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雨喜欢下雨,她每每都去凡间不同的地方,寻找下雨之地。她看着空中降落的小雨,笑眼弯弯说道:“如果有个地方日日夜夜雨不停歇就好了,那我就不用总换地方生活了,搬家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毕方就这样记在心里,他为了她的一句话。毕方用自己火鸟的神魄入驻落雨珠,打造了日日下雨的崇尤山与雨花庙。
近雨喜欢人间的烟火气,毕方就将自身的翎羽取下来化为百姓,打造了滩水城。有了百姓的城镇每日烟火气弥漫而温馨。城中百姓常常在城中做着各种小买卖,倒也是十分祥和安乐。
近雨喜欢看花,毕方在滩水城每一个角落都种满了花。各种不同类型的花树被种植在滩水城的街道两边,每日下雨,地上落满了花,美得似梦似幻。
近雨喜欢吃红灿灿的柿子,毕方在崇尤山种了整整一座山的柿子树。柿子树上的果子开的绚烂饱满,又大又圆。
近雨喜欢看雨中伞,毕方让滩水城百姓每年举行止雨礼,向无忧神止雨祷告,为她表现成千上万的雨中伞花。
近雨和毕方在滩水城呆了很久很久,前三百年时,他们很开心。
等到了第四百年,毕方胸前的火鸟印记已经渐渐被雨雾吞噬,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开始对近雨冷漠。毕方再也不去崇尤山的山顶雨花庙寻近雨了,他只呆在自己的城中的若水堂,不再出去。
一开始时,近雨还日日下山去若水堂找毕方,可是毕方再也不肯见她了。近雨那样骄傲的性格,又怎能受得了毕方如此之大的改变。毕方什么都不说,他的冷漠彻底惹怒了近雨。
如今,五百年了,近雨只呆在崇尤山的雨花庙内看雨中景,再也不曾下山,她不再离开崇尤山了。
毕方有整整一百年不曾再见无忧神近雨。
但是最近十年里,每年的止雨礼,毕方还会去看近雨一次。近雨觉得毕方神君真是奇怪,一百多年都不肯见她,如今这几年还来干什么?
可是每次毕方来,都只是淡淡说一句:“近雨,明日便是止雨礼了。”他就离开了。
近雨不明白毕方为何这样?毕方对自己好的时候是极好的,冷漠的时候又是极其冷酷的,她不理解。
她总觉得毕方似乎有些事瞒着自己,但是她没有去查,她性子高傲,她是那种你不说,我自不问的性子。无忧神近雨和毕方神君就这样变得疏离而陌生。
只有毕方自己知道,他很快就要陨灭了。毕方知道近雨讨厌别人反复无常的行为,他故意变成了近雨最讨厌的模样。这样时间久了,近雨就会厌恶自己,或许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时的消息不那么伤心。
天人菊内,白槎看着记录毕方的伞,久久没有出声。毕方的透明油纸伞上没有一丝怨气,只有淡淡的忧伤。
白槎看着长恩,哑声道:“速回若水堂。”
白槎将那株天人菊化为灵叶,收回体内。她的脖子上出现了三片叶子,图案隐隐约约又清晰了一些。
白槎等人在天人菊幻境内查看滩水城的过去的时候,毕方正在凝聚自己所有的神魂之力。
毕方一身红衣浮在滩水城的空中,他伸手结印,画符念咒将滩水城百姓身上所有的根枯潮的湿气吸收到自己的体内,他的脸色随着湿气的不断涌入,而变得更加苍白。
毕方不断吸收空中的根枯潮怨气,城中那些得了根枯潮的百姓无力的躺着各自家中。
他们已经变成了腐烂木头的四肢渐渐变化了,变回了完好无缺的胳膊和双腿,周围的人喜极而泣。
那些百姓并不知道这病怎么就突然好了,他们喜极而泣,抱着自己的家人。
毕方吸收了所有的根枯潮怨气,百姓恢复了健康。
此时的毕方胸前的火气图灵所甚无几,几乎全部被湿气裹住,毕方起身去了崇尤山。
崇尤山,封印洛青于的怨灵阵处。
一位灰色衣服的女子,她头发飞扬,四肢全都是腐烂肿胀的木头。洛青于满眼血色,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俊美非常的红蓝衣衫的男子。
毕方叹息道:“洛青于,我三十年前将你封印在此,是不想杀生。你为何还不愿意放下你的杀气与怨气?”
洛青于双眉一挑,怨气冲天,她眸中闪着戾气道:“我就要杀。我当时不是也恳求过吗?王恒那禽兽不也视若无睹吗?”
洛青于浑身是腐烂肿胀的木头,她满身是雨水,湿哒哒的不停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水声。
毕方道:“你已经杀了王恒,为何还要继续将根枯潮怨气混入雨雾中去伤害无辜的滩水城百姓?”
洛青于冷冷道:“那些得了根枯潮的百姓都是王恒的亲朋好友,他们会得这病只能怪他们认识了王恒。所有和王恒一丝牵扯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让他们全都尝尝根枯潮的痛苦。”
毕方淡道:“可惜你的愿望落空了,我已经将他们的根枯潮怨气全部剔除了。”
洛青于突然脸色大变,她郁结的怨气加重,冷笑一声道:“毕方,你现在周身尽是湿气,你明明是火鸟元神,却将根枯潮怨气的湿气引入自己体内。怎么?你是想替那些百姓去死不成?”她眸中血色难掩,她的声音犀利,听起来十分刺耳。
毕方衣袖翻飞,他温和道:“洛青于,我是滩水城的缔造者。外城人本来不该与滩水城百姓结合,因为你们的身体无法承受城内的日日雨水。但是终究你们还是进了滩水城,并染上了根枯潮,说起来这冤孽根源在我,我难辞其咎。”
毕方道:“我为如今滩水城百姓除了根枯潮,是我的赎罪。你的死,我也难辞其咎。但是你毕竟已经杀了六位户部巡官,你莫要再造杀孽了!”
洛青于满是雨水多脸突然涌出来血,她腐烂肿胀的木头身子猛地颤动起来,她厉声撕心喊道:“毕方,王恒有错!你也有错!那你就去死好了,你来陪我一起死!”
洛青于疯了一般冲向毕方,随着她的移动,她腐烂的四肢在泥泞的山路上留下灰白色的痕迹,混杂在落叶与落花中。
毕方看着洛青于,冷声道:“既然你不肯放下,那我就只能消了你魂魄了。”
毕方飞身而起,和洛青于在阵法中打斗,二人纠缠不休了好多回合,毕方终于将洛青于的怨灵消散了一个一干二净。
毕方瘫在满是雨水的地上,他满身是血,脸色苍白无力。天空蔚蓝,阳光甚暖,但是这崇尤山林间的土地充满了污水残叶,毕方眉心的火焰图案终于彻底被水滴图案覆盖了。
崇尤山的山路是那样的泥泞。
白槎等人出了天人菊幻境,他们飞身回到若水堂内。白槎直接冲破了毕方的封印,直接入了毕方的屋子,屋里什么都没有。
皱云怒道:“木神大人,您与我家大人虽是旧识,但我家大人不在,您如今这样硬闯不好吧?”
白槎急道:“皱云,你可知毕方他就马上陨灭了。再不寻到他,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皱云那孩子,急的眼泪掉下来,无奈道:“呜呜,可是那是我家大人自己做的选择,我作为法器,我有什么办法。”
白槎结印寻觅毕方的气息,她忽然飞身而去,去了崇尤山。
他们几人进入了崇尤山的山腰雨花庙,这寺庙和山顶雨花庙截然不同,白槎寻着淡淡的火气寻人。
她拿出红羽芙蕖,打出红色符咒贴在红羽芙蕖上,那红羽泛着红光,进入庙内。红羽围着一个神台转圈,神台两侧的神柱突然冒出灰黄的烟气。
长恩结印将神台和神柱劈开,神台镶嵌着一个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只被雨侵蚀的鸟,那鸟身上几乎没什么毛了,冷冷发着凉意。
白槎哽咽道:“毕方!”她幻化神力想要为毕方注入神力,可是似乎没什么效果。刚才的红羽芙蕖突然打出一个画面,那画面上正是毕方。
毕方用红羽寄存了的一段话。
毕方看着白槎道:“木神,万物皆有因果,如今滩水城的根枯潮怨灵皆是我个人擅自打造滩水雨境造成。我陨灭前已经将根枯潮从百姓身上全部剔除了,根枯潮的怨灵之主洛青于已经被我诛杀。”
“想必你寻到了落雨珠,滩水城也不会再下雨了。滩水城就交给百姓自己生活,命由天定吧。有些事,我不想近雨知道,也请您帮我保守秘密,不要让近雨知道,就当做我不曾出现在她的世界吧。”
躺在神盒里的鸟渐渐化成了虚无,散在空气中。皱云躲在神台下哭个不停,随后皱云忽地消失了。
白槎面色苍白如纸,她道:“毕方,你为何非要用自己的最后的火鸟神魄去剔除那根枯潮怨灵洛青于,你为何不肯将事情提前告诉我呢?”
长恩道:“皱云不见了,他肯定是去寻无忧神近雨了。”
白槎道:“随他去吧。”
皱云将毕方陨灭之事告诉了近雨,近雨僵在原地。白槎长恩站在山顶雨花庙外,庙内传来玉器的碎裂声与女子哭泣的声音。
毕方神君是火鸟,近雨无忧神是知道的。
但是无忧神近雨不知道的是,毕方在滩水城雨境内呆的每一秒,他的神魂火鸟之身都在承受水与火交融的碰撞之痛。没有人知道烈火鸟毕方是如何在这里忍了这几百年,在这里呆了这几百年。
或许毕方没有忍受过,他心甘情愿。毕竟他在滩水城境内的每一次雨中飞花,雨中落叶,都是他自己用神魄去驱使落雨珠下雨所致。这雨境只为了那个他心中的女子近雨可以每日看到雨中花景,千岁无忧。
白槎长恩离开了滩水城,离开的那天太阳灼热得罩着滩水城,城中热的出奇。日光晒得人微微有些发懵,崇尤山满山柿子树上那大大圆圆的柿子红的灿烂无比。
滩水城百姓发现滩水城再也不日日下雨了,这里经常是阳光明媚,只是梅雨时节才有下几场雨。
城内的那座崇尤山上除了山腰庙,又多看一座山顶庙。滩水城百姓常常上山祈福,山顶庙十分灵验,人们祈祷的事情似乎都被神实现了。
阳光甚好,繁花将至,愿你长乐无忧。若你长乐无忧,那一定是有人在你不知的情况下,默默在为你解忧。
边角梅
第三篇边角梅
踏上杨柳扶风的河堤,走过石头铸成的幻沙桥。白槎与长恩来到好音国都城的城门下,城墙上的城楼蓝绿色的砖瓦微微卷着,红色的石柱透出威严与神秘。
进入都城内,城中热闹非凡,音乐声此起彼伏。这城中店铺开的最多的便是乐器馆。大大小小十几家卖乐器的店铺。
白槎他们几人正欲进入一家店铺闲逛,忽然看到之前还在闲暇逛街的人们熙熙攘攘向一个方向跑去,向蚁群涌向蚁后般狂热。
此时,远远的,便听到阵阵琴音缭绕。循着人群,他们跟着众人前去。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条城中长河处,那河两岸挤满了人群,河中却没有船只。
忽然,单色的琴音中加入了笛、编钟、埙、篪、筝等乐器的混音,一时之间,那单色的音乐变得层次厚重起来,曲调的韵律出现起起伏伏之色。
河中远处出现了小船,一条接着一条,陆陆续续。众多小船渐渐靠近了,每艘小船上都有只有三个人。一位舞者,一位乐师,还有一位船夫撑着船划行。
船上的舞者在优雅的起舞,身上的衣衫随着风轻盈着摆动。船上的乐师拿的乐器都是不同的,或琴或筝或笛或埙。周围的百姓静静听着,没有人打扰这片刻的协调。
长恩望着白槎,解释道:“好音国都城的民俗如此,这里每日的每个时辰都会有喜好音乐的文人雅士合音而奏,现在正好是未时了。”
撼海轻轻说道:“不愧是好音国,仪式感很足。”
“确实很有趣。”白槎认真看着船上的乐师与舞蹈,她微微点了点头。
船还在继续向前行驶着,船渐渐变小。
白槎听着这曲子,说道:“跟上,看看她们的船行到哪里。”
长恩看她一眼,微微颔首。
几人跟着船看到船停靠之处。这几艘船停在一座楼阁前,排成一数列。
这是一座雕梁画栋的金色楼阁,楼阁有三层悬山顶,每层悬山顶的屋檐处挂着大大小小的编钟。第一层钟的最小,第二层的钟比起第一层稍微大了一些,第三层的钟最大。
在这楼阁之上的正中央坐着一位二十岁年轻男子。这男子墨发束冠,清雅稳重,一身玄青色的长袍,面色温和地看着面前的乐师们。此人正是藏乐阁阁主囚牛,是好音国内地位最高的乐师。
右侧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气宇轩昂,一身霜色华服,似乎与坐在中间的年轻男子交情不错。
白槎看了周围一圈围观的百姓,目光落向一位面色慈祥的老妇。白槎问道:“大娘,请问台上的这几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