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发起委托的是一个附近街区的乞丐,这是真正的客户因为隐私不想露面的表现,叶悠真对此也心知肚明,但他还是接下了委托,不仅是因为天文数字的一样的赏金。老实说叶悠真并不是一个视钱如命的人,他承接了委托的原因是他深切地感受到了客户强大的意志,虽然有些幼稚但与他的思想如出一辙。
客户当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或她的实力或许确实能让七尾市发生重大的改变,叶悠真不过是这场变革中被选中的一个齿轮。
他的调查与介入将执行客户的意志——推翻红伞现在一家独大的“统治”,将几乎被神化的“灵魂穿越”在世人面前开诚布公;剥削减少,整个城市的资源变得更加公平……
但也就是这种几乎不可能实现的雄心壮志让他遭到暗杀,不假思索都可以认定是这次行动害他丢了性命,而那暗处的刽子手绝对是红伞。
至于他与明火之间的恩怨,当时明火也只是红伞的维修机械设施的员工,根本没有自己的事务所。
但这位机械师却非常有做侦探的潜质,虽然他没有那么友善但是不知为何人缘却还不错,或许他有他自己与人社交相处的一套方式。而他经常处理机械与代码的脑子也是很擅长对案件进行推理,就是他还不具备一个好侦探应有的身手。
但这也不重要,他常常说:“做侦探啊,开侦探事务所啊,最重要还是人脉,连脑子都是次要的。”
叶悠真的死也与他有关,据说客户要他潜入机械房让所有及其的运行瘫痪他就真的去了,轻松绕过了在房间内加班后睡着的明火。
第二天明火醒来后发现所有机械瘫痪连大门都无法启动,自己就被这样生生困在这里了。被饿了一早上外加一个中午才从机械房中出去,还因此被扣了工资,明火彻底怒了,一定把那个半夜溜进来的贼查个底掉才算完。于是他就发现了叶悠真,当时就在暗自感叹他侦探的工作真好,无比羡慕。
但明火还是将叶悠真上交了红伞,为了他当时的生活能过的好一些。
公司里的人聊八卦的时候走漏了叶悠真已经被暗杀的消息,说实话明火对此还是感到有些许惋惜,毕竟这家伙在做一份自己非常认同并且羡慕的工作。
但是不管站在谁的立场上来说这都没错,招惹红伞的是叶悠真自己,他也为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于是在明火得知叶悠真死亡消息的当晚他就去了叶悠真的事务所,和朋友花了几天的时间把这里占为己有,更名为明火事务所。
当然这些来帮忙的朋友里也包括芮欣和蓝雀,所以他们俩和叶悠真这个人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他们都被困在同一张网中,只是有的人是蜘蛛,有的人是待被捕食的昆虫。
再说到叶悠真最在意的明火掌握的所谓“红伞最终代码”,其实是明火在红伞那里做机械师复刻下来的那边重要机器的代码,主要是可以从中窃取一些红伞内部的情报,当然现在那一串串数字已经被淘汰了,红伞那边也会定期对这些代码进行更新换代,一步步完善他们的“防火墙”。就算明火在公司里拥有良好的人脉与自己的眼线,他也没有办法获取所有机械完整的代码,他手中的凤毛麟角却被叶悠真称作“最终代码”,一个人的好脑子跟公司相比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可见叶悠真这方面的才能可能真的比不上明火吧。
“我真是高估了你手上的代码,根本算不上什么‘最终’”
三个人好好坐下来谈谈之后,叶悠真也发现了明火手里的代码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手眼通天。
“那当然了,这种代码他们也都是随时更新的,何况还出了你这档子事,但我保证这就是你在市面上能碰上的最好的了!”
明火也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毫不示弱,但叶悠真并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是把眼神投向芮欣。
“看来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进了我们的破事里。”
“我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当初我爱蓝雀真是爱错了人。”
“我刚才同意了帮你寻找蓝雀的提议,其实也是因为我知道他是红伞的重要员工。”
“那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继续进行你死之前的那份委托还是你已经只想向红伞复仇?”
“你说的其实是一码事。”
“继续复仇?算了吧,你的那位神秘客户要是知道你又死而复生,想要继续跟进这单子估计会吓得跳楼吧?”
在一旁的明火又以一副嘲讽的嘴脸加入了他们的对话,在这场座谈刚开始时他就开始抽烟,在他鼻腔里残存的鼻血也已经干涸,随着他将烟一只只地捻熄,房间现在已经烟雾缭绕。
“听着,明火,这不是我第一次灵魂穿越了,而且这么多次的穿越也让我能辨别出谁的身体里现在居住着不属于他的灵魂。”
“啊?这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个异能者?”
“这很简单啊,只需要一点你作为侦探的推理。”
叶悠真这样回答或许是想在明火面前虚张声势。
“所以说红伞只是挑了今早才爆料这件事,但其实镜像世界和现实世界的灵魂早就乱套了?”
但是明火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在本能地用逻辑思考叶悠真这段话的意义,甚至收起了他那副嘲讽的嘴脸。
“喂,你不要完全陷入他的逻辑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芮欣这句话溜到嘴边又被咽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意识到现在这样说并不合时宜。
“只能说红伞没少在其中搞事。”
“那为什么你这次才找到我?”
明火向叶悠真挑了挑眉,这个人的人生信条里绝对少不了挑衅。
“因为我真的太幸运了,这次穿越到了你好姐妹丈夫蓝雀的身体里。”
叶悠真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那这次穿越对你来说真的是一石两鸟了,既打击了我又能借着蓝雀的身体顺藤摸瓜查一波红伞,这场狗屎闹剧里只有你稳赚不赔啊!”
明火因嘴里叼着烟话语有些含糊不清,他将双肘支在膝盖上,弓着身子与叶悠真四目相对,二人迎来了短暂的沉默不语。
“前提是我信了你的鬼话。”
明火脸上又扬起了那种嘲讽的表情,将后背靠在了椅子上,远离了叶悠真。
这场短暂的针锋相对就这样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叶悠真借用蓝雀的□□观察着芮欣,用他的肉耳听着芮欣的喋喋不休,听着她说:
“你愿意帮助我寻找蓝雀真的太好了……”
“你也愿意帮我吧,明火?我太确定你愿意帮我,所以都没来得及问你。”
“那后面很多事情都要拜托你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赚钱的办法,但是帮助寻找蓝雀说到底还是我的委托,我也想有一个更愉快的合作关系……”
“虽然我和蓝雀之前对笔记很恩爱,但是这样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芮欣言语激动的讲述淹没在层层环绕的烟雾之中。明火看着他们,烟雾从鼻腔中呼出,他当然愿意帮助芮欣,但他和叶悠真似乎都进入了神游的状态,芮欣说话的声音也成为了他们此刻神游的背景白噪音。
明火在想自己已经是一只随漩涡下陷的船只,他再也没有可以托出的底牌或者阴谋;叶悠真貌似在用眼神和轻微的肢体动作简单回应着芮欣,但实际上他的思维已在别处。
情侣中有一人发生了随机的灵魂穿越情侣中有一人出轨不忠
这个等式套用在芮欣和蓝雀身上就相当于:
蓝雀的灵魂穿越了不知所踪蓝雀背叛了芮欣出轨
因为芮欣从来没有对蓝雀有过半点背叛的行为,也是因为大部分男性在她眼里都显得很油腻,而她对女性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
这道题用排除法也只能选“蓝雀出轨导致他灵魂穿越”这个选项。
在这个烟雾缭绕的密闭空间内,只有芮欣在不停地讲话,内容围绕着她对于蓝雀的情感,她是如何爱错了人;另外两个人貌合神离地看着她,偶尔做出一些微小的反应回应她,实际心思早已飘向别处,一场寻找蓝雀的计划就这样开始了。
5-“那位大人”的讯息
——————
今日七尾市大到暴雨,气温3到6摄氏度,请当心楼上坠物,尽量不要出行,接下来将为各位七尾市市民播放人人喜闻乐见的脱口秀节目……”
金发的播报员像小时候钟表里弹出来的布谷鸟,到了时间就会探出脑袋发出刺耳的鸟叫。
“我也不想出行啊!可是今天我们有案子啊!”
雨水顺着明火的伞倾斜而下,或许是因为雨水的重量他的伞都有些变形了,看起来像一块弯曲的黑色布料,他的肩膀也已经被雨水打湿,而芮欣和叶悠真则是披着雨衣穿着雨靴,在雨中前行时看上去只是稍稍比明火轻松一点。
“哎,谁叫你一定要打伞的,啊——”
芮欣回应着明火,突然一阵强风袭来,她的头发和着雨水狠狠拍在了脸颊上,她感觉脸上像是挨了一次高压水枪的冲击,而明火的伞更是直接被吹掉了。
“救命啊!真是救命啊!!”
明火气急败坏,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小丑。
“等等。”
叶悠真突然停住脚步,仿佛他喜欢遭受狂风摧残。
如果他不说话,大家几乎都要忘记还有这个人的存在,因为一路上出了狂风暴雨的声音就只能听见芮欣和明火的吵闹了。
他伸出食指,指着事务所的大楼门口,墙上的绿色植物都因为今天的天气不再有生机地耷拉着。
“那个就是我们的客户吗?”
这时三人的视线才一起移到了一个在雨中背对着他们的身影上,而那个人既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黑色衣服,胳膊上系着白布。他在安静而虔诚地接受雨的洗礼。
芮欣、明火、叶悠真成立了一个别扭的三人组,三人一同在现在的侦探事务所工作,为了保证现在工作室的接单数量与知名度,这里没有因为新人的加入而更名,还是继续沿用了明火事务所这个名称。叶悠真对此果不其然有不满之处,但是在芮欣堪称厚脸皮的调和下也咽下了这口气。
在三人名下新成立的事务所还增加了一项新的业务——情侣关系调和咨询,明面上当然是这么讲的,因为根据现在可以确定的情报来看,灵魂穿越只会发生在情侣双方身上,这是寻找蓝雀也是寻找一切问题答案的切入点。
只要用这项服务增加来访问题情侣的数量,来的问题情侣越多他们遇见灵魂穿越这种奇事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只要逮到一个个例就可以顺藤摸瓜地跟踪线索,这就相当于是打开真理之门的一把钥匙,虽然大门开启后他们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克服重重阻碍接近真相,但大门开启总比被拒之门外好。
为了能让筛查灵魂穿越的情侣更加方便,他们还在业务后加了一个小小的注明——可在灵魂穿越事件上提供一定的帮助。
芮欣也因为有了事务所的缘故让从前网红的主业变成了自己的一份副业,反正她本身也不缺钱。
很多时候要靠人脉,其实她还是非常赞同明火这个观点的,认识点像样的朋友,随便一个私活的单都足以当晚出去大吃大喝消遣庆祝一顿。
再说到她和叶悠真的关系,在外面他们还是互相叫对方“蓝雀”、“芮欣”。也是因为老公、老婆、宝贝这种恶心腻人的称呼他们实在是叫不出口了,毕竟此刻面对的灵魂不是自己那个朝夕相处的恋人。明火也要对叶悠真保持“蓝雀”这个称呼,虽然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不是自己的那个好朋友,私下里三人还是都非常嫌弃地叫着对方的本名。
加入事务所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其中投资,摇身一变成为了明火事务所的老板,而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和客户社交,同时暗示她的各路朋友多多提名事务所增加名气。
或许也是芮欣在其中的努力有了成果,因为明火事务所的影响力,这项业务刚推出的第三天就有客户找上门来了,就是现在站暴雨里甘愿自己被淋湿的那位。
“啊?好像是吧……怎么和联系我的那个人不太一样,照理来说客户应该是个女的……”
芮欣的回答有些底气不足,其余两人纷纷转头看向她,眼神犀利而质疑,留下她一人独自尴尬,显然,是她的工作部分出现了问题。
“呃,你好,请问?”
芮欣径直走向雨中少年,向他搭话。
他转过头来,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暴雨声音太大将他的低分贝话语完全淹没。
“那,我们进去再说吧。”
芮欣向他做出邀请的动作。
直到进了房间明火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找了一条毛巾,倒了一杯热水,在大夏天刻意把空调开热风烘干,甚至把事务所里自己的旧衣服拿出来给少年换上时,叶悠真还是一副满腹狐疑的表情,可能是他做侦探还死过一次的原因,他真的很难相信任何人。用处于弱势楚楚可怜的姿态令人放松警惕,一步步引人走入陷阱的套路他见太多了。今天他是一只被暴雨打湿的麻雀,明天他可能就是一只在你身上扯下一块肉的秃鹫。
“谢谢。”
男孩的指尖捏着冒着滚滚热气的玻璃杯,喝过一口后放下,仿佛他一点不觉得烫一样。
“现在应该轮到你来自我介绍一下了吧,stranger?”
芮欣显现出比较强势的态度,因为她一直记得与她通话过的客户应该是一位女性才对。
“妈妈来不了了,她病倒了,现在警察都没办法审讯她。”
“我很抱歉,那我们可能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芮欣开门见山,这个暴雨天算是白跑了,客户已经病倒了,她无法想象出继续将委托进行下去的意义。
但男孩却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他从湿漉的衬衣内侧口袋中掏出一张卡,把它轻轻放在桌子上推向芮欣。
“那就由我来继续这个委托吧,这张卡里有十万元,密码是796234。毕竟这不是什么简单的纠纷,现在换成我的视角说不定更能帮助你们接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