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绑匪也太难带了,”柴芮不可置信地比划了下缝的宽度,“这得侧着才能进去吧?业界良心啊,为了不被发现都躲进这里了。”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试探着侧身向内走去。
既然绑匪凭一己之力,抬高了绑架的天花板,那她就抬高救援的天花板。
刚探入半个身体,她忽然感觉袖子被人揪住。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白霄提溜了出来。
呆愣片刻,柴芮恍然:“这里难道有什么问题?”
白霄不会无缘无故阻止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地方很安全,”白霄弯下腰,用手指擦去她脸上的灰尘,“只是不用这么麻烦。”
说完,白霄转身,唤出银羽弓。
白色灵力在周身萦绕,他空手拉弦,将灵力汇于指尖。随着指尖轻放,一道白光飞出,与山体相撞。
“砰”的一声,灰尘漫天。
灰尘散去,方才的石缝内黑黝黝的,变成了足够两人通过的石洞。
白霄走到洞边,向柴芮伸出一只手:“走吧。”
“山都能炸,小白你以后可以搞建筑,绝对饿不死。”柴芮假装仰头看天,巧妙避过白霄的手,向里走去,“哎呀,这山洞好深。”
白霄讪讪地收回手,及时跟上她前进的步伐。
越深入,光线越暗。
就在黑得快要看不见时,一束火焰在柴芮身侧亮起。
她侧头,看见白霄抬起一只手,掌中央,蓝色火焰不断跳动。
“这就是狐火?”她好奇地凑上去,伸出一根手指想要碰一碰。
“我们快走。她听见动静,一会儿该逃了。”白霄的手轻轻一偏,让她扑了个空。
白霄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将柴芮落在了后面。
身边骤然一空,柴芮顿觉洞内变得无比阴森。
跳动的狐火,将怪石影子照得缩短变长,仿佛无数灵魂在地狱起舞。
柴芮脸色一白,一路小跑到白霄身旁:“小白你等等我。”
担心再次被落下,她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白霄的衣袖一角。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白霄微微勾起嘴角,放缓了脚步。
“唔…唔唔…”
声音在洞中引起回声,显得格外诡异。
“小白,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柴芮皱眉。
“先别说话。”白霄侧身,将一根手指竖在她唇边,而后细细聆听,“在这边。”
说完,他走到左面石壁处,将没拿狐火的那只手放在上面。
白光闪过,石壁随着他的手,缓缓向内陷入。
看着石壁悄无声息地被穿透,柴芮无语,挖洞完全不用炸山啊,方才炸石洞究竟是为了什么?
“石壁要开了,站我身后。”白霄说完,将她牢牢护住后,手上用力。
石头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石壁上出现一个大洞。
不顾阻拦,柴芮绕到白霄前面,伸头朝洞内看去。
这一看,把柴芮给看愣了。
洞内四个方位,分别放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神兽铜像。神兽的头皆对准洞中央的八卦阵。
他们寻找的那个小丫鬟,被扔在八卦阵中央,捆得像个粽子一样。
柴芮猛地翻入洞中,跑到小丫鬟身边,东找找、西翻翻,却不见乌龟的身影。
拔出塞在那人口中的棉布,柴芮蹲下,将手放在她动脉上,作势要掐她:“你把江归扔哪了?”
“什、什么江归?”小丫鬟吓得向后退去。
“就是那只乌龟。”白霄缓缓走进来,堵住了小丫鬟的退路。他压着声线,配合柴芮恐吓人。
“乌、乌龟。”小丫鬟被逼得哭了出来,“被玄女拿走了。她说那乌龟能救我奶奶,但她拿到后就把我打晕了。”
怎么又是玄女?
柴芮心中冒出一丝疑惑,她记得替幼时江启续命的,也是玄女。
她抬起头看向白霄:“朱琳沫会不会就是……”
还没说完,白霄就打断了她:“不是。”
“我还没说是什么。”她感觉白霄今天有点奇怪。
“什么都不是。”白霄说着,将灵力幻化为匕首,抵在小丫鬟喉间,“抢走乌龟的人现在在哪?”
“不、不知道。”
得到回答,白霄手臂一抬。
柴芮没来得及阻止,匕首就向小丫鬟刺了去。
绳子断裂的声音传来,这才让吓傻的小丫鬟回了神。
见束缚解除,小丫鬟忙手脚并用地爬起,跌跌撞撞向外跑去。
她爬起瞬间,两人这才看清脚下的阵法。
拦住她!
两人脑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一齐向小丫鬟跑去,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住。
小丫鬟跑出洞口的瞬间,巨石落下,封住唯一出口。
“这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江启那边有危险!”
柴芮推了推石块,发现完全推不动。一回头,却见白霄脸色苍白,倒在阵中。
与此同时,迎亲队伍鼓乐喧天,喜庆地到达江府门口。
一阵阴风刮过,方才还骑在马上的新郎,消失不见。媒婆拉开轿帘后,尖叫着退出来,轿内亦空无一人。
江启从混沌中醒来,四周一片空白,只有地面是透明的。
他趴伏在地,向下看去,是个空旷的山洞。
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手握烛台,坐在洞内石椅上。她膝上放着一只乌龟,细看下来,似乎是江归。
那人正笑着,和面前的空气对话。不对,那不是空气。
在烛火无法照到的阴影中,坐着一个娇弱女孩。一袭红嫁衣,在颠簸中变得凌乱。
那是李昕怡!他的新娘。
“我手中这只乌龟,你应该见过的。如果它死了,你猜江启能不能独活?”斗篷中声音格外阴森,让人汗毛竖起。
仿佛要验证方才说的话,黑斗篷中伸出只枯木般的手,轻轻捏上乌龟的脖子。
“不要!”李昕怡顾不上害怕,上前想要抢夺乌龟。
婚前江启就向她坦白过。他本来已经死了,全靠向乌龟借命。现在他和乌龟共用一命,同生共死。
见她上前,黑斗篷手臂一挥,一阵强劲的气流吹过,将她推回阴影之中。速度之快,她甚至还没触到黑斗篷的衣角。
隔空看见李昕怡被弹飞,江启心疼得瞳孔剧烈振动。
他喊着李昕怡的名字,攥紧拳头捶打透明的地面。地面格外坚固,几番捶打下,居然连一条裂缝都没有。
“谁允许你上前了?”洞中,黑斗篷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坐姿,“在我这里,一切得按我的规矩办。”
“你要多少钱,我给,我都给。你先把江归放下好不好。”李昕怡跪坐在地,急红了眼眶,声音止不住颤抖。
她不能慌,她得拿回江归。
那个说要娶她的少年郎,今天骑着高头大马来了。她马上就要成为最幸福的新娘了。
经历那么多的风雨,她不能被这点小事打败。
“哈哈哈,我要你的钱有何用?”
黑斗篷说着,掷出一柄匕首,直直落在李昕怡脚边。惊得她向后挪动,挪得离那匕首一尺远。
“把匕首捡起来。”见她躲闪,黑斗篷似乎有些愤怒,声音也更具压迫感,“你和江启今天只能活一个,自己选吧。”
话音刚落,虚空中,捶打地面的江启身形一顿,随即捶打得更加用力。
“昕怡不要听她的!别拿那匕首!”吼声在一片白茫茫中,形成无数回音,不断刺着他的耳膜。
身下山洞内,李昕怡什么也没有听见,迟疑片刻后,起身坚定地朝匕首走去。
石椅上,黑斗篷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
“不要!不要干傻事!”江启喊哑了嗓子,锤破了手指。
可李昕怡却没有听见分毫,握着匕首的手,不断向脖颈靠近。
透明的地板终于裂开一条缝隙,江启顿时感到有了希望。他拔下头上的发簪,朝着缝隙飞快砸着。
手指上的鲜血,随着猛烈地动作,向四周洒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就在匕首触上李昕怡脖子的瞬间,地板轰然裂开一个大洞。江启从空中跌落,直直砸向黑斗篷。
响声巨大,惊得李昕怡停下手中的动作,向这边看来。
“妖女,我看你还敢不敢威胁昕怡!”
江启压制着黑斗篷,高高举起拿发簪的手,朝着黑斗篷的心脏,狠命刺去。
第10章
发簪刺入斗篷的瞬间,斗篷内物体化为黑烟,向四周弥散开来,遮住江启的视线。
斗篷失去支撑,如破布般飘落。
“哈哈哈哈哈,你当真忘了……不过没关系,你终究也是孤单一人。”凄厉回声在空中飘荡。
视线被阻,声音变得格外清晰。明明没听懂那些话语,但江启心里,还是没来由的慌乱起来。
他攥着发簪的右手向上一抬,却受到阻滞。心中一凛,似乎有什么出乎预料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带着悔恨活下去吧。”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刮过,江启忙以左袖遮面避风。黑烟被吹散的同时,四周景物混沌重组,变为郊外密林中。
狂风停下,江启撤下长袖。只一眼,他便感到气血逆流。
他右手中的发簪,并未刺空,此时正直直扎在李昕怡胸口。
鲜血沿着胸口漫出,染红了周围的嫁衣。
少女瘫倒在地,面色苍白。她尝试着弯起嘴角,却在痛苦中变了形。唇边一片血渍,显得格外刺眼。
江启颤抖着手,将她揽入怀中,口中无意识的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李昕怡强忍着痛苦,眉眼温柔的看向江启,极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江哥哥,你的乌龟,它没事。我、我护住了。”
说完,李昕怡用唯一还干净的手,挣扎着将乌龟往他怀里塞。
冰凉的手指触到胸口,江启这才回神。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心避开伤口,将李昕怡的双手捂在掌中:“昕怡,你再坚持一下,我表妹是青霜阁的人,她一定能救你。”
李昕怡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江哥哥,再给我背段书吧。”
“好。”江启忍下心中的痛苦,缓缓开口,“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本该清朗的少年音,此刻染上悲戚,变得格外深沉。
微风吹过,卷起满地落花,纷纷扬扬,迷了双眼。
李昕怡仰头,看着漫天桃红,像是为他们准备的大红喜房。身上疼痛渐消。
她看见了儿时替她发上簪花的男童,看见了窗边秉烛夜读的少年,看见了笑着将她抱上喜轿的新郎。
一滴泪,静静划过脸颊,不留任何痕迹。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背着背着,他感到掌心的双手失了力道。鼻尖酸涩,却无法哭出半字。
眷恋地将李昕怡箍在怀里,他目眦欲裂:“百岁之后,归于其居。百岁之后,归于其室!归于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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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洞内,白霄无力地躺在阵中。
无数灵气从他身上涌出,在空中汇聚,分成四股,汇入四方铜兽口中。
洞中被人下了暗咒,所有修为都会被吸走。
柴芮跪坐一旁,试图将他移出阵中。可白霄的背部,就像被粘在地上似的,无论用多大的力,就连一片衣角都无法提起。
“阿芮,你听我说,我没事的,”白霄声音温柔,在眼前的情况下,依旧冷静得可怕,“你先去找江启,我怀疑他们出事了。”
“这也出不去呀。”柴芮强颜欢笑。
白霄灵力被吸走,她单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推动堵在门口的大石头的。
何况她并不想走,她害怕自己一走,白霄就再也起不来了。哪怕是从朋友的角度,也不能扔下白霄不管。
倒在地上的白霄并不知道,柴芮的内心活动居然这么复杂。他只是想支开她,方便化回仙体,把这道阵破了。
要不是被狐狸躯体限制,他身为堂堂上神,又怎会被这种小阵困住?
阿芮你再不走,你的审判官就要走了。
白霄心中苦闷无处抒发,还得沉下性子来安慰柴芮。
得亏他还有点职业操守,不然早就舍弃肉身,将柴芮拎回天庭了。
历什么劫,都是天帝搞出来折磨人的玩意儿。
不能在柴芮面前暴露本性,白霄忍得辛苦。可这落在柴芮眼中,就成了他灵力被收,痛苦得一言不发。
“你再忍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把阵给破坏了。”
担心再这样下去,白霄会没命。柴芮起身,唤出姻缘绳,双手用力一甩。绳子稳稳当当,套在了朱雀神像上。
她将绳子另一头系在腰上,助跑过后,向上一跳,将全身重力压在那根绳子上。
预想中的神像倒坍没有发生。她反而被绳子拽住,弹回倒挂在神像底部,像个绑在长绳上的小球,左右摇摆。
“你怎么样了?”白霄看得心急,又苦于无法挣脱束缚。
“哇,头好晕。”柴芮脸色发白,“我快要飞升了吧,不然怎么会看见仙界才有的阵法。”
仙界阵法……
摆动幅度逐渐减小,她的智商也随之回笼。
乖徒儿你记住,仙界法术,伤神、杀妖却不影响人。每个人来到世界上,都有自己应该完成的任务,仙界不能干涉他们。
不能伤人,那如果白霄是人的话,岂不是……
“小白,我想到了!我们签订契约吧。”
在契约达成前,无论是仙还是妖,都得参与进凡人的因果。四舍五入,相当于半个凡人。
打定主意,柴芮解开腰间的绳子。
绳子解开瞬间,只听“啪叽”一声,她直挺挺掉在地上。
来不及管身上的疼痛,她一边向白霄跑去,一边“嘶啦”一声,将衣服撕下一块。
盘腿坐在白霄身边,她将衣服碎片,仔细地铺在地上。
“既然是为了救你出去,我们的契约就不用订得太复杂。”柴芮歪头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我带你飞升,你解开姻缘神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