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很独特。”江枫齐斟酌着开口。
第12章
见两人咽得艰难,柴芮察觉出不对劲。
她端起碗,喝下一口,随即扭头,“噗”地全喷在地上。
这鸡汤有毒。腥咸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糊味,明明是液体,但入口后,舌头周围全是沙砾状的东西。
接过白霄递来的手帕,她擦干净嘴角,这才内疚地说道:“你们快别喝了,好好一锅汤,被我弄成这样。”
在柴芮吐出来的瞬间,江枫齐和朱琳沫便齐刷刷放下了碗。此刻,江枫齐连连摆手,安慰说不要紧。
“小白,你也没必要为了哄我开心,去委屈……”眼看着白霄面不改色喝完一碗,又亲手盛出第二碗,柴芮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好喝?你们口味真奇怪。”白霄说完,继续将一锅糊汤喝出人间美味的感觉。
“算了,我们吃别的。”朱琳沫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抬进锅黄焖兔肉。
吃到一半,江枫齐忽然放下碗,以手抵唇,咳得撕心裂肺。不一会儿,便有血液从他指缝流出。
“你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柴芮忙起身过去查看。
“让开,别拦着路。”朱琳沫一把将柴芮拉开,熟练地从怀中掏出药瓶,倒出一粒,给江枫齐吞下。
待他不再咳嗽,这才打来热水,替他擦拭干净手上的血迹。
一切弄完后,朱琳沫拿起方才匆忙间放在桌上的药瓶,刚要收回,一个硬物就抵在了手腕上。
“瓶里装的是什么?”白霄仅凭一只筷子,就让朱琳沫的手无法动弹。
“当然是药,你看不出来吗?”朱琳沫狠狠挖了白霄一眼,手腕处黑光闪过,筷子随之断裂,“不该管的少管。”
因为惹怒朱琳沫,两人被朱琳沫赶了出去。
广阔的草原,有水、有兔、有晚风,偏偏没有够他们之遮风挡雨的山洞。
柴芮在巨石上观察了一会儿后,跳下来:“就算有几棵树也好啊。”
闻言,白霄轻笑出声:“挂树上当野猴?”
“什么野猴,小白你尽拿我打趣,”柴芮佯怒,用手指戳了戳白霄的肩膀,“我们可以盖木屋。就像江枫齐他们那个,不怕日晒雨淋,多好。”
“你想在这住下去?”白霄感到意外。
“怨念消除之前我们也出不去,不如先弄间屋子住下。”她可是做好了长期斗争的准备呢。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白霄摇摇头,“最多一周,你的元神就会被怨念侵蚀。”
被侵蚀的元神残缺不全,无法在三界六道轮回。就算有灵力加持,也得数千年才能复原。
被白霄这么一说,柴芮才感觉有了危机感。
“那我们还是不要木屋了。”她低着头说道,神色怏怏,活像斗败的公鸡。
见状,白霄纠结片刻,终究还是软了心:“也不是不可以有。”
说罢,他长袖一挥,一间装修精良的小木屋,出现在小溪边。完美地符合了柴芮心中的期待。
“作为一个神仙,你要时刻记住,能用法力时,千万不动手。”白霄难得地说了一些懒人心得。
一转眼,柴芮早已激动地奔向木屋,完全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因是法力所化,屋内用具齐全。
两人隔着一个屏风沐浴完毕,白霄终于换回常穿的银白色长袍,心情大好。
他用法力替柴芮弄干头发,顺势在她头上薅了两把。
见柴芮一直心不在焉地打哈欠,他抬手一指右边耳房:“卧房在那边,困了就去睡。”
柴芮一边哈欠连天地答应着,一边走到卧房。推开门,看清里面是什么后,她又“砰”地将门关上。
“小白,就连浴桶都有两只,为什么床只有一张?”就算再困,柴芮也能察觉出这是故意的。
“怎么会只有一张,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他走到门边,在柴芮揉眼睛的空档,用法术将床一分为二。
再次睁开眼,柴芮看到的就是两张一模一样,并排而放的床。
“还真是我眼花了。”困意再次袭来,柴芮不再纠结为何一个房间内要放两张床,走到离她最近的床边,倒头就睡。
白霄凑到耳边,小声说道:“阿芮,着火了…”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阿芮,你的糖酥被我吃了…”
依旧没有动静。
白霄顿了顿,憋出一个大招:“阿芮,巳羽说他喜欢你。”
床上的人似乎嫌他吵,翻了个身。
朱琳沫的迷药,效果似乎还不错。白霄想着,在木屋外画好禁制后,埋伏到朱琳沫他们屋外。
子时刚过,朱琳沫一身黑衣,从木屋内悄悄钻出,沿着小溪向上游走去。
朱琳沫用灵力做辅助,行走速度极快。
白霄连忙运转灵力,紧紧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期间不忘拿出乾坤镜,将朱琳沫的身影照映进去。
乾坤镜能记录真实存在过的事情,这本是天帝给他,用来记录柴芮历劫表现的。他一直没用过,现在用来记录朱琳沫的罪行,倒也算物尽其用。
白霄跟在朱琳沫身后,来到小溪上游的一个小村庄。
见她潜进一户人家,白霄跳到那家的房檐上,扒开一片瓦块,向下看去。
屋内,朱琳沫化作一个女童的模样,爬上一对夫妇的床。
她趴伏在两人中间,口中囔囔着。
“爸爸、妈妈,水好冷、好冷……”儿童的嗓音,说着毫无音调起伏的话语,显得格外诡异。
“爸爸…爸爸…妈妈…妈妈……”
一声声悲戚的呼唤,终于让熟睡的女人醒来。
女人睁开眼,看到面前一张硕大的婴儿脸,吓得双目圆瞪。向后退时用力过猛,结结实实撞在床柱上。
巨大的响声,惊醒了一旁睡着的男人。他愤怒地睁眼,在看清床上坐着的是个什么东西后,脸上血色“唰”的褪去,与女人一起哆哆嗦嗦蜷在床头。
“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不要我了?”女童声音似怨似怒,在月光映衬下,格外瘆人。
“囡囡,你听我说。”女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当年饥荒,我们实在没办法…我们一直想着你,你看供桌上那些东西,都是、都是为你准备的。”
“为什么死的是我,不是弟弟?江里的水好冷,好冷。”女童猝不及防地抬头,露出只有眼白的双眼,嘴角咧到耳根,声音也变得沙哑,“要不,你们下来陪我?”
屋脊上的白霄看到这一幕,在心中吹了声口哨。真想让地府那些小鬼来看看,什么是教科书级别的吓人。
方才朱琳沫刚说完话,他就看见那夫妇身体周围的光芒暗淡下去。很显然,阳气被吓没了。
没了阳气的保护,屋内夫妇开始出现幻觉,半哭半笑,疯疯癫癫地四下乱跑。
朱琳沫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两人的三魂七魄炼成了丹药。看丹药的形状,正是白天江枫齐吃的那种。
前世间接害那么多人丢了性命,难怪江启这辈子如此短命。
想着,白霄收起乾坤镜,方要离去,眼尖地看见,正被药瓶灵肉分离的男人,咬牙向朱琳沫爬去。
白霄随手捡起一片碎瓦,向屋内一掷。
瓦片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人?”朱琳沫寻声跑到窗边,只见一个白色身影飞速远去,消失在夜幕中。
“该死。”匆匆收好药瓶,她向窗外一跃,追上去,全然没发现自己衣服缺了一角。
白霄甩掉朱琳沫,刚到小屋门口,就见里面烛火亮了起来。
他心中一惊,解开禁制就冲了进去。
他离开时只想着,不能让外面的邪物加害柴芮,却忽略了另一种情况。如果那东西本就在房子里,柴芮出不来,只会更加危险。
匆匆推开门,主屋内柴芮和一个小孩玩得正开心。
小孩坐在地上,没穿衣服,小手像藕节般粉嫩,几根火红的羽毛在屁股上晃悠。
柴芮见他回来,忙招手让他过去:“小白你看,好大一只鸡精。”
鸡精?
白霄眯着眼睛一看,小家伙的灵魂果然是方才那只鸡。
他本想超度它入轮回,谁知用力过猛,直接将它超度成精。
“爹、爹爹,抱……”小家伙见白霄看着他,笑得露出几颗没长齐的乳牙。
“爹?哈哈哈,小白快答应它,难得有鸡愿意认狐狸做爹。你以后可以吹嘘好久呢。”
柴芮没心没肺地笑着,直到白霄脸色逐渐变黑,她才止住笑声:“小鸡仔,你爹玩不起,我们不和他玩。”
柴芮说着,伸手抱起小鸡仔。谁知小鸡仔操着不清晰的口音,磕磕绊绊道:“好、好的,娘。”
“不是娘,叫姐姐。”
“娘…”
“是姐姐。你再说错,我就再把你炖一次汤。”
听着两人的吵闹,白霄忽然觉得,被一只小鸡仔认作爹爹,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等柴芮抱着小鸡仔回卧房后,白霄抬起左手,将手中的瓶子捏得粉碎。
那是他方才趁柴芮不注意,从她身上取下来的。瓶子和朱琳沫收灵魂的那个一模一样。
若是他没有超度那只鸡,要是鸡精现身的时候,阿芮感到恐惧。他现在看到的,应该就是几颗用阿芮做成的丹药了。
细思之下,白霄感到一阵后怕。
正在气头上的白霄,忽觉一阵阴风刮过,他嘴角危险地勾起。他还没找对方算账,对方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第13章
朱琳沫寻着放在柴芮身上的跟踪符,一路来到小屋。按时间来看,柴芮应该已经变成丹药。
刚走到小屋边,就被一股巨大推力推开——这屋外有结界。
她正要出手打破结界,忽觉颈部一凉。
白霄站在朱琳沫身后,用灵力聚成匕首,轻轻贴在她脖颈上:“这位客人,这么晚还来拜访,恐怕不合礼仪吧。”
“你到底是谁?”朱琳沫难得慌了神,她方才竟没感到有人在身后。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白霄收起匕首,绕到朱琳沫身前,“什么时候开始和魔界联系的?”
朱琳沫身上,正向外散发着黑色的灵力,与仙界至纯的白色、金色不同,黑色多为魔界所有。再加上今晚她拿人炼丹的邪法,可以断定,她早在江枫齐离世前就已经入魔。
白霄不得不怀疑,朱琳沫入魔这件事,远没有仙界猜测的那么简单。
“你怎么知道……不对,我在仙界怎么没见过你?”朱琳沫盯着白霄,将他毫不收敛的灵力看得一清二楚,可以确定,他亦是仙界的人,“通天塔关闭,你为何还有灵力?”
“谁告诉你通天塔关闭灵力就会衰弱?”白霄反问,“莫不是你修行邪法,遭了天界惩罚。”
“不可能!我明明是在没了灵力后才……”朱琳沫猛然停住语言,“你在套我话。”
“也不算太笨。”得到重要线索,白霄心情大好,轻笑出声。
朱琳沫恼羞成怒,抬手唤出汝泪剑,向他劈过来。
出剑速度太快,白霄向后一倒,整个身体几乎贴在地上,这才躲过袭来的墨色宝剑。
宝剑刺空的同时,他单手撑地,迅速起身,凌空一跃:“银羽弓。”
银色弓箭在手中缓缓显形,他右手轻捻,弓箭变为三根,搭箭、拉弓,手指一松,三根箭缠绕着,在白色灵力的裹挟下,朝朱琳沫射去。
箭的速度太快,朱琳沫自知躲不过,将汝泪箭横于胸前阻拦。
黑色灵力从手掌射出,在剑身与箭矢相接的地方,改变方向,朝四周射去。
看着黑白两种灵力在交界处泾渭分明地向四周射去,白霄眼中迸射出一丝兴奋。
自仙魔大战后,很长时间没能打得这么畅快了。他长臂一挥,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射出的箭内。快被黑色灵力逼停的箭,又开始飞速转动。
两人在小屋外,你来我往打了大半夜,黑光白光漫天飞,却怎么也分不出胜负。
“咯咯咯。”
天边微微亮起,远处的山村传来鸡鸣。
朱琳沫闻声一顿,拔出发簪朝他掷来。
发簪角度极其刁钻,白霄侧身躲过,一回头,哪里还有朱琳沫的身影。
让她给跑了。
白霄转身回屋。烧水洗去身上的汗水,他穿着亵衣进了卧房。
卧房内,柴芮抱着小鸡仔,侧身躺在床上。被子半盖,衣服在睡梦中滑落,露出圆润的肩膀和玉雕般的胳膊。
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白霄两指并拢,向上一抬,柴芮的衣服便隔空穿回身上,接口处还细细地打了个死结。
待衣服穿好,白霄走过去,提着小鸡仔的脖子,将它送到门外。
“以后不准以任何形式出现在阿芮面前。”白霄盯着小鸡仔的眼睛,确认它听懂后,在它背上画了道符。一松手,小鸡仔就向着水土丰盈的山坡上飞去。
做完这一切,白霄这才化作狐狸,窝到柴芮枕边。
清晨刚过,阳光照亮整间屋子,柴芮缓缓醒来。
醒来之后,她四下张望,怎么也找不到那只可爱的小鸡精。取而代之的,是她怀里抱着的一个白团子。
“小白,你不是在隔壁床的吗?怎么过来了。”柴芮将白团子提起来抖了抖,顺利抖出一条毛绒绒的尾巴。
小狐狸被摇得头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用前爪在眼角挠了挠:“嗷嗷,嗷嗷嗷。”
没听懂小白在说什么,柴芮下意识地将耳朵贴了过去,只听“砰”地一声在耳边响起。
她感到耳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热腾腾的东西。
已经猜出是什么,但她还是不死心,缓缓朝着热源转过头,抬眼就看见一片裸露的胸膛。
“小白!”
柴芮的脸“腾”地红了。双手同时行动,飞速将白霄的衣服拉好,还抽空在白霄头上敲了个暴栗。
“你、你突然变回人形,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她转身背对着白霄,掩盖自己的慌乱。
“我说了,只是你没听懂。”白霄盘腿坐在床上,寻思着,说狐语也算说,他没有骗柴芮,真好,又是诚实守信的一天,“方才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