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量控制着不去回味刚才被搂住的那种感觉。
闭上眼睛调整一息,才缓缓开口道:“那你今天睡我房里,我去帮你把被单拿过来。”
睡在张大哥房里?
有张大哥陪着那她就不用怕了。
李宛神色安定了些, 小脸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 脸颊有些发热, 羞怯怯地低下头, 没有再语。
张彪见她没有异议便大步向门外走去,才迈出一步,就被身后之人叫住。
“张大哥,你去哪儿?”声音急促中夹杂着些许慌张,手腕作势又要缠上张彪的臂腕。
张彪有些无奈地转过头来,当看到她的动作时,忙惊得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他不敢再接触那一抹温软,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不自觉想去避开,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切都只是出于本能反应。
还好自己反应快,身体才没有那种奇怪又陌生的感觉。
他站在门外暗戳戳地想着,无比庆幸自己这一举措。
接着只听他回道:“去帮你拿被单,难不成你要睡我的?”
李宛听到最后一句,俏脸蓦地通红,羞意蔓延至脖颈,涨红一片,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妩媚动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轻声解释道,神色有些着急,怕张彪误会她是那种随意不知矜持的女子。但她越着急,声线越是不稳,嗓音发颤,好似被欺负般。
听得张彪浑身发麻,手又开始攥紧自己的裤腿,身体不自觉向门外逃离。
他停在门外不远处,贪婪地呼吸着院内清冷的空气。
不多时,那道声音再次袭来,打乱了他的呼吸节奏。
他蹙了蹙眉,沉默半晌才缓缓转头,“又怎么了?”
只见李宛对着屋内环视一圈后颤颤巍巍地走近张彪,惴惴不安地说道:“我不敢一个人待在屋里,今晚要不...要不我就在桌上靠一会儿吧,不用被单也可以。”
外面天色已经转青,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
张彪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那就这样吧,你靠一会儿,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门外。”
接着李宛就看到张彪席地而坐侧靠在墙壁上。
李宛原以为他会睡在床上,可没想到他竟让出床给她睡,自己睡在门口,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
张大哥待她真好。
但她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今晚已经够麻烦张大哥了,如今还要占着他的床,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更何况她也不习惯睡别人的床。
只听她道:“张大哥,谢谢你,这床还是你睡吧,我靠在桌上就行。”
她将木桌边缘的磨刀石收拢好,留出一块空隙够她靠着,接着在木桌上摊开一块手帕作隔挡,待一切收拾妥当才靠上去。
张彪听到她的说话,没有回答,继续眯上了眼。
他一直就没想过将自己的床留给李宛睡,之所以睡门口,只是出于礼法,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没婚没嫁的哪能共处一室。
不多时,房内外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鸡鸣三声时,李宛才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不再像昨晚黑漆漆一片,她的恐惧减少了许多。
她看向门外,没有见到张彪的身影,想来是去镇上了。
脖子、腰还有手臂都传来阵阵酸痛,她试着起身活动了下,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穿得太清凉了。
昨晚她待在自己房间裁衣,想着等下就要睡觉,又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里,便没有在意那么多,随意披了件轻薄的外衣。
当时蟑螂又出现得十分突然,她太过惊恐,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这样冲了出来。
想到昨晚她摸来张大哥房里后所发生的一幕幕,她面色绯红,将外衣朝胸前拢了拢,尴尬得脚趾紧抠地面。
张大哥会不会觉得她是在故意勾引他?
她双手紧掩胸前,想拿件衣服遮挡。
可突然想到她的衣服还在那个房里,蟑螂可能还在,她不敢进去。
她顿时有些无措。
正当她犹疑不定时,就看到张彪散在床上的外衫,纠结片刻后,她还是穿上了。
男子身形高大,自然衣服也宽大,穿在李宛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就像...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衣袖长得垂至她小腿处。
她直接打了个结,试着活动几下才走出房门。
院内树叶簌簌作响,阳光穿透薄云洒落其上,叶尖的露珠也被照得晶莹透亮。
乡村清晨的空气中夹杂着些许泥土的气息,混合着幽幽花香,清新甘冽,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李宛狠狠地吸了几口,馨香入体,驱散了昨夜的疲劳与慌乱,她浑身好似蓄满了能量。
身体的酸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模仿着之前学过的瑜伽动作,一边数着节拍一边练习起来。
做到展臂式时,一道身影猛地从墙角蹿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
眼神从原始的惊惶,再到诧异,最后再到尴尬。
短短一瞬,内心却似翻江倒海般,不停起伏着,于平静中渡过了一场内心的海啸。
李宛脚趾不自觉又开始抓地,手捶了捶腰,佯装不小心闪到腰的样子,强压着内心的尴尬,问道:“张大哥,你还没出去啊?”
“正准备出门,你刚是在做什么?”张彪刚在墙边整理草,就看到李宛一个人在那儿歪歪扭扭,做一些很奇怪的动作,不知她是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就是刚才走得比较急不小心扭到腰了,活动一下就没事了。”
张彪尽管还是有些不解,但也没再深究。
“你房间的虫子我已经清理干净了,等下我再买些除虫药回来,放在你房里,想来以后应该也不会有虫子了。”
李宛闻言将房门推开一角,对内扫视一圈,确实没有看到任何的虫子的身影,心情放松了些,转身说道:“谢谢你,我今天中午帮你做好吃的。”
昨晚麻烦张大哥那么多,还是得做顿好吃的补偿一下他。
话音刚落,她对着张彪明媚一笑。
眉眼弯弯,梨涡浅浅,小巧的红唇微微翘起,如初绽的玫瑰,娇嫩欲滴。
张彪一下有些看呆了,神色中闪过一丝慌乱,略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去。
她以前有笑过吗?
棚屋内的牛开始发出不合时宜的声响,哼哼唧唧地催促起来,鲜嫩的青草也被它扒拉到一边,似在提醒他的主人要出发了。
声响停歇了片刻,见没人理睬,它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动静越发大了,棚门被它撞响,传来阵阵噪音,扰乱了张彪的思绪。
张彪从声声催促中回过神来。
他看了眼棚屋,再看向李宛,简单回了句:“哦,好,我先走了。”
棚屋被打开,老牛昂着头斜睨了李宛一眼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似在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它可能还在记着上次的夺草之仇。
牛车驶到院门时,张彪紧勒缰绳停了下来。
他还没穿外衫。
忙将牛绳固定,跑回房里,在床上翻找一阵,竟然没有,昨天明明放在床上的。
他又跑到院内晾衣绳处找,还是没有。
李宛一直站在院子里,见他来回跑不知他要找些什么,问道:“张大哥,你找什么,我可以帮你一起?”
靛青的衣角映入张彪的眼帘。
他这时才注意到李宛的穿着,这不是他的衣服,怎的穿在她身上?
他指了指李宛穿着的外衫,“那是我的衣服。”
李宛看了眼他的穿着,才知道他原来是在找这件衣服,于是背过身去将衣服脱给了他,编了个小谎解释道:“我今天早上有点冷,看到你放在床上的衣服,就穿上了。”
张彪急着去开摊,接过外衫就驾着牛车走了。
安阳镇肉摊前。
张彪今天开摊比以往迟了些,一些顾客还在纳闷怎的还没来,以往可都没迟过。
刚一开摊那些顾客就涌了过来。
“张屠户,今儿个怎的来迟了?”
“别不是被家里绊住了吧?”
......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调侃着,但始终还是记得正事。
“张屠户,今天老规矩,来一斤肉,要肥一点的,就剁这一块。”一个大娘大着嗓门儿说道。
她寻常买肉就爱来张屠户这儿,他做生意实诚,肉新鲜不说,从没出现过那些个缺斤短两的事儿,时不时还会念着老主顾多送些斤两,长来长往,她也就认准了这里。
再说张屠户那一手好刀工好准头,说一斤,切下去就是一斤,干脆麻利,不像别家,切少了还尽补些卖不出去的肉给她。
张彪照常先磨了磨刀,手起之时,身上穿着的外衫飘来缕缕幽香,是昨晚萦绕在他身旁的香味。
手骤然酥麻了一下,下刀之时不由得就切少了,压根不够一斤。
对面的大娘明显看出了他的异常,压低嗓子问道:“是不是昨儿个被媳妇闹得太晚了?”
说完又投来个大娘我懂的眼神,“大娘是过来人,都懂,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你又长得魁梧,自然是厉害的。但你这都是些力气活,又还要拿刀,危险着呢,晚上就不要折腾得太过。实在不行就多补补,不然这手软脚软的还怎么做活。”
张彪见大娘还欲再说,忙重新切了一块递了过去。
大娘只顾着查看手上的猪肉,看着确实不错,拎着也有些份量,叨叨几句就走了。
这一上午张彪都有些心不在焉,不是切多了就是切少了,好在他做生意大方,切多了就直接按原斤两的价格算,切少了就再多补一些好肉,客人们也都没有怨言。
终于卖完了,他收拾完后坐在摊位后面的小屋里,脱下身上那件外衫,凑到鼻尖闻了闻,许是街市气味太杂,那股幽香已经不再。
衣服上附着的香味确实不再,但烙印在脑海的那缕幽香却怎么也消散不掉。
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股汗味。
难道是她身上抹了什么?
他决定今晚帮李宛提洗澡水时留意下。
李宛此时正在灶间备菜,她答应中午给张彪做顿好吃的。
思来想去决定做一道东坡肉。
家里肉,黄酒,糖,葱姜料都有。
她先将食材备至一旁,就等张彪回来。
不多时,院门被打开。
李宛迎了出去,她穿了件藕荷色的衣裳,皮肤白皙透亮,就那么身姿亭亭地站在廊下,嫣红透白甚是好看。
衣裳袖口有点大,她微微卷起,露出细白的手腕,每一寸肌肤都似带着钩子似的勾得人心痒难耐。
张彪咽了咽口水,慌忙错开眼去,将牛安置至棚屋。
又接着洗了个冷水脸,才提着除虫药到李宛房间。
“我洒了些除虫药在你屋里,刚洒下味道有些刺鼻,最好是过阵再进去。平时那些零嘴什么的不吃要记得收好,这些个甜的东西最易招引虫子。”张彪叮嘱道。
李宛神情讪讪,她反思了一下好似就是张大哥说的那样,尽管她平时很注意,但吃糕点时难免会掉些残渣到地上,一时没注意,这才引了虫子来。
以后吸取教训,还是不能在房里吃糕点,得拿到外面来吃。
要是张彪知道她吸取的就是这个教训估计会被怄死,他的意思是要她不要买那么多甜食。
中午的东坡肉张彪吃了个光盘,还有些意犹未尽,他难得地夸了句:“今天这菜不错。”
李宛看他吃得一脸满足,心里也跟泛了蜜似的,嘴角溢出丝丝笑意。
“下次再给你做,昨晚也累着了,你去休息会儿吧。”
为什么都说他累,今早买肉的大娘说,现在娇娇儿也这样说,可他真的一点都不累。
但嘴上还是回道:“好,碗筷你先放着,等下我再来洗。”
他躺在床上,心总算静了下来,他仔细捋着昨晚发生的一幕幕,从李宛进门到入睡的所有细节。
心跳开始失去控制,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
他觉得他好像有点不想放娇娇儿走了。
第二十六章
暮色渐渐袭来, 张家村好似被笼罩在一片青黑之中,各家各户的烟囱里飘来袅袅炊烟。
张彪驾着牛车缓缓驶过,以前每次归家时看到这一幕他都会心生感伤, 他向往生活的烟火气,渴望家的感觉。
但现在......
他想到院子里还有个人正等着他回去,他不再是孤家寡人, 心里竟产生了些急切,草鞭甩得更大力了。
坐在院内的李宛听到牛蹄声, 忙放下手中的衣裳,起身打开院落门。
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
习惯每天坐在廊下等张彪回来,习惯时不时留意路上的动静, 习惯开门迎上去。
等待时的那种迫切以及看到张彪回来时的那种欣喜每天都在她身上上演。
她沉浸其中而不自知。
“张大哥,你回来啦。”李宛迎上前道,眼睛弯成月牙儿状,笑靥如花。一双丹凤眼明艳动人,眼尾微微上翘,娇媚妖娆。
张彪愣了一刻, 错开头去。
两人相隔很近, 衣角相连, 那种熟悉的幽香又开始断断续续朝他涌来,盘旋在他左右怎么都化不开。
他暗下决心:等下提水时一定要留意下, 看她到底是不是抹了什么,怎的这样香。
他开摊这么多年,路上行人来来往往, 他也闻到过一些香味。
但那些香味浓得刺鼻, 他这样一个糙惯了的人都有些受不了。
娇娇儿身上的香味与那种完全不同, 他不知道怎么去描述, 反正就是好闻。
闻着总让他觉得心痒痒的。
要是知道她抹了什么,自己到时也买些回来,放在房里天天闻,身体也不会那么燥热难受了。
夜晚时分,锅里的水已经烧热,张彪站在院内朝着灶间不停张望着。
再走下来就是第十一圈,他已经整整绕着这个院子逛了十圈了。
神色隐隐有些不耐。
太慢了,娇娇儿吃饭实在太慢了。
灶间的李宛仿佛感应到什么,悠悠地放下碗筷,缓步走到廊下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