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头绪
山道内还算从容的两个男子闻言皆是一愣,在又避开烛阴兽的又一记神龙摆尾后,开始飞奔而退。
秦悦见到两人熟悉的身影时,心头一松,她手中结着一枚火符,对着二人大喊“闪开!”的同时,双手结印将火符拍了出去。
同时用纸符摆下的符阵也开始发力,化作奔袭的火龙扑向两个男子身后的凶兽。
“轰!”
烛阴吃痛的尖啸声,山道被轰塌的轰隆声,几乎同时响起。
俞衡渠极快扑向秦悦,同时在身后撑起一道灵力屏障,在灵力对撞、地道塌陷的的瞬间,死死将人护住。
一瞬间,不知多少跌落的山石砸在那一道灵力屏障上,好在支撑灵障的人功力深厚,二人并没受什么大伤。
几息后,周良炉拎起昏迷中被震得口吐鲜血的采花贼,飞身到二人一旁,踢开一块砸下来的大石,大声喊道:“快走。”
随着他这一句话,整个山腹再次地动山摇。
显然秦悦的那一记火符将烛阴凶兽彻底惹怒了,此时正一下一下撞击着堵住去路的泥和石。
俞衡渠一双清目逡巡在秦悦身上,知她体内灵力所剩无几,直接将人打横抱起,飞身向外跑去。
秦悦霎时脸上一红,一颗心开始噗噗乱跳。
她其实可以自己走的!
可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良炉扛起采花贼,迅速跟了上去,边走边高声抱怨道:“阿悦妹妹,你下次放大招前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你差点废了我一只胳膊。”
他身上的伤,差不多都是来自于秦悦放出的火符。
几人好险才没被活埋。
秦悦脸上一红,她莫不是帮了个倒忙!
几人跑出山洞时,还能听见烛阴凶兽不甘的怒啸声,怕那凶兽再追上来,几人二话不说直接御剑开始跑。
直至离远了,三人瞅见下面有一所破败的山神庙,才从空中降下身来。
秦悦被俞衡渠抱了一路,此时心中即羞也喜,开始忍不住觉得,没准俞大哥真的喜欢她呢?
俞衡渠将人放在一道还算干净的石阶上,急语问道:“可有伤到哪里?”
同时抬手搭上了秦悦的右手腕脉搏处,发现她只是灵力消耗太过,并无其他不妥才算放下心。
秦悦见他紧张,甜甜一笑:“放心了吧,我真的没事。”
“俞大哥你呢?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她的目光将俞衡渠从头扫到尾,忽然见他小腿上有血迹,即刻紧张道:“俞大哥,你的腿上怎么了?快让我看看。”
说罢就要弯腰去掀俞衡渠的下衣摆。
俞衡渠极快拦住她掀衣的动作,小小看了秦悦一眼,脸上不太自然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秦悦哪里肯干,直接反客为主,一把将俞衡渠推坐在她一旁的石阶上,她顺势退了一步,半跪在他脚边。
也不顾俞衡渠的反对,毫不避讳将他衣摆掀起,见小腿上一道约两寸的长的伤口,还在不停渗血。
她顿时心疼极了,口中絮絮叨叨:
“俞大哥你伤了怎么也不说,刚刚应该我御剑带着你的。”
一边说,一边从乾坤袋中翻出包扎伤口用的纱布,想了想还添上了一小坛备用的白酒。
“我先用白酒给你腿上的伤口消毒,然后敷上还玉丹,俞大哥你忍一忍啊,肯定很疼。”
俞衡渠才觉得此时的姿势太过亲密,下一刻,秦悦更是将他小腿处的裤腿“哗啦”一声撕开,旋风打着转儿吹过他空荡荡的小腿。
他整个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能让阿悦撕开他身上的衣物?
俞氏的君子之道,他是应该对阿悦负责,还是让阿悦对他负责?
“俞大哥?俞大哥?”
“是不是很疼?”
俞衡渠不动声色的摇头,“只是小伤,并不疼。”
秦悦放心了些,小心往俞衡渠腿上的伤口处吹了吹,试图减轻他的疼痛,却见俞衡渠整个小腿陡然紧绷。
“很疼吗?”
俞衡渠脸上陡然浮现奇异的红晕,整个人隐隐紧绷,对上秦悦关心的神情,几乎是挤出来的一句:“没有,剩下的我自己来。”
秦悦的呼吸接连打在他小腿的肌肤上时,俞衡渠脑中陡然一片空茫。
好容易在一声“俞大哥”中找回理智,此时克制着目光看向身下,并不敢直视秦悦,唯恐吓到了眼前的姑娘。
俞衡渠小心翼翼拿过秦悦手中的纱布,动作十分有礼,唯恐触碰到秦悦一点指尖,他慢慢给自己缠着伤,同时心中默念起一段清心经。
周良炉在一旁看的颇有性味儿,此时见秦悦一脸怀疑是不是自己手太重的愧疚表情,他赶紧哼哼几声:“阿悦妹妹,你也帮我包一下伤啊,我伤到右胳膊了,我自己够不着,哎哟,疼死我了。”
秦悦立马抬头,果然见周良炉右胳膊上有一道刮伤,鲜血倒是暂时止住了,就是还没来得及进行包扎。
她想起刚刚在山道中,周良炉踢开砸向她和俞大哥的大石头,心中一软。
也不计较他口花花的“阿悦妹妹”,见俞衡渠包扎得差不多了,便起身道:“俞大哥,我去帮周良炉看看胳膊,你自己能行吧?”
俞衡渠手上动作一顿,忽然就有些后悔自己动手包扎伤口,否则也不会给周良炉留下空子。
“阿悦,我一会儿怕是不能御剑了,你不如去一旁恢复些灵力。”
他说这句话时自然极了。
秦悦看了看周良炉,见他一副呼痛的模样,便有些犹豫,口中试着商量道:“俞大哥,我先帮周良炉胳膊上些药,一会儿再去打坐?”
俞衡渠看一眼周良炉,双眼平静无波,再对上秦悦时却又温和清隽,神情自若道:“我替他包扎。”
秦悦看了看周良炉,再看一眼俞衡渠,这两个都伤着,就她完好无损。
于是试图说服俞衡渠道:“俞大哥你也伤着啊,应该多休息,我去帮周良炉包扎一下,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俞衡渠并未急着反驳,先将小腿上的纱布打好结,才正色道:“我只是伤了腿,周道友伤了手,他走近些,我替他上药也不碍事。”
“再者男女有别,我来更方便些。”
秦悦一想似乎是这个理,可又觉得有哪里不对,最终妥协道:“那好吧,我去山神庙内打坐,尽快恢复灵力。”
周良炉听到此处翻了个白眼,好在他也不介意,谁给他包扎他都挺开心,玉山道院光羲道君的亲手服务,他敢说这个世界上没几人有这个殊荣。
于是假惺惺道:“那就有劳衡渠道友了。”
“阿悦妹妹快来扶我一把。”
他显然还没有放弃使唤秦悦。
俞衡渠余光扫向周良炉,眼神微凛,隐隐警告之色,他催促秦悦道:“阿悦快去吧,咱们几人都战力有损,要是一会遇上不轨之徒,怕是危险。”
秦悦一听这话,一时脑补了很多,再也不耽搁,进庙找了个地方开始打坐吸纳灵力。
周良炉踢了踢半步之遥的采花贼一脚,走近俞衡渠,似笑非笑道:“我竟是不知道,玄门人人称赞的俞道友,也有睁眼说瞎话的一天。”
俞衡渠神态自若,淡淡一言:“周道友多虑了。”
周良炉并非一定要在口舌上争个输赢,将胳膊一伸,口道:“有劳俞道友给我治伤了。”
俞衡渠点头。
他一边替周良炉包扎胳膊,一边脸上有沉吟之色,“周道友可有仔细思索过今日的事?”
周良炉点点头,脸上难得的正经人神色,试探说道:“你说这是有人在给咱们送礼吗?买一赠一,不但抓到了采花贼,还知道了此处山林中藏着一头上古凶兽,这采花贼没有这样笨吧?”
俞衡渠目光透着锐利,不错眼的看着眼前的周良炉几息后,才开口说道:“周道友说得有理。”
“兴许,此人也是被人骗了?”
“是谁?方新柔,贺方回?”周良炉眸光微闪,随口瞎猜,显然不走心,并纳闷道:“应当不会只是给咱们送礼这样简单吧?”
俞衡渠一边专注着手下的动作,一边冷静道:“也许是有人在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今日这不知是谁的手笔,总让他有一种莫名熟悉的错觉。
而他们今日抓住的,真的是“采花贼”吗?
周良炉意味不明的轻轻一叹,这位光羲道君一如既往的心思敏锐,他们这点小把戏应该瞒不过人家。
俞衡渠脑内将已知的所有信息快速串联了一遍,却发现并没有头绪。
钟陵城中数方势力,表面上大家都在追采花贼,其实真正的目地却多半不是他。
也不知哪一方的追逐快要碰到核心,才让暗中的人开始弃车保帅。
当然,今日之事真的是弃车保帅的话!
“嘶!”
周良炉一声呼痛,整张脸挤在了一起,看了看俞衡渠慢工细活给他上药的动作,心中暗道一声大意了。
他云中城周氏有的是伤药,他为何要想不开要让俞衡渠给他上药,此时用在他身上的,毫不意外是怀玉丹!
自找罪受。
第六十七章 汹涌
不太开心的周良炉,试图转移注意力,拿起一块石头丢向泄露了气息的采花贼,知道这人已经醒来,他故意问道:“俞道友,这个人怎么处置?”
俞衡渠依旧慢条斯理的给周良炉上着药,口中答道:“自然是交给杜氏。”
周良炉今日的态度,似乎有一些违和?
考虑到杜氏在此地的优势,人交给他们并非不能接受,且采花贼背后的所有事,终归也不会太难查。
周良炉顿时没了脾气,他自然是赞成将人交给杜氏的,交给杜氏就是交给江州乐氏,他和乐氏的人才好挖一挖乐心凡此人下落。
“俞道友高义!”
俞衡渠点点头,神色浅淡,人交给杜氏,他也好名正言顺入住杜府。
而杜纯节该被放出来了,那本不翼而飞的魔功势必是要寻回来的。
两人心中虽各有盘算,到是有志一同认可将采花贼交给杜氏的人。
秦悦恢复灵力出来时,见俞衡渠和周良炉一左一右立在山神庙前,可谓是泾渭分明,而他们正中间,站着已经清醒过来的采花贼。
此人白着一张脸,浑身阴沉,犹如困兽,身上又隐隐透着杀机和不甘,却又并不是针对俞衡渠和周良炉二人。
他此时被人用一根捆仙绳缚住,捆仙绳的另一头,此时正握在周良炉手中。
一眼瞟到从山神庙中出来的秦悦时,采花贼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阴毒,双眼中的恶意激得秦悦差点直接拔剑。
“看什么看,再乱看挖了你眼珠子!”
周良炉一边大声呵斥,一边将手中的捆仙绳一扯,引得采花贼一个踉跄,同时用上灵力收缩手中仙绳,让采花贼身上的那部分绳子吃进肉里。
花贼吃痛闷哼一声,沉默的移开了目光。
俞衡渠挡在秦悦身前,一时间有杀气萦绕。
秦悦心中的杀意就快登临顶峰,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灵剑,理智告诉她此人轮不到她杀,感情又催促她赶紧上前一剑废了此贼,以免这人再去祸害天下间女子。
而她,显然被人记恨上了!
“走、走、走,咱们先回城,天色不早了。”
周良炉直接将采花贼拉在身后,口中催着秦悦和俞衡渠赶路。
秦悦再次看了一眼被捆起来的采花贼,松开手中的剑,慢慢踱到俞衡渠身边,小心翼翼问道:“俞大哥,我扶着你走吧?”
俞衡渠沉吟片刻,喉间几动,到底答了一个“好”字。
虽然那一点小伤,并不影响他半分行动。
可他先前支开秦悦的话既已出口,此时出尔反尔自然更不可取。
秦悦脸上顿时放晴,一把牵上俞衡渠的左手,想了想好像不对,又改为扶着他的手腕,口中高兴道:“咱们走吧。”
随后,她御剑带着俞衡渠,周良炉押着采花贼,四人极快的回到了钟陵城。
进城的瞬间,就有人迎上了几人,来人自称是杜氏弟子,客客气气请三人去杜氏做客。
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悦见俞衡渠和周良炉都没有意见,自然也不反对。
杜氏不愧是本地地头蛇,不过一时半会就弄来一辆囚车和一辆马车,秦悦扶着伤了小腿的俞衡渠上了马车,转头见周良炉颇有兴致的绕着囚车转了一圈,出声催促道:“周良炉,上车了,顾着点你胳膊吧。”
周良炉似乎受宠若惊,精神一振道:“还是阿悦妹妹关心我!”
临到上马车时,特别矜持的让秦悦扶了他一把,上车后,迎接他的自然是俞衡渠的深沉目光。
马车在前,囚车在后,慢慢向杜府而去。
然而并未走出多远,钟陵城中的百姓,不知从哪里得来了采花贼被抓的消息,蜂拥而至,一时呼朋唤友将入城的主街堵了个严严实实。
德高望重的乡老在向杜氏弟子求证过后,率先向囚车上的采花贼吐了一口唾沫,四周的人一见这举动,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打死他!”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在场百姓的愤怒。
百姓汹涌向着囚车而去,脸上皆是大恨,好在杜氏的人在本地尚有威望,花了翻功夫才将四周的百姓安抚下来,承诺七日内一定公开处决采花贼,众人才愿意让开离去的路。
然而这些百姓却并不离去,依然跟在囚车后面,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同时烂菜叶子,小块石头,雨点般砸向了囚车。
秦悦探出头,看着这一幕,心中大快的同时,又有些不安,回头对着俞衡渠问道:“俞大哥,咱们今日会不会太过顺利了?”
钟陵城杜氏好歹是素有声望的玄门世家,他们都抓不住的人,就被这么轻而易举的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