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他旁边一言不发,好像已经对他这种愚蠢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那后来他发生了什么,现在为什么要托梦给你?”
明火插嘴问了一句。
“后来他死了!所以只能托梦给我了啊!”
如果二人再没有职业操守一点,此刻真的就要放声大笑了。
“您还是多听听活着的人的建议吧,叔叔,阿姨没必要藏这种东西。”
芮欣对老头说道,顺势把他们送出事务所。
明火在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问老太太:“叔叔有按时吃药吗?”很显然这是一种老年病,或者就是单纯他老糊涂了,家里的人都在包容他陪伴他罢了。
接着芮欣和明火回到事务所就会开始各种调侃,拿出各种零食饮料大吃特吃一顿,只有叶悠真会坐在办公桌前,认真把这些来访记录在档案里。
这种水案件是最常见的,但还是会有一些涉及到灵魂穿越的案件,是有一些情侣会来说这个问题,不过这些案件也都是很杂乱无章,从中无法获得什么直接有效的线索,当然也有一些很离谱的案件。
一个女生看起来还在上大学的样子,在一个晴朗的下午牵着一条狗到访,穿着非常张扬drama,戴着一顶奶牛纹的牛仔帽,镜框尖尖的上扬型墨镜,露脐装,短裤,长靴,一整个垃圾摇滚的穿搭风格,轻微的烟嗓,说起话来语气绵软轻飘飘的。
“我觉得我家狗灵魂穿越了,他的性格和爱好跟之前很不一样。”
芮欣和明火看着她,他们一个皱眉压低眉毛,一个惊讶上挑眉毛,迎来了一阵沉默。
“怎么,你们觉得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女生问道。
“不,不好笑。也不能这么说,是出于职业操守我们不能笑……”
芮欣有时候说话非常贱。
“哈哈,呃……”
明火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但是他立刻收住,用两声干咳来掩饰尴尬。
“我们进行调查也要根据现有的信息,从红伞现在公布的信息来看灵魂穿越只会在人身上发生,或许你更应该去宠物医生那里问问。”
“行吧,我真是白跑一趟。”
女生看起来十分扫兴,在接到一同电话后悻悻而归。
“哎,我舍友叫我回去了,家里的一只猫又把柜子里的袜子翻得到处都是,我要回去看看。”
“好的,好的。”
送走女生之后芮欣还感叹:
“现在的动物都这么难管教了吗?”
“其实动物很好教的,嘶……”
明火说到这突然皱了一下眉头,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
“好奇怪呐这个人。”
“什么好奇怪啊?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对这种风格大胆的美女有什么偏见!”
芮欣胳膊肘顶了顶明火。
“我是奇怪她连自己家宠物都教不好,好家伙!在你眼里原来我是这种人啊!”
两个人又开始吵闹,叶悠真在这种噪音之下继续打字,把档案准确记录下来。
但这对他来说还不算真正的噪音炸弹,这才是——
“他就是爱上隔壁的邻居了!他就是!现在他身体里的灵魂绝对不是他自己的!”
一个女人几乎是在摇晃着她的伴侣,嘶喊的声音足以穿透耳膜,她坚定的认为自己丈夫的身体里住着其他人的灵魂,而他自己因为偷情而灵魂穿越了。
“冷静,冷静,先说说你是为什么这么认为的?”
明火都知道要劝她冷静了。
“啊!!!”
但是她的劝诫却迎来了女人下一波的疯狂。
不过经过一番调查,还有叶悠真这个经历过灵魂穿越,有经验的人的小小推理,最终发现他的丈夫确实是出轨并且发生灵魂穿越了,不过具体是穿越到谁身上那他们就不清楚了。毕竟这种事情就是大海捞针,他们自己也有还未寻找到的人,一直没有确切的线索也比较让人丧气。
“哎!”
芮欣发出了一声沉重粗笨的叹息,摇了摇手中空了的可乐罐,将它扔进垃圾桶。
到了晚饭时间,三人走在大街上前往饭店,今天去吃寿喜烧。最近的天气一直很好,甚至连晚霞的颜色都很漂亮,风也是温暖舒适的,但是三人都因为线索不那么明确而兴致不高,尤其是芮欣,不过现在她已经是在克制自己的焦躁了。
三个人走在一起,远远看上去有点像大小姐和她的左右护法。一个嘴贱活跃的,一个谨慎阴鸷的。
“怎么啦?”
明火上前关心地问道。
“还能怎么,感觉我们事情的进展太慢了。”
“再等等,她会来找我们的,可能就在不久之后,有点耐心。”
明火目不斜视,正视前方,表情毫无变化,顺手接过路人正在分发的广告小卡片,这条街上这样发发卡片搞搞宣传的人太多了,让人感觉烦得很,不过大多数时候大家都还是顺手接下了。
“这什么啊?你们快看看刚才收下的卡片。”
芮欣手里翻转着这张卡片,她平时不会看这种可有可无的名片或者是广告宣传的,但她现在手里的这张实在是太奇怪了,除了中间印着“清空”两个字之外就是一片空白。
明火也看了一下自己手上那张,他又皱起了眉头,这是他看到奇怪东西的下意识反应,紧接着他变得警觉,他的卡片上只印了三个字“数据库”。
叶悠真的卡片上是一个空心的圈,此刻他把它理解为是一个句号。
三人都变得紧张了起来,他们向寿喜锅饭店迈进的脚步停止了,在原地怔住,一时间没有任何交流,但大家都在用余光观察着那个正在发卡片的人,他在又分发了几张卡片之后就转身走了,这看起来很像恶作剧,但或许这就是线索呢?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抓住线索靠近真相的机会,在上次的经验教训中芮欣学会了如何克制情绪而为自己争取。
于是她决定以自己的方式先发制人,她给了明火和叶悠真一个眼神,两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冲出去了,直逼刚才发卡片的那个人。明火和叶悠真见状赶紧跑着追上她。
“喂!你这家伙在搞什么?你觉得恶作剧开这种玩笑很有意思吗?”
她冲发卡片的那个人叫喊道。
不愧是她,这样的话就算这不是线索就是恶作剧,她也能借机教训一下在自己头上开玩笑的人。
那人还想继续往前走,但是被叶悠真一把抓住了胳膊。在与他目光相交的一瞬他感到血液奔涌,面对他浑浊的目光,鼻翼两旁与眼周的皱纹,清水挂面一样的贴头皮又是中分的齐肩发,他突然感到大脑充血,一些之前发生过的事,遇见过的人,汇聚成一条条信息在他的大脑中快速闪现过滤,然后他最终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之前他的神秘客户派来与他进行交接的那位中间人。
真是很久不见了,他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可以在眨眼一瞬认出当时的中间人。这人真是还活得好好的,除了变胖了之外真是没有任何变化。他感到讽刺又兴奋,讽刺因为做了自己和那位神秘客户之间的中间人而生活变好了越吃越胖,兴奋他的出现就是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的证明。
他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叶——蓝雀,你在干嘛?”
芮欣感觉叶悠真这一阵诡异的笑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但没有等来叶悠真的回答,就看到那只被他拽着的胳膊抽离出去,那卡片的那个人挣脱了他,一阵风似的逃跑了,叶悠真也反映迅速地追了上去,剩下的二人也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一齐跟了上去,一场落日下的追捕就在七尾市的街头开始了。
他们翻越着还算不太拥挤的人群,撞到了他人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就只能快速地说一声“对不起”、“抱歉”、“借过一下”,就得再次盯着目标心无旁骛地追上去。
他们跑过了街上的书店、咖啡厅、汉堡店、电影院、商场……奔跑中要注意自己脚下的石子,小跳躲避障碍物,时刻注意自己的鞋带有没有开。
芮欣跑得还不算慢,跑在他们三人中第二的位置,这也是她练过体育外加平时坚持健身的结果。但是不幸被地上的下水井盖上凸起的把手绊倒。她裹着过膝袜的膝盖蹭到地上,那些泥污让袜子变脏,但她并没有在意,也没有在意膝盖上发麻的疼痛与肿胀感,从后面跟上来的明火顺势一把把她拉了起来。
“你还,你还可以吗?”
明火已经跑的有点累了,他看着芮欣刚才摔的伤口问道。
“我没事,不用管我,快看——”
还没有寒暄几句,芮欣就看见叶悠真和卡片男一起拐入了小巷子,她指着那个方向,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继续追过去。明火也不顾身体的疲劳跟在了后面。
卡片男虽然胖但是伸手还算敏捷,巷子的尽头被一个铁栅栏门堵住,他灵活地一翻,脚踩在铁栏杆的缝隙上就爬了上去,熟练地轻轻一跳就落在了栅栏后的空地上,回头一望,继续开始狂奔。
叶悠真要抓住他的脚把他拽下来的想法直接宣告失败,他一拳打在了铁闸上,嘴里发出了低声的咒骂,刚发力蹬上铁栏杆,他就看到芮欣像一只猫一样从地上弹起,她的手和脚都牢牢地抓住栅栏的缝隙,四肢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还看到她已经有血渍渗出的白袜与她坚定的眼神。
叶悠真突然感觉到一股冲动,在看到那样的芮欣时□□上的冲动,这股冲动应该是来自蓝雀的,毕竟他现在借用的是蓝雀的身体。这种感觉令他深感恐惧不安,如果此刻他仅仅是叶悠真,那他对芮欣就只有朋友之间的钦佩与赞美,但他现在呆在蓝雀的体内,一些□□上的感觉还是会被身体的原主所影响。
“愣着干嘛?快追上!”
但是现在不是他思考这种复杂问题的好时机,连明火都已经快要成功翻越栅栏了。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愚蠢,立刻调整状态发挥身体优势先明火一步落到了栅栏后的那片空地上。
芮欣看起来也有些累了,但是离那个卡片男还是有一段距离,只见她突然站定,举着自己的手机做出一个预备投掷的动作,她眯起眼睛好像在瞄准,找准时机后将手机扔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了卡片男的后脑。
这可以说是她的一次豪赌,如果没砸中她就会报废一个手机,换来与线索的失之交臂。
但是她砸中了,就是以一种走捷径的方式让整件事情拨开云雾见明月了。
见卡片男捂着头应声倒地,三人赶忙跑过去将他团团围住。还是由明火将他按在地上控制住。
“对不起啊,你的损失我都会补偿给你,但是我真的需要问你一些问题,这对我们很重要。”
芮欣蹲下来与他对话,并捡起地上只是钢化膜碎了一点边的手机。
即将逝去的最后一抹夕阳照应着她额头上细闪一样的汗。她的瞳孔也因为光线的原因显得亮晶晶的,但她俨然不是夕阳下楚楚动人的校园少女形象,此刻她的魅力更多在于力量、果断,与危险的美丽。
“等等,或许应该我来,我们是老相识了。”
叶悠真拦下芮欣。
“哦!怪不得!”
芮欣感叹。
她还是很信任叶悠真的能力的,既然起先叶悠真做出如此反应,那就基本可以确定这些卡片不是简单的恶作剧事件了。叶悠真又说与他是老相识了,这样就更可以确定他是与“那位大人”密切相关的人物了。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必现在可是消瘦多了啊。”
叶悠真向卡片男发出嘲讽,但不知道他有没有体会到其中的含义。
“不过我还是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我们之前联系的那个号码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你作为中间人,每次我们都是通话来传达我那个从来没露脸的神秘客户的意思的,号码是107……”
众所周知叶悠真只有在进行推理时才会说这么多话,明火和芮欣也终于理解到这个人物是多么关键,这就是以前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和叶悠真之间的中间人。
那看来情况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上个杀人案件中给他们抛砖引玉的“那位大人”与委托叶悠真调查红伞的神秘客户就是同一个人,那么她要找的那个大侦探也一定就是叶悠真了。
“叶悠真啊,叶悠真。我只是体型上变胖了,但你真是从头到脚全都变了啊!不过找到你真是比我想象中要容易太多了。”
卡片男终于做出了一点反应,甚至打断了正在背诵号码的叶悠真。
“那当然了,我们早就料到你们要找我们,做了这么多努力弄得这么夸张。都给你们故意留下线索了,要是再找不到你这狗腿子也别想干了!”
卡片男似乎还在为自己找到了叶悠真而沾沾自喜,明火立刻给他浇上一盆冷水让他好自为之,还顺便不忘甩下一句:“别乱动!”钳制住那个又在挣扎想要挣脱的男人。
突然卡片男的表情变了,变得有些严肃认真,并且一句话都不说。明火赶紧掀开他的中分齐肩发,看到他耳朵里塞着的蓝牙耳机,惊呼道:
“我靠!刚才竟然都没人发现,那一副狗腿子在听主人命令的样子!你可真是毫不遮掩!”
明火一把拍掉男人的蓝牙耳机,把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但是此刻已经听不到任何讯息。
卡片男突然一个头槌顶到了明火的下巴和鼻子,趁明火痛苦的捂着脸的时候抢走蓝牙耳机,趁机逃脱。
明火真是个冤大头,这种事情几乎每次受伤的只有他。
剩下两人也没能反应过来按住卡片男。他跑到了前方的一片空地上,以一种奇怪的音调吹着口哨。
落日的余晖已经消减了,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在暗色上空漂浮着的云像被撕裂的纸张。
这时三人才开始细致地观察目前自己所处的环境,似乎是在一个废弃的小型足球场,或许也是一个废弃的驾校或者停车场。空荡荡的一片,粗糙的沙土地面上有偶尔会长出来的顽强杂草。
角落里有几个低矮的深棕色石砖房,只有两层高。有的二层房间的半面墙体都已经坍塌,露出了其中的钢筋。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一个一眼看过去脏兮兮的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