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天下(重生)——望月凭阑
时间:2022-05-25 08:22:23

  姚妫想起卯时,茉心来床前唤她,姚妫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出现在她眼皮底下,于是干脆就懒得去请安,平日姚绍朝事繁忙,也早就免了她和姚婵的晨昏定省。
  前世因为她去瑚琏居给姜苌月请安的事,还曾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如今她不知母亲为何还因此事处罚茉心。
  自己这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了,当真是比国家政事还令她烦忧。
  想到茉心此时还在太阳下跪着,姚妫没有办法,只好去了一趟瑚琏居。
  瑚琏居是姚府最安静的一处院子,是尚书夫人姜苌月的住所,瑚琏居有一半月池塘,里面种了许多黄蕊、红蕊的藕花,夏季幽香浮动,最是清幽怡人。
  小时候姚妫总是想要进入母亲的瑚琏居,只是每次都会被侍女无情的驱赶。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她不愿再来的地方。
  姚妫在外面等了一会,李嬷嬷和母亲的贴身侍女荷香走了出来。
  荷香是姜苌月从母家带来的陪嫁侍女,跟她最久,也是最忠心的。
  “三小姐,夫人在花厅等你。”荷香朝姚妫微微俯身行礼,领着她便往里走去。
  李嬷嬷则等她们离去后,才抬脚走出了瑚琏居。
  姚妫跟着荷香来到瑚琏居的花厅,姜苌月正坐在八仙桌的圆凳上提笔写着字,等姚妫慢慢走近,才发现她原来是在抄录经文。
  应该是在照水庵每日必做的事,就算回府了也没落下。
  荷香把姚妫带到姜苌月面前后,便自觉的退了下去。
  宽敞明亮的花厅内,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姚妫见她依然专心致志的抄着经文,深吸口气,率先开了口。
  “母亲,今日之事是女儿的错,与茉心无关。”
  姜苌月的手一滞,没有再继续写下去,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姚妫,对她的态度忍不住厉声教训道:“你的语气,可不像是认错。”
  姚妫双膝弯曲,朝着姜苌月行了一个跪拜礼,而后说道:“女儿蠢笨,不懂规矩,还望母亲莫要生气。”
  姜苌月放下手里的小叶紫檀狼毫笔,不耐的斥责姚妫,“罢了,你跟着冯樱也没学得多少规矩,我不与你计较。”
  姚妫慢慢起身,脸色十分难看,可她依然压着火,态度低下的替侍女茉心求情,“是女儿睡过头,才晚了请安的事,母亲可否饶过茉心。”
  “她身为你的贴身侍女,有错不罚,让府里的人如何看待。”姜苌月又想起姚婵跟她提起的事,气不打一处来,“你二姐如今已和平远将军的公子订了亲,你也该学会收敛,不要想着事事都与她过不去,不是你的东西,便不应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说完此话的姜苌月眼里尽是嫌憎,仿佛视姚妫为敝履,恨不得将她扫地出门。
  “女儿不明白,或者干脆母亲直接说的更清楚些。”
  姚妫身为王者的气势犹在,她可以谅解母亲姜苌月,选择避开她,迁就她,甚至不见她。
  可就是不能接受姜苌月无缘无故的冤枉她。
  “云卿和谢家公子的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休想从中破坏!”
  姚妫怒不可遏,母亲还真是与二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偏听偏信。
  “母亲当真疼爱二姐,不如问问父亲,谢将军的儿子为何如今才找人订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苌月有些惶急,本来她也狐疑此事,平远将军威名赫赫,他的公子谢然传闻中也是俊美无双,可他却甚少在人多的地方出现,就好像见不得人一般。
  难道会有什么隐情?
  姚妫冷笑:“二姐能嫁入将军府,我自是替她高兴,不过只怕是前脚红事,后脚白事,成了这南阳城最年轻的孀妇。”
  姜苌月身子发抖,看着姚妫说不出一句话来, “……”
  “这样的亲事,我用不着破坏!”姚妫知道要让姜苌月伤心难过,便要用她最疼爱的姚婵刺激她。
  姚妫淡淡的看着她,心里好似得到报复的快感,让她止不住的恶言相向,“用女儿换取荣华富贵,应当是值了,只不过往后母亲可要多多求神拜佛,祈求谢然这个乘龙快婿多活久些才行。”
  姜苌月被姚妫的几句话,气的雷霆震怒,“忤逆不孝的东西!”她扬手狠狠的打在了姚妫的脸上。
  啪的一声,吓的端着托盘的荷香一个激灵,收回了上前的脚步。
  姚妫白净的脸颊很快就泛红了,只是这一巴掌与她心里的难受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姜苌月指着门外,她不想在见到眼前的人,“滚出去!”她怒吼道。
  姚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瑚琏居,即使她知道了一切,可依然无法消减心里的伤痛。
  自己的难过和委屈,在姜苌月这里不管重来多少次,也始终改变不了。
 
 
第7章 换人
  姜苌月冷静下来想了想,担心是姚妫为了气她,而故意编造出这些谎言。
  于是她让陪嫁侍女荷香收买了将军府的一名下人,从他口中得知谢然多年来很少出府,起居一直独在青朴院内,但具体为何没有外出,谢府的这名下人也不得而知。
  只是有件事很不寻常,谢然曾经收到国学监韩夫子的入学帖,但被谢将军拦下了,说什么国学监的夫子不如府中的老师给婉拒了。
  最后谢然被他爹谢邈留在家中读书,并没有去国学监入学。
  可天下皆知,国学监乃穆沅朝最高学府,韩夫子是大成先师,学识渊博,鸿儒硕学。
  谢邈征战疆场,虽为武将,也该有所耳闻,如何会将其与寻常老师相较,还直言不如。
  此事听起来越发的古怪。
  姚婵听闻母亲昨日大发雷霆,掌掴了三妹,为讨母亲欢心,她早早去了厨房,亲手做了一碗糯米甜羹,带上侍女秋霖去了瑚琏居。
  姜苌月卧躺在榻上,身上浅盖着湖蓝色锦被,听完陪嫁侍女荷香的禀告,开始对谢然和姚婵的亲事,忧心不已。
  她知道自己夫君姚绍的性子,就算他明知谢然一事为真,为了不开罪平远将军,也会让云卿如约嫁入谢家。
  因此姜苌月才不知如何是好。
  仅仅一夜,她的头便开始钻心的疼,心里恼恨姚妫果然是天生和她作对的,当初自己就不该生下她来。
  “母亲,可好些了。”姚婵在屋外遇见荷香。
  荷香轻声回答,“夫人晨起头疼的厉害,奴婢已经差人来看过,大夫说需要安心静养。”
  “那我去看看母亲。”说罢,姚婵便入了里屋。
  姜苌月靠在软枕上,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一眼就看见了进屋的姚婵。
  “母亲,你今日还未进食,我亲手做了碗甜羹,你尝尝吧!”
  姚婵从身后秋霖手中的托盘内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浓稠汤羹,坐在床边,拿起羹匙喂给了姜苌月。
  姜苌月大为感动,觉得自己没白疼姚婵。
  待姜苌月吃了几口,姚婵才小心问她,“母亲,昨日三妹犯了何事?”
  姜苌月听姚婵提起姚妫,面色骤然一变,心疼的看向床边的女儿,“云卿,你和谢然的亲事……”
  她话还没说完,姚婵却以为是三妹知道了什么,还把此事告到了母亲这里。
  “女儿爱慕谢公子,此生非他不嫁。”姚婵放下手里的甜羹,“不管三妹说什么,女儿都不会改变。”
  她态度坚决,好像非要和姚妫争这口气不可。
  姜苌月叹气,“你与那谢公子……平远将军为何偏偏看中了你啊?”她锤打床沿,想到日后姚婵的处境,顿时难掩伤心之情。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姚婵不明白姜苌月的举动,自己能嫁给平远将军的儿子,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为何母亲是这样的神情。
  姜苌月握住姚婵的手,懊悔不已,一个劲的直言:“你要是没有去将军府就好了,也不会让你摊上这样一桩亲事。”
  她单纯的以为姚婵被谢将军看上,是那日去参加喜宴导致的。
  姚婵警惕的看向母亲,心虚的问她,“您是听三妹胡说了些什么?”
  她攥紧上衣的衣摆,紧张的等着姜苌月的回答。
  半晌,才听到姜苌月无力的道出实情。
  “平远将军的儿子有不治之症……时日无多……”
  姚婵起身后退一步,瞪大眼睛,眼里全然不信,“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她骗你的。”
  她固执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姚妫的阴谋,是她想方设法的在破坏自己的这桩亲事。
  谢家公子有不治之症为何她从未听说,如果真有其事,父亲又怎会同意平远将军的求亲。
  姜苌月只好告诉她,“为娘让荷香去打听过了,谢然很少离开将军府,连国学监韩夫子的入学帖也不肯接,这么多年一直住在青朴院,未曾离开,就连府中的下人也不知缘由。”
  姜苌月不认为昨日姚妫的话空穴来风,自己小女儿从小聪慧,她应该早就从蛛丝马迹中觉察出谢家的不妥。
  只是恨着她,未曾说破。
  “怎么会这样?父亲难道不知道吗?”姚婵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她连声质问姜苌月。
  姚绍是她的父亲,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掉入火坑而无动于衷呢。
  “他就算知道,也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因为和平远将军结亲,对姚家来说大有裨益。
  “母亲……”姚婵扑进姜苌月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她还如此年轻,难道真要嫁给一个短命鬼。
  姚婵越想越不甘,越想越委屈,哭哭啼啼的把事情全推在了姚妫的身上。
  “我和谢公子连面也没见过,这全都怪三妹……是她害惨了我,呜呜呜。”
  她说的不清不楚,姜苌月揽住她的肩膀,高声询问起来,“你说什么?此事和予柔怎么有关。”
  姚婵不得不将自己如何让莲心去兰香阁盗取姚妫的玉佩,又让冬梅打听到谢家太夫人的丫头冰雁经常去的那家糕点铺,然后寻了同一天,带着从姚妫那里得来的玉佩招摇过市,故意让冰雁瞧见。
  “是莲心告诉女儿,说那玉佩绝不是三妹的东西。”她顿了顿,又在说道:“那日去将军府赴宴,是谢公子命人送三妹回来的。”
  她说的委屈不已,好似自己被姚妫伤的不轻,才一时意气做出这样的事来。
  就因为这样姚婵就猜测那枚玉佩很有可能是谢然送给自己三妹的定情之物。
  于是她便将计就计,戴着玉佩出现在谢家太夫人贴身侍女的眼前,让太夫人知道此事,误以为她和自家孙儿私定终身,之后就有了平远将军到尚书府为儿子求亲一事。
  一切都是她算计好了的。
  姚婵说完就从身上拿出那枚玉佩,递给了母亲。
  姜苌月看着玉佩,真不知该如何说教姚婵了,她这分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愚蠢至极。
  “司南玉佩本就是用于辟邪压胜的,看来谢将军的这位公子果然病的不轻。”
  姚婵听母亲如此一说,更是止不住的哭了起来,心里慌乱如麻。
  本以为自己抢了姚妫的夫婿,终于胜过她一次,没想到即将断送自己的一生。
  想到这里,姚妫情绪激动,“母亲,我不要嫁到谢家,你要救救女儿。”她哭的梨花带雨,恨不得一头撞在床角,死了个干净。
  姜苌月气的无处可发,立刻叫来荷香,让她命管家,将那挑唆惹事的丫头莲心交给人牙子,发卖出府。
  “云卿,你现在哭也无用,只有想办法看如何退掉这门亲事。”随后姜苌月替姚婵拭去面上的泪水,想要她振作起来。
  姚婵抽抽搭搭,对母亲说的话没有底,“父亲收下了将军府的纳吉礼,婚书上也白纸黑字写的一清二楚,女儿和谢然的亲事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吗?”她知道此事难为,可她不愿就此认命。
  “订亲的是你,可收下玉佩的人不是你……”姜苌月为了姚婵,心中生出一计,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姚婵眼眸转动,抹干眼泪,凑近母亲耳边,不确定的小声低语着,“母亲的意思……是想让三妹替我嫁去将军府吗?”
  说来这本就是姚妫招惹回来的,没有那玉佩也就不会有她和谢家的亲事。
  “照你说来,谢家公子既然将自己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予柔,那么他们必是有情之人。”
  姜苌月按下心头的一丝不忍,觉得自己这是在成全姚妫,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也是不可多求的幸福。
  姚婵顿时觉得母亲的话有几分道理,姚妫既然和谢家公子两情相悦,那么让她嫁到谢家,便是天经地义的事。
  …
  下朝回府的姚绍听说夫人姜苌月病了,于是赶去瑚琏居看她。
  谁知姜苌月一见他,便问起了姚婵和谢家的亲事。
  “云卿对这门亲事也是满意的。”姚绍不想让夫人觉得自己攀龙附凤,于是说出此事女儿也同意。
  姜苌月没有办法,只好说她找人算过两人的生辰八字不仅不合而且大凶,如果贸然成亲会累及高堂。
  姚绍并不相信江湖术士之言,无所畏惧道:“平远将军不是普通人,既然我已经答应,就不会让云卿退婚。”
  什么累及双亲高堂,全是一派胡言。
  姜苌月料到姚绍会如此,于是趁机劝说,“我知道谢将军不能得罪,这门亲事可以不退,只是换人罢了。”
  姚绍眼都不移的注视着姜苌月,对她的心思瞬间了然于胸,“你是想让予柔代替云卿嫁到谢家?”
  “只有这一个办法,既不用退婚,也不会影响我们,一举两得。”
  “看来你是知道将军府的事了……”姚绍从姜苌月的意图中猜到她有意让姚妫顶替姚婵的目的。
  姜苌月倒也没有遮掩,他们夫妻多年,彼此早已十分了解,“你不是也一早就知道了吗?”她带着责备的语气,冷冰冰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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