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后门也许不管用,但他“师兄”亲自下场,一定没问题。哪怕是他那以刻板、守正不阿著称的“叔父”俞审言,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别听清川胡说,进玉山游学须得有玉山嫡系弟子担保,到时候我替阿悦担保就是。”
俞衡渠再次肯定,俞远不知为何对他透着一股特别的亲近,有时是晚辈对长辈,有时是自家人才有的亲昵,又有时候是同辈人之间的真诚。
还有阿悦,他为何如此袒护阿悦?
秦悦双眼一亮,“听闻你们家藏书阁汗牛充栋,天下玄法尽归其中,关于制符之术可有?”
她那抠门师父时常在她耳边念叨,想要混进俞氏的藏书阁,找找看有没有他们这一门失散的制符之术。
可惜,他老人家有贼心没贼胆,上玄门的威名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俞衡渠一贯神情光霁的脸上,忽然若有所思,“有,粗浅的放在了书院中,精深的在藏书阁三楼。”
没等秦悦高兴,俞衡渠接着道:“可藏书阁三楼,非俞氏嫡系弟子不能进。”
秦悦希望破灭,垂头丧气应了声:“好吧。”
果然是她想多了。
“也并非,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进去。”
秦悦抬起头,对着将一段话分成两句说的俞衡渠侧目道:“俞大哥,你就不能一次性将话说完。”
“不过,到底有什么办法?”
显然十分好奇。
俞衡渠对上秦悦的好奇目光,微触即收,脸上浮起异样的红晕:“阿悦你,找一位俞氏弟子做道侣,自然也能进去。”
秦悦惊呆了,俞大哥也学会开玩笑啦?
他脸为何先红了?
三人就玉山道院一番闲谈时,徐端翠拎着一大条鱼推门而进。
“阿悦姐姐,今日中午咱们吃糖醋鱼吧?”
秦悦再次看了看俞衡渠,忽然觉得脸红的俞大哥莫名的可爱,心不在焉回道:“哦,皆可,辛苦阿翠了。”
徐端翠过来行礼,“两位俞仙师也回来了,今日中午我可要添些饭菜?”
俞衡渠和俞远皆摇头,“不必,你按着阿悦的口味来便是。”
徐端翠抿着唇一笑,脆生生应道:“好。”
秦悦想起刚刚商量过的事,起身跟进灶房,等徐端翠将东西放好后,拉过她的手到一旁,说道:“我有事同你商量,你先歇歇。”
“阿悦姐姐,什么事啊?”徐端翠肉乎乎的脸蛋上,显出疑惑神色。
显而易见,她这几日过得不错。
秦悦组织了下语言,从头说道:“阿翠,你知道的,我与俞大哥来句容城是为了黎家的事,如今事情已了,我们不日就要离开此地,你可愿意?”
徐端翠未等秦悦说完,当即点头如捣蒜:“我愿意,我愿意跟着阿悦姐姐走,你去哪,我去哪儿!”
秦悦口中的话一岔,试图解释道:“可我去的地方,不合适你跟着。”
她接下去要去的钟陵城,谁知是个什么样?
徐端翠眼中立马涌上来几滴泪,吓得秦悦赶紧哄道:“你别哭,我的意思是,你暂时去俞大哥家做工,等我安定下来,就去接你。”
俞仙师家?
徐端翠止了止眼中泪花,渐渐低下头,显然不是很想答应这个提议,可却也没有再强烈反对,反而在心中思索起来。
“你好好考虑呀,我与俞大哥是好友,你一样能随时得知我的消息。”
徐端翠想了想,“俞仙师家在哪儿?”
秦悦回道:“玉山道院,别人想进去都进不去呢,到时候俞大哥给你一封推荐信,你进去后背靠大树好乘凉,再没有人敢随意欺负你。”
等她在那里扎下根后,自然不会再思与她漂泊江湖。
徐端翠一脸思索之色,看了看秦悦,又偷偷向外打量了几眼俞衡渠,去俞仙师家,也不是不能接受。
也不知这姑娘脑补了些什么,悄悄靠近秦悦说道:“阿悦姐姐,你放心吧,我此去一定将俞仙师家的人和事都打听清楚,等你去了就不用双眼一抹黑,别人也就不敢欺负你。”
这话轮到秦悦傻眼了,不明所以道:“别人为何要欺负我?”
她就应邀去做个客而已。
“新媳妇去夫家,不是都要受欺负的吗?”
他们句容城的新媳妇,可都是这个规矩。
秦悦:!
第五十二章 钟陵城
外间的二人,也将徐端翠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看来师兄这次的银子,算没白花。”俞远眼眸晶亮,再也忍不住笑意,略避过俞衡渠的目光,低头痴笑起来。
俞衡渠看着在他面前透着随性的小少年,对着他的调侃也并不逞一宗之主的款,想了想道:“涨工钱。”
一会儿的信中,他一定嘱咐清雾给徐姑娘多发工钱。
俞远:!!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端方君子的“师兄”?
等徐端翠收拾好东西后,秦悦将人交给了俞远,“阿远,你在玉山可要多看顾些阿翠呀。”
俞远立马保证道:“好。”
送二人出门时,两人频频回头,一个比一个不舍,秦悦对着徐端翠的眼泪攻势,信誓旦旦保证道年内绝对去玉山上看二人。
如此,那两个才加快脚步离开。
“俞大哥,我差点忘了,周良炉今日寻过你,你可要去见他?”
俞衡渠沉吟片刻,摇头,“不必了,咱们明日一早也离开句容城。”
秦悦跃跃欲试,“离开句容城,咱们是去钟陵,还是回河阳?”
她得好好计划、计划她的挣钱大计!
俞衡渠将两道幽深目光投降远方,“阿悦,咋们暂时不回河阳了,去钟陵。”
秦悦自然没有意见,并野心勃勃道:“好,俞大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这次咱们一定要挣到银子。”
至于黎明欠他们的五千两是别想了。
如果说秦悦前一句话俞衡渠是如闻仙乐,后听到的“挣银子”这三个字,简直就是魔咒,他呼吸一滞,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拿银子将乌衣城的院子买下,他也许该听阿悦的,修缮就好。
在心中反复思索后,才出口道:“阿悦,玉山最近要采购一批灵符,你可有兴趣将灵符卖给玉山?”
秦悦闻言呆了呆,还有这样的好事从天而降?
可就她那个渣渣水准,她敢将自己画的灵符,卖给人家上玄门吗?
从小她就见师父被各路玄门散修追着逃命,她可不想被上玄门的人追杀。
“俞大哥,你家都买些什么灵符?我的制符术你是知道的,也就火符尚能出手。”
俞衡渠想也没想道:“那就火符,阿悦有多少我要多少。”
秦悦忽然有些怀疑地看着俞衡渠,“俞大哥,不会是你哄我的吧?”
这人不会是又想当散财童子吧?
“怎么会,我是代家里的师弟问的,阿悦如果不信,下次遇到清雾时,你问他便知。”
俞衡渠一脚将自己的得力下属踢出来背锅,语气诚恳,又补充道:“阿悦不妨多画些,等黎家的事了,我带着阿悦回玉山定契约就是。”
秦悦听此话打消了疑虑,喜滋滋道:“好呀。”
定下此事后,二人心中皆很满意。
回到房间的秦悦,见矮几上居然有一封俞远特意留下的信,打开一看,竟掉出一张一百两银票,信中寥寥一语:“多谢阿悦的见面礼,这是师弟孝敬师姐的银票,望师姐笑纳。”
秦悦唇角忍不住往上翘了又翘,将银票捡回来又放了进信封中,罢了,她留着吧。
***
钟陵城外五里,进城的驿道上,一处茅草院子前立着一杆茶旗,院中摆着三五张简陋木桌,配着条凳,进城的旅客图便宜,皆愿意在此歇歇脚。
“哎哟,像你这样美貌的姑娘,可得当心,钟陵城近日闹采花贼,多少闺女遭了殃,活不成了!”
“姑娘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是绕道走吧。”
秦悦和俞衡渠才坐下不久,自来熟的茶寮掌柜就上来打探二人的去向,一听这二人要进钟陵城,立马说出来上面的一番话。
秦悦一听有采花贼,面上带出勃勃怒气,半响后克制着愤怒细细打探道:“掌柜的,可能详细说说?我和兄长进城访友,倒是不好失约。”
俞衡渠听着“兄长”这两个字时,抬头看了秦悦一眼,她果然还没忘了此事!
又见她扯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自觉地闭上嘴,任由她发挥。
今日路过的客人少,茶寮掌柜谈性颇佳,干脆拖上一条凳子,凑到秦悦二人身旁。
“说起来,这事都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杀千刀的采花贼,祸害咱们钟陵城里的闺女,先前受害的那几家,为着家里的名声,还不愿意将事情揭露出来,后来家里的女儿纷纷自尽,才闹了出来。”
“城里凡是有女儿的人家,人人自危,最近半个月,城里都不知道办了多少场喜事了。”
秦悦听完此话,心头不是滋味儿,身为一个女子,采花贼这种东西,简直就是触逆鳞般的存在。
如无意外她要是能逮到那采花贼,定然是要给他个十刀八刀的。
可,喜事?
“喜事?有采花贼,为何要办喜事?”
如果说是丧事,倒还能搭上点边儿。
茶寮掌柜拍着大腿,愤愤不平道:“据说那采花贼是玄门出生的仙师,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抓又抓不住,赶又赶不走,除了赶紧将自家女儿嫁出去,哪里还有其他办法。”
秦悦和俞衡渠蹙眉互视一眼:玄门中人?
俞衡渠客气有礼问道:“请问掌柜的,钟陵城玄门不是有杜氏吗?他们难不成不管此事?”
茶寮掌柜撇撇嘴,“管了,可惜到现在都没抓住人,跟没管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方家呢,至少人家愿意出真金白银,凡提供采花贼消息的就付一百两,要是能直接抓到采花贼,一万两白银相赠。”
秦悦惊呆了,一个采花贼值这么多?
不不不,此时不是想钱的时候!
“方家?这个方家为何这般大方?”
茶寮掌柜显然对方家很有好感,“方家是钟陵城的首富,方老爷更是咱们这儿的大善人,家里就一个独生女儿,要是方小姐出点什么意外,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见二人明白,茶寮掌柜又接着说道:“方老爷现如今发出英雄帖,诚邀灵力高强的玄门仙师去他府上,一者抓采花贼,二者也是想保护方小姐的安全。”
“我观这位公子像是仙师,不如去方府试一试?”
俞衡渠听完这一番话,脸上若有所思,倒是秦悦反问道:“掌柜的,你这一番话怕不是白说的吧?”
茶寮掌柜赶紧赔笑道:“的确不是,方家给了我些润口费,让我留意过路的仙门少侠,方家想多邀些人,好抓杀千刀的采花贼。”
“我观两位定然不凡,所以才上前搭话,两位勿怪。”
俞衡渠对此见怪不怪,只要这茶寮掌柜不是要打什么歪主意,便没什么可计较的,倒是秦悦表示,她又长见识了。
果然是江湖套路深,她这个菜鸟不注意便要被坑。
“罢了,我们没有这样小气,方家是吧,我们这就去。”秦悦十分干脆,拿上剑便打算进城。
见俞衡渠没有反对的意思,她掏出茶钱直接拍在掌柜面前,“俞大哥,咱们走。”
俞衡渠看了看自己再次掏空的手,一时复杂至极,只得再次无奈强调道:“阿悦,以后我付银子就好。”
秦悦惊讶回首,这么几文钱,谁付不一样吗?
遂极为敷衍道:“都行。”
“俞大哥,咱们不如直接去方家?遇上这样的事,哪怕是倒欠银子,我也一定把那该死的采花贼给抓出来。”
再将他切成十段八段,给那些枉死的姑娘赔罪。
身为一个女子,这种事简直不能忍。
俞衡渠一把拦住气昏头的秦悦,沉声安慰道:“阿悦莫要生气,咱们一定会抓住此人的,但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秦悦被俞衡渠的沉稳感染,气头下去了些,理智开始回笼,脑中形成一个又一个抓采花贼的计划,可惜,并不是很可行。
俞衡渠自然不会让秦悦莽莽撞撞地去抓采花贼,她也是个姑娘家,对别的姑娘而言是危险,对她自然亦是。
这事,交给他就好。
“咱们今日先投宿客栈,晚上去打探消息,明日再决定是否进方家。”
秦悦一脸思索之色:“晚上打探消息?”
莫非是要去方家做夜行客?
“方家?”
俞衡渠轻笑一声,“不止方家,今夜咱们还要去一个地方,阿悦不妨猜猜。”
秦悦边走边猜道:“茶楼?那里消息最灵通。”
俞衡渠摇头,“不是。”
见秦悦带着疑惑转过身来,他终于不再卖关子,道:“咱们今晚要去一趟杜氏。”
“杜氏?去他家干什么?”秦悦闷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直接问了。
“阿悦想想,钟陵城并非偏远如句容城,无玄门世家坐镇,这个采花贼未免胆子太大了些。”
任何一个世家都不会任由别人这样打自己脸。
秦悦一点就透,“俞大哥是怀疑这个杜氏也牵涉其中?莫非这淫贼跟杜家有仇?”
“兴许吧。”
眼见为实,他们今夜去探一探,也许能得到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