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雨礼结束了,百姓们一一散开。
白槎站在山腰的雨花庙外,眼睛却盯着山顶,仔细打量。她总觉得山顶并不是单纯的山林,却不太确定。
山腰的雨花庙内,近雨坐在神台上,也在打量白槎。她们的眼神似乎在交流,但是其实白槎看不到山顶的雨花庙,白槎只是直觉山顶有些怪异而已。
无忧神近雨转头看向神台上的弥生。她开口道:“弥生,你说她看得到我吗?”
弥生面无表情道:“应该看不到。”
近雨轻轻将目光落在庙中院内的柿子树上,她冷冷道:“正雅堂那几个欺强怕弱的药差如何了?”
弥生道:“昨日路滑,他们摔断了腿,约莫要养上半年。才仅仅断腿半年,主子为何不直接……”
近雨摇摇头,道:“凡人命数自有天定,即便是恶人也不能擅自更改他们的命薄。”
近雨又道:“那孩子的娘亲呢?”
弥生道:“根枯潮已经腐蚀到了她的腰部,估计熬不过这几日。”
近雨盯着地上的落花发呆,她收了手中的花,道:“我知晓了,你退下吧。”
弥生退了出去。
若水堂内。
毕方正在打坐,他的火气神力十分虚弱。他胸前的水火交融咒还在刻骨噬心,那蓝色的水的图腾似乎很快就要把红色的火灵图腾吞没,可火灵图腾还是努力闪着一丝微弱的光。
长恩白槎沿着崇尤山逛了一圈,山中雾气缭绕,阳光透过林中树叶打下来。
二人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回了客栈。他们二人坐在酒楼内吃着东西,滩水城的柿子饼香甜可口,此时正是热销的时候。
酒楼陆陆续续进了很多客人,比平时下雨时要多上很多,一时之间酒楼熙熙攘攘,人满而喧闹。
邻座几人正在说着什么。
“听说那尹伞堂的尹老板要把铺子卖了,为了给他妻子治病。”
“那正雅堂太黑了,缓解根枯潮疼痛的药竟然卖到八万钱一包,莫不直接去抢好了。”
“还好我身子骨健康,要是我得了这病,我哪里吃得起这药。”
“关键正雅堂的药只是缓解疼痛罢了。前几年那巷子口豆腐店家的大掌柜不是吃了药,也没活过一个月嘛。”
“还有去年城东的青顺糕点铺家的女儿也是死于根枯潮啊,那么好看善良的一丫头。”
“哎,这近几年根枯潮真是来势汹汹啊。”
“但是,你们发现没有,怎么感觉得了根枯潮的人似乎是和滩水城外的人有牵扯的。”
“此话怎讲?”
“咱们滩水城是不准和外城人通婚的,还记得不?”
“记得,但是这规定太久远了,似乎有些人并不遵守的。”
“我有一个亲戚在户部当差。据说近几十年来,经常有外城人偷偷进了咱们滩水城内,他们贿赂了户部司郎和户部管事。把外城人的名字直接登入滩水城原住民名单。这样外城人就成了咱们滩水城的人。那尹老板的妻子就是他出去学艺遇到的,偷偷带回咱们城后结的婚。”
“对呀,那豆腐店老板也是几十年从城外来的,和豆腐西施结婚了才定居在滩水城没离开。”
“哎呀,这么说,这根枯潮会不会是神的惩罚,惩罚他们擅自与外城通婚。”
“我猜是这样,不过目前没有证据。”
白槎仔细听着他们几人的对话,许久没有出声。
长恩看着白槎开口道:“我们去户部司走一趟。”
白槎点点头。
户部司门外。
长恩道:“敢问户部司郎可在?”
门口的两个差役道:“司郎刚刚出去了,并不在司内。”
长恩白槎互相看了一眼,二人离开了户部司。
次日,滩水城又下来雨来。二人又去了户部司。可那户部司郎突然消失了,据司内差役说,户部司郎昨日上午出去了就再未回来。
白槎疑惑道:“昨日还未见到他,今日他就消失了,莫非这户部司郎真与根枯潮有关。”
守门的一差役道:“咱这滩水城的户部司郎是个肥差,总会有人抢着去做。但是奇怪的是,似乎每隔几年就有户部司郎在止雨礼日后失踪,压根找不到踪迹,真是怪事。”
长恩道:“昨日失踪的那位是第几位了?”
另一差役扶额道:“昨日那位是第六位了,愿意做户部司郎的当真是不怕死啊,我可不敢为了钱做这个职位。
“如今我们户部又无主了。”
白槎道:“走,去若水堂。”
二人手持雨伞,离开了户部司,到了若水堂前。
小娃娃模样的皱云出门迎接,一本正经道:“二位是贵客,快请进。”
进了若水堂的中厅,皱云道:“我们大人说您二位今日必回前来,真被我家大人猜中了。”
白槎笑道:“怎么不见你家毕方大人呢?”
皱云眉头闪过一缕忧伤,他道:“大人近日身体不适,正在闭关疗养。”
“不过大人说了,二位贵客定是有事要问,因此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二位。大人还说,待他身体好些,自然会去找二位的。”说罢,皱云将两片红色羽毛递过来。每个红色羽毛根部分别系着一片芙蕖花瓣。
皱云道:“二位将这红羽花片挂在香包内即可。大人说,二位似乎一直对崇尤山的山顶很感兴趣,不妨带着这红羽芙蕖再去一趟。”
白槎接过红羽芙蕖,她有点担心道:“毕方,他当真无事吗?我今日就要见他。”
皱云摇头叹息道:“大人身体不是很好,因此才需要闭关几日,但想必木神大人也了解我家大人性子。您强行进入这里也寻不到他,等他愿意出关时自然会出现的。”
天人菊
长恩轻轻拍了拍白槎衣袖,安抚道:“九叶,不急这一时,我们先去崇尤山吧。”
白槎依旧有些担心,但还是几人出了若水堂。
雨中人群穿梭不停,雨水拍打着地面。他们到了崇尤山前,眼前是那个走过了好几次都过索桥。
过索桥在雨中被冲刷多年,却依旧连接着这滩水城和崇尤山。当他们带着红羽芙蕖再次走过了那座过索桥,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崇尤山。之前的崇尤山是郁郁青青的万丈青山绿水,在山腰上坐落着一座精致的雨花庙。
如今的崇尤山确实在郁郁青青中被渲染了一大片的红,那红是灿烂如晚霞般的柿子林。山上出现了两座雨花庙。山腰一座庙,山顶一座庙。
白槎惊叹道:“好多柿子!”
摇山道:“两座庙???”
二人齐齐出声。
长恩轻笑出声,他看着白槎,笑道:“想吃?”
摇山道:“木神,您真是厉害!不亏是食物至上主义!”
白槎笑眯眯道:“你不懂。”
他们几人寻着山路上山,雨中山路泥泞,溅起泥水。
几人刚走到有红色柿子林的区域,突然雨中雾气变得浓厚起来,雾气腾腾到看不清周围。
长恩忙道:“雨雾瘴气,九叶小心。”他伸手欲将白槎护住,却发现白槎已经不见了。
摇山飞身化成蓝色仙索整想要圈住白槎也只圈了个空。周围无数片竹叶化作利剑纷纷冲向长恩,摇山化成黑色长鞭将竹叶剑一一打退。竹叶剑再次袭来,瘴气更加浓郁,长恩化作书简,将周围的利气避散出去。
另一边雾气中。
白槎道:“长恩,你在哪?”她没有听到长恩的回应。
似乎已经进入了瘴气雨雾之中。白槎耳朵上的耳坠闪烁着蓝色的光,她结印打出蓝色的光圈,想要将周围看的清楚一点。但是那蓝色符咒仅仅亮了一秒就灭了,她再次结印,光圈亮了一秒又灭了。
她怒道:“什么鬼地方,这么模糊。”
眼前依旧大雨倾盆,雾气朦胧,忽然周围出现无数只似乎是腐烂肿胀的胳膊和手在伸向自己。白槎飞身而起,结印将周围的胳膊和手打散,但是下一秒胳膊和手又再次袭来。白槎飞身躲闪,不小心撞到一个柿子树,啪啪几声,似乎几个红灿灿的大柿子滚落下来。
白槎无语心想,现在我可没心情吃柿子。
一个腐烂的手打中白槎一掌,白槎嘴角溢出几滴血,她转身飞踢。
无数只手再次密密麻麻一起抓上来,白槎感到右侧手臂吃痛,似乎被抓伤。空气中混杂写血腥味。
白槎被无数只手抓住,摔到一个花树下,她瘫在树下,花瓣纷纷洒落,落在了她樱草色的罗裙上。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脖子,她感到难以呼吸,她想要结印出击,却发现两只手和腿脚都被无数只手困住。她渐渐呼吸困难,她渐渐的失去了反抗的气息。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一个闪电弯刀利刃穿过雨雾瘴霾飞到白槎身边,将无数只腐烂的手打散。
那闪电利刃泛着银色,将周围照得清楚无比。
闪电利刃化作一月牙白衣衫少年模样,那少年眉如墨画,五官白皙俊俏。
少年看着沉睡的白槎,明亮的眸中满是喜悦,他声音带着不可置信与开心中。他轻轻道:“您终于回来了,我的主人。”
这少年正是撼海。是白槎当年用自身骨血塑造的法器,撼海刃。
撼海是一把破刃闪电状的弯钩,全名撼海刃。
撼海刃可以撼天动地,破海劈地,降雨收水,威力无穷。不发力时原身可化为一枚扣在上耳的耳扣,化为法器时则可大可小,可软可硬。
撼海将白槎抱在怀里,将周围的雾气散开,走出了雨雾瘴气。
不一会儿,白槎在撼海怀中醒来,周围是一片红灿灿的柿子林。
白槎一睁眼就看到一双好看的眼睛认真地盯着自己,那眼睛的主人手中还拿着两个柿子。
那少年笑道:“主人,吃。”这场面有点说不出的可爱。
柿子林内,一个灵动少女一下子抱住一个俊秀少年,她喜悦道:“撼海,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了?”
少年欢喜回道:“我一直在等您。”
少年又沉声道:“撼海生生世世护您,只为您平安喜乐,至死不渝。”
此场景仿佛如画。
这时,白槎才发现滩水城的雨停了。
白槎疑惑道:“撼海,是崇尤山现在雨停了,还是整个滩水城雨停了?”
撼海回道:“是整个滩水城雨停了,因为我刚才出世,把落雨珠给劈开了,您看,它在这。”
说罢,她看到撼海掌心里放着一个裂成了两半的深蓝色珠子,珠子里浮动着仿若大海的波纹。
白槎……这咋给雨神交代?……
她嘴角抽动,艰难开口道:“所以这落雨珠是不是不能用了???”
撼海一脸无害道:“能用呀,刚刚我察觉主人有危险,就把它打碎了,我已经在珠子里睡觉了十万年了,可以复原的。”说完,破碎的珠子又变成一个完整的珠子了。
白槎放心下来,她正色道:“撼海,你为什么会进入落雨珠里?”
撼海道:“当年神魔之战,您将魔尊应珂打败之时,您为了变成了新的地支而碎灵消魂,我遗落凡间。我不想被外人寻去,就在凡间躲着。我偶然发现了这个落雨珠可以遮掩我的撼海之力,我就寻了空隙钻了进去,趴在珠子里,在拓林泉等您。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回来!”
白槎道:“那你怎么又进了这滩水城?”
撼海叹息一声道:“真是说话话长,那毕方可真是个痴情的家伙,不过他也很蠢。我在落雨珠里看这只火鸟单恋那无忧神近雨几百年了,他还从来不说自己喜欢近雨,他……”
撼海正要继续说着。
忽然周围传来铁链的杀气,一个赤色铁链浮在空中,铁链动了,半山的树的拦腰折断,整个崇尤山被打的巨石掉落,树木飞溅,柿子更是哒哒哒落个不停。
此时滩水城内的百姓发现,城中几百年昼夜不息的雨竟然停了!!!但问题是止雨礼刚过去啊!正常的滩水城只有在止雨礼的时候不下雨,其他时候四季天天下雨的。
百姓们又发现似乎山震了,城内的崇尤山不停的震动着,碎石从山上坠落,砸的铛铛作响。
庆幸的是,城内没什么大碍。
百姓吓得纷纷出门查看,崇尤山半空悬着一个赤色铁链,铁链就轻轻动了一下,那山竟然被砸的只剩一半了!!!
百姓目瞪口呆!
撼海带着白槎飞向空中迎上那赤色铁链。
白槎急道:“长恩。”
那个玄衣华服的男子转身,书神长恩的脸令人惊艳,极美,但他的气质更加出尘。即便动怒也有种美感,他眉目之间的怒气顿时化为乌有,一把抱住白槎轻声道:“你可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