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嗦。”长恩正想要扬手结印,禁了宫灯千合的音。
千合躲到镜子后,扶着镜子靠近白槎喊道:“姑娘,救我。”那纸人样子的宫灯千合眼神直勾勾看着白槎。
千合此时虽然是一副简笔画,白槎依旧感受到那道求助的眼神非常火热。白槎开口道:“长恩,不要伤她,我们快去找孔雀茅吧。”
长恩放下手道:“好。”
简笔画千合站在白衣少年摇山手中,叉着腰,指挥他们进了一个庭院。那一座流水潺潺的院落,方方正正的四间屋子围着一座小巧的石桥,石桥下的小湖中几条胖头鱼游来游去。
白槎疑惑道:“正常人家不是都养金鱼或鲤鱼吗?这一条条的是?”
“胖头鱼。”长恩笑道。
“还很肥。”摇山补充道。
三人一起看向千合,千合站在摇山手中,叉着腰道:“养着吃,肉多。”
长恩道:“孔雀茅呢?”
千合道:“你收了归纸法,一会我们都要入水。孔雀茅在梦溪林,要从这湖中进去。”
长恩掐手一捏,那千合变回了之前的橙衣女子的模样,奇妙的是,她的模样似乎被施了什么法诀,近处看着也是模糊不清。
白槎没有在意,目光落在湖面。
摇山望着书神和木神轻笑了一下,没出声。
千合用手结出一个流畅的印,石桥前出现一个彩色的光圈,四人走上石桥,穿过光圈,从桥上消失。
转眼这几人从不落湖中出来,走进入了梦溪林。
“这是鹿角宫灯上画着的湖泊和森林。”白槎低声道。
长恩回道:“九叶,小心一些。”他走在白槎身前,帮白槎抬起一支被压弯的树杈。
不落湖旁的大树下长着一株神植,正是孔雀茅。那孔雀茅小小的一株,红色的内部,绿色的外部,一张一合,内部的叶壁上长有不少倒刺,像个倒挂的针刺的瓶子。
白槎看到孔雀茅,心里涌起一股亲近之意,但是又觉得此时的这神植透着很重的邪气,让她极其不舒服。
忽然,夜晚的天空骤然变亮,一秒过度到旭日东升的白天。
“小心。”三人互道。
那宫灯千合突然身上出现冷冽之气,身体周亮,眉眼中心染起一团橙色火焰图案,眼里闪过一道异色。
将白槎推向孔雀茅,孔雀茅直接将白槎变小,吸了进去。
长恩伸手去抓白槎,也被吸了进去。二人被吸进去之前,摇山凌空变成长长的蓝色绳索闪着银色的光抽向千合,千合倒地,吐出血来。摇山索风驰电掣间卷着千合一起进了孔雀茅。
可是一秒后,那千合又被吐出来。千合倒在地上,她捂着胸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孔雀茅,看着不落湖出神。
孔雀茅内部。
长恩左手持一本金色书简,右手将白槎护在身后。
他们进入到一团黑乎乎的地方,摇山变回长长的银色仙索劈向空中一侧,黑乎乎的那侧出现一丝裂痕,透过裂痕,照进来一丝光亮。
他们眼前出现一青铜巨钟,古钟挂在一个方格雕木之间,一股火气从古钟凹凸的纹路中发出,钟鼎顺时针转了两圈,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钟声,炸出花。
漫天灰尘四散开来,灰蒙蒙中,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祭坛,祭坛周围的地面开始裂开,裂缝开的极大。
古钟震个不停,白槎胸口剧烈起伏,头痛欲裂,溢出几滴血。
长恩急道:“九叶,调息护神!”
青铜古钟撞向白槎,白槎受到撞击,飞身被撞飞,吐出一口鲜血。
长恩驱动摇山索将古钟劈开,古钟旋转一圈,再次转向白槎的方向,摇山索化成赤色铁链不断变粗变长困住古钟。
长恩飞身将白槎护在身后,将神力注入白槎体内。
古钟依旧震个不停,长恩一时无法将古钟停住。
长恩嘴角溢出几滴血,用元神化成书剑凌空劈向青铜古钟,古钟吱吱作响,飞向祭坛,砸出一个窟窿,却依旧在震。
忽然间,周围微弱的日光变成灼热耀眼的日光,太阳浩然当空,古钟此时停止了震荡。
长恩扶住白槎急道:“九叶!没事吧?”
白槎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道:“无妨。那铜钟攻击我时,我感受到了我的灵叶气息,伤不到我神魄。”
白槎抬手指着对面。
祭坛后面出现了一面墙,摇山化成银色闪光法器照亮了那里,一道影子飘去。
二人正想要查看。
忽地,眼前亮光一闪,白槎长恩置身于一飘渺幻境的阡陌,周围长满了孔雀茅。一张一合,着实吓人。
孔雀茅一开一合,空中弹出一个个画面。
那画面夹着光裂开,场景变换,他们看到眼前出现一人,浑身是血,瘫在地窟中。
“是回忆,孔雀茅吸食了风灯国中人们带有怨气、邪气的回忆。”长恩道。
孔雀茅一张一合,弹出一个画面。
画面是不落湖最深处的地窟。
漆黑的地窟,无尽的痛苦,无休的孤独。
烈焰烧,冰水浇,万虫咬,利剑削,循环折磨。
每时每刻的酷刑都在变换着,地窟里被困住的那人却未曾死去,那人手中握着一个锦囊,在地上翻滚。
这样日复一日,无法死去,只因为那人因一时贪念,偷来的两千年寿命。
不落湖的地窟关着一个人。
那人已经被关了近两千年。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喊叫,后来渐渐的,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有血一点点从地窟溢出来,又慢慢被地窟吸回去,每日反复。
一橙色衣衫的少女背手站在那人面前,光线很暗。
周围数不清白色的虫子在啃食他的身体,虫子从他的身体里爬出来,又穿进去,他抽搐着,皮肤溃烂出血。
不一会,虫子消失了,他的四肢开始着火,一点一点烧着他的皮肤和骨骼,橙色的火焰发出霹雳巴拉的声响,他的四肢和五官被烧的不堪。
又过了一刻钟,火焰消失,他逐渐被冻住,脸色铁青,冰块速冻了他的全身。可以是即便是这样这人依旧没有死去,他不是不想死,他是死不了。
身上的折磨却每一刻钟就变换一次。
那人痛苦地抬起头:“喊道,你杀了我吧。”
橙色衣衫的少女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死不了。”
孔雀茅
“你能活两千岁呢。”少女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眸中带冰。
那少女是宫灯千合。
“李敛,我留着你的命,就是要折磨你。承黄一日不醒,你就一日不能轮回。”
千合的神色冷漠。
李敛难以相信这是当年那个脸上挂着明媚笑容的少女,此时的她太陌生了。李敛痛到剧烈的颤抖,但是却死死咬住嘴角,痛苦却不肯出声。
“你不是想要千岁的寿命吗?这千岁的时光你要永远痛苦下去。”千合转身拂袖离去。
千合从地窟里走出来,她厌恶这个地窟,更怨恨这个人,她放不下这段过往
白槎与长恩看到眼前的记忆画面不断切换。
画面中是皇城的一座宫殿内。
“你把噬魂珠从阿乘身上取出来。”千合抱着一头失了角的金色小兽啜泣道。那金色小兽的头上并未长角,但是小兽的背上确实是在鲜血淋漓,小兽的背上有两个血窟窿不停的流血,看起来很是残忍。
千合一直向那个小兽身上注入灵力,两个血窟窿的血不再流淌的那么快了,但是还在一点点向外渗血,伤口一直无法愈合。
那小兽看起来似狐似鹿,黄色皮毛,奄奄一息躺在千合怀中。
画面之中的千合年纪尚小,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模样,头上戴着一顶橙色小帽子,依旧是橙色罗裙衣衫,但眉心之处并没有橙色火焰图案。
黄袍的年轻帝王李敛沉着声道:“我不知道噬魂珠一旦放进去就拿不出来,我只是想取他的角,我没想杀他。”
“人心果然薄凉,承黄待你诚信一片,你却如此。”少女冷冷地看着那年轻的帝王,轻轻放下那小兽,飞身而起,持剑相向。
“你知道的,我是珍视你的。”握住剑,血随着剑一滴滴落下来。李敛看着千合,他眸中情绪万千,似悔恨、似遗憾、似深情、似不甘,几种情绪一一闪过。
“荒唐,你珍视的不过是无上荣耀与长生千岁。你以为你擅自偷取的这千年寿命,能让你就能为所欲为吗?”千合怒道。
李敛眸中万千复杂情绪最后化为空无一片,他盯着千合再也没有出声。
整个皇城开始起火,城中的侍女、太监、士兵突然都被移出至皇城之外,并全都动弹不得,火焰逐渐染红了天际。
“我只想做他手中的一盏宫灯。”千合叮咛了一声,声音很小,似乎没人能听到。
忽然画面切到一片湖面,白槎长恩二人发现周遭的魔气淡了许多。
画面中是梦溪森林的深处,森林深处有一个很美的湖泊,叫不落湖。
不落湖水波不兴,湖面美的似梦似幻。湖边有一棵树,树木郁郁葱葱,树下有一黄色的小兽在湖边低头喝着水,小兽身侧有一盏风铃形状的橙色宫灯,远方的天空挂着一弯明月。
那天空的月正是上弦月的弯月,月光轻轻印在湖面上,月色撩人,但月色却十分柔和。
小兽偏着头,梳理自己的毛发。
橙色宫灯的光在月色下闪闪发光,显得十分雅致。
画面切换到一个月夜。
一个不大的小男孩被扔在森林深处,小兽用背上的鹿角扎了一些果子给小男孩。
后来那小鹿幻化为一俊秀少年左手持一盏鹿鸣宫灯,右手牵起那男孩的手将小男孩送出了梦溪林,那少年的笑像月光揉碎的梦。
一大一小两个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那天的月色是下弦月,但是月光却有些清冷。
万灯阁。
承黄是天才制灯师,第一次做的灯是一盏橙色的风铃小宫灯。后来那盏灯化形为人,成为他的法器宫灯,他为她起名千合。
千合说:“阿乘,千合的每个月花灯节心愿都是希望你每天开心。”画面中的千合是个超级爱笑的,软软糯糯的少女。
那时的千合似乎刚刚化形不久,不太会控制人身,她偶然会手中起火,烧坏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也会把自己的衣服弄的褶皱不堪。
那时的千合一头到脖子的短发,头发左右两侧有两缕麻花辫。编成麻花辫的发尾在风中凌乱,一顶橙色的小帽子被烧了一个拇指般大小的洞,手中正在努力控制一团时大时小的火焰。
千合抬头看着承黄,笑嘻嘻说道:“阿乘,你看,我今天暂时控制住灯火之力了,今天化成人身时没有烧到头发,我有进步吧。”
承黄看着她帽子上的小洞笑了 。
是的,没烧到头发,只烧到了帽子,又要买新帽子啦。
承黄弯腰将少女裙摆的褶皱摊平,伸出手将灯芯给她道:“这是我近日新寻的控灯芯,我注入了灵气,你日后可以自由地变化人形。”
承黄说道:“有了它,你的化作人身时,不会再有外人发现你的异常。”
“哇,再也不会烧到我的人身,可以留长发了吗?”千合欣喜说道。
承黄笑道:“自然,控灯芯会帮助你控制体内的灵火与外修的人身。”
千合欢喜道:“只有我有控灯芯吗?”
承黄听到这话,他微笑看千合,点头认真道:“当然。”
“我不会再为其他的灯器注入灵识了,灵识也只有你有。”承黄柔声补充道。
橙色衣衫的少女眸中顿时泛起光亮,一脸笑意看着少年,她当真是欢喜。
千合冲承黄眨眨眼,她单手从身上的蓝色小包袱中捞出一个果子。她笑得绚烂说道:“送你的,今日梦溪林看到的最圆最红最大的果子。”
“今日摘果子时,没有把果树烧到吧。”承黄嘴角噙着笑意,低头看她和手中的果子。
千合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小帽子,弱弱道:“就,就烧到了一个特别小特别小的枝丫。但是,我很快就把火灭了。”
承黄微笑接过来果子。
城中一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