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禛还是那句话,“看看再说。”
眼下还不到中午,二人去小饭馆吃了个饭,然后早早地去了吏部。
一般说来,官员们中午不回家,要么家里送饭,要么有人在酒楼定席面,请大家吃饭。
今天比较巧,齐正飞与人有约,往太白楼去了。
于是,秦禛和房慈也跟着去了。
待齐正飞进去后,秦禛和房慈也下了马车,准备跟着看看。
“兄台。”
秦禛刚走一步,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四条眉毛,李之仪。
秦禛皱了皱眉,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李之仪微哂,“林公子,方公子。”
房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对秦禛说道:“好像是红梅馆碰到的那人。”
秦禛无法,只好停下来,“原来是李公子,失礼了。”
李之仪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上次林公子请在下,这次该在下做东请林公子了。”
秦禛道:“李公子不必客气,我们找人,不吃饭,进去瞧瞧就走了。”
“原来如此。”李之仪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起走?”
秦禛见他识相,松了口气,随着他一起朝太白楼大门走了过去。
三人在门口分开。
李之仪说,他在一楼大堂订了位置,秦禛则号称二楼有人等她,直接上了二楼。
房慈和秦禛穿得都不咋地,只是一般的府绸,在太白楼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二人刚上楼梯,就被一个下楼的店小二堵住了,“二位,这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秦禛记得太白楼的所有人,知道这个小二是新人,遂道:“我们家老爷就在上面,正等着我们伺候呢。”
“你们是伺候人的?”店小二狐疑地看着他俩,“不像啊。”
秦禛冷哼一声,“楼上第二间,不然你上去问问?”
店小二拱了拱手,“那就不必了,二位赶紧吧。”他让开通道,与房慈擦肩而过,下去了。
秦禛和房慈上到二楼。
第一间死过人,房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
齐正飞的声音恰好出现在第二间,门开着,路过时,秦禛看到了他的脸。
房慈道:“四个都是当官的,接下来怎么办?”
秦禛之所以上来,只是想知道跟齐正飞在一起的都有什么人,他们会谈论怎样的问题,好对齐正飞的为人有一个基本了解。
她说道:“我们在走廊里待会儿。”
一般来说,有些人会带两个以上长随,他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假装待命,也不算突兀。
二人隔开一段距离,立在两个包间之间的地方。
秦禛凝神细听里面的动静。
很快,之前的店小二上来了,端着一壶茶水和两碟小菜。
他看了秦禛二人一眼,但也没说什么,进了齐正飞那一间,又很快地退了出来。
第55章 急救
“齐大人,听说赵老大人要致士了?”
“我也听说了,但折子还没上来,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哦……哦……”
“不知道陈大人有没有希望呢?”
“不大好说,圣上英明神武,处理朝政睿智果决,不敢妄揣圣意。”
“那倒也是。”
“唉,不聊这些,喝茶喝茶。”
秦禛听了一会儿,都是官场闲话、家长里短,一句正经话没有。
二楼也算贵宾区,再傻等下去,难免被人怀疑,她对房慈说道:“我们往外面走一趟,等会儿再一个一个进来,交替监视他们。”
房慈表示同意。
二人一起下楼,熟门熟路地去了茅房……
解决完内急,房慈自告奋勇地先上去了。
秦禛呆着没事,见后院院门开着,就信步走了出去。
外面是洛水。
这一带水面开阔,装饰奢华的大画舫极多,为沉闷的冬季增添不少亮色,风景依旧是美的。
“诶?”有人发出一个惊讶的声音,“这人瞧着好生面熟。”
秦禛知道发出声音的人是谁,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
安顺郡王,景缃炎。
他身边站着的也是熟人,睿王世子景兆先。
太白楼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楼宇,接待一般权贵,一部分是庭院,接待超级贵宾。
她右手边便是接待超级贵宾的院落——她若不是脚欠,走出了院子,也碰不上他们。
六目相对。
秦禛镇定地拱拱手,转身回去了。
“瞧着真像。”
“的确像,但不可能是昭王妃。”
“那倒也是。”
“听说昭王回来了。”
“他去哪儿了?”
“六扇门的事,咱哪儿知道啊。”
秦禛回到院子后,在门里站了一会儿,直到二人一边说一边走远了,方暗暗松了口气。
不知楼上怎样了。
秦禛抬头看看二楼,略等片刻,迈步往回走,快到门口时,她与先前遇到过的店小二打了个照面,二人擦肩而过。
“老爷!”不知何处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声,“老爷你怎么了?”
店小二脚下忽然加速,朝院门口蹿了出去。
急促的脚步声立刻引起了秦禛的注意,她不假思索地转身,飞也似地追了上去,“站住!”
店小二岂肯听话,速度更快了。
秦禛从裤子里摸出匕首,抬手一扬,匕首便带着刀鞘飞了出去……
“咚!”
她的运气不错,匕首在空中转了十几个圈,正中店小二后脑。
店小二吃痛,脚下一个踉跄,速度便慢了下来。
秦禛及时赶到,一手抓住店小二的手臂,右脚跟着踢了出去。
“嗖……”
“嗖……”
水面上射来两只羽箭,一支直奔店小二心脏,一支朝秦禛的右胸飞了过来。
秦禛看得分明,立刻拉着店小二向后下腰。
然而,店小二的反应没有秦禛那样快,他还在想着摆脱秦禛,正在做一个反向动作。
二人力量对抗,秦禛只好放开他自救。
“噗噗噗……”几个闷闷的、锐器穿透皮肉的声音,伴着店小二的惨叫声在秦禛耳边响了起来。
秦禛下腰,再接上一个侧滚翻,躲到了院墙后面。
“林公子!”李之仪从太白楼后门飞奔出来,边跑边大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秦禛飞快地起了身,“不要出来,这里危险!”
李之仪脚下一拐,避开大门,还是朝秦禛跑了过去。
“小猫快来,齐大人出事了!”二楼的窗户忽然开了,房慈无措地喊了一嗓子。
秦禛心里一紧,捡起匕首,顺便看了店小二一眼,店小二身中四箭,已经死透了。
“多谢。”她与李之仪擦肩而过,“这里危险,阁下还是回家去吧。”
李之仪道:“好,林公子也多加小心。”
秦禛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飞快地进了太白楼,一进门就遇到了正要上楼的管事。
她直接把人扯了过来,吩咐道:“我是顺天府重案组的捕快,我需要水,大量的凉水,再准备烧开过的牛乳和生蛋清,我救人要用。”
“是是是,马上,我亲自看着。”又一个大员在太白楼出了事,管事慌得不行,顾不得查验秦禛的身份,直接带着几个店小二去了后厨。
秦禛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包间外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秦禛顾不上礼仪,大力推开围观者,拼命挤了进去。
包房里,四个客人被各自的长随和小厮架着,吐得一塌糊涂,地面上狼藉一片。
房慈扑过来,焦急地抓住秦禛的手臂,“小猫,你快看,他们是不是中毒了?”
秦禛推开他,走到齐正飞身前,“我的问题极为重要,你一定要回答,肚子疼吗?”
齐正飞吐得停不下来,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好点了点头。
“喉咙疼吗?”
齐正飞再点头。
秦禛说道,“我怀疑你是斑蝥中毒,一会儿就有水送上来,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知道吗?”
说完,她又看向几个长随,“你们听见了吗?”
几个面无人色的下人一起回复道,“听到了,听到了。”
管事来得很快,两桶水,四只瓢,还有一篮子鸡蛋。
秦禛先打两个蛋清,让齐正飞吞下去,再舀起一瓢水递给他,“喝水,大量地喝,然后抠嗓子,大量地吐。”
齐正飞为了活命,二话不说,抱着水瓢就往嘴里灌。
其他三人同样。
这个时候秦禛帮不上忙,又对管事说道:“去药铺开药,解斑螯的毒,川黄连、黑豆、滑石粉……”
管事一叠声地答应下来,叫上齐正飞的一个扈从,飞快地去了。
大约吐了半个钟头,热牛奶上来了,每人一盏喝了下去。
秦禛观察片刻,催吐算是及时,四人的症状有所缓解,但能不能活下来依然是未知数。
她在门口踱着步子,焦急地等待着大夫和药。
“天,昭王来了。”
“真是,真的是他。”
“快快快,把门口让开。”
“赶紧的,你不想活,我还不想死呢。”
门口的人迅速地散了个一干二净。
秦禛往后退一步,站到了房慈身侧。
房慈搓搓手,紧张且带着一丝兴奋说道:“小猫,昭王要来了,我居然看见昭王了。”
秦禛正要开口,就见景缃之已经到了门口,锐利的目光直直地落到了她的脸上。
他穿着一件黑色裘皮大氅,脚下蹬着一双纤尘不染的麂皮短靴。
秦禛下意识地看看地面,再看看景缃之。
“王爷。”
“王爷。”
四位萎靡不振的大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都坐着吧。”景缃之朝秦禛略一颔首,小小地往里踏了一步。
司徒演捧着肚子,从空隙中艰难地钻了进来,问道:“谁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房慈用手肘碰碰秦禛的手臂,“怎么办?”
秦禛小声道:“别怕,你慢慢说。”
“好。”房慈答应一声,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是顺天府重案组捕快房慈。今日因、因一些私事来太白楼,碰巧遇到这几位大人出事,就赶紧叫刘捕快上来帮忙,刘捕快让四位大人呕吐,救了四位大人一命。”
秦禛点点头,“在下怀疑是斑蝥毒,下毒的人是店小二,他在逃跑时被我撞破,我们扭打时,洛水上的同伙把他灭了口。”
这太危险了!
景缃之蹙起眉头,警告地瞪了秦禛一眼。
“又是斑蝥。”司徒演道,“几位大人怎么看?可有仇家?”
齐正飞捂着肚子,吭哧瘪肚地说道:“没有仇家,恳请王爷给下官做主。”
景缃之道:“审问太白楼所有人。”
司徒演拱手,“马上安排。王爷,此地危险,不宜久留。”
景缃之再看秦禛一眼,转身走了。
这时,管事带着熬好的汤药和大夫进了屋。
大夫诊了脉,证实了秦禛的说法,让齐正飞等人把汤药喝了下去。
有六扇门接手,案子就和顺天府无关了。
秦禛房慈和几位大人一起下楼,又各自上了马车。
秦禛坐在车厢里,嫌弃地吸了吸鼻子——她穿的棉衣里积攒了不少呕吐的馊酸味,让人作呕。
房慈对这点味道毫不在意,“小猫你打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秦禛纳闷:“做什么梦?”
房慈道:“我们先是救了三品大员,后来又跟昭王搭上话了!太刺激了,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有什么!”秦禛笑着摇摇头,在他鞋上踹了一脚,“是真的!现在说正事儿,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疼疼疼。”房慈脚趾吃痛,果然恢复了正常,“没聊什么正经的,虽然都是当官的,但都是色胚,先说画舫,后来说红梅馆和青竹苑……嗯,有个人还说,这几个地方不如无名居。”
秦禛问:“无名居是什么地方,也是风尘之地吗?”
房慈想了想,“不知道,没听说过。”
秦禛若有所思,“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是某个人,为了贿赂官员,专门开的暗窑呢?”
“小猫的意思是,虞玉竹可能被抓到暗窑里去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
房慈坐直了身子,“那我们怎么办?”
秦禛吩咐车夫老何:“跟上齐正飞,我们去找他的长随。”
第56章 博弈
房慈不知道无名居是哪个官员说出来的,但如果没人提出异议,秦禛就可以合理推测,屋里的几个都知道这个地名。
齐正飞当然也不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