。”顾渊舟呼出一口气, 仿佛道出了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话。
韩昭的心思一顿。谢时他... ...察觉到了什么吗?
谢时很少笑, 他的笑含而不露,都藏在眼睛里。
外人都说谢真人冷而无心,但韩昭知道,谢时现在还是个凡人。
只要是凡人,当然就会有心,也会高兴和痛苦。
只不过无情道的心,都放在了成就大道的路上,就算是阿昭, 也只能分到一点点罢了。
更何况她并不是阿昭,而是韩昭呢。
“谢真人在云水小界中与我有一面之缘, 可惜后面又因为种种分开了。”韩昭微微一笑,礼貌而疏离地道, “今日再见, 我和谢真人是师兄妹, 更是故人。”
“在谢真人出关之后,我自然会携礼物去太极殿拜访师兄,与师兄一叙往事。”
“这是自然。”顾渊舟自知失言,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表妹,是我唐突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高悬的太阳,转过头来说,“昭表妹,我们现在就去书斋报到吧。”
韩昭点点头,与他一起去了另一个房间。
书斋的房间内空空荡荡的,只在中间放着一颗白玉灵石。
顾渊舟介绍:“这是气机石。所有今日入门的新弟子都要在其中录入自己的气机,以后蓬莱各处的禁制都会开启,气机不对者皆不能入。”
“表妹是太微峰顺德真人的亲传弟子,你的气机能开启很多地方。但是其中有一些是禁地,我就不与你说了,顺德真人到时自然会告知你。”顾渊舟对韩昭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