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公子(女尊)——洛阳姑娘
时间:2022-05-29 07:40:40

  寻嫣切切道:“正因为家父家母不肯做主,臣女才来求陛下。”
  赵嘉宁颔首:“你说吧。”
  寻嫣声音凛冽:“庶妹顽劣不堪,强占臣的房中人,臣数次讨要,她拒不归还。论理,鹤之是她的姐夫,实在有违人伦!”
  我冷笑道:“姐姐,你娶都不曾娶,他算我哪门子的姐夫?”
  显然,赵嘉宁被我俩年轻小姑娘的“风流债”惊住了,她迟疑道:“便是你从楼兰回来,向朕讨的那个徐鹤之?”
  寻嫣朱唇轻抿,郑重道:“正是。”
  我胡诌道:“眼下徐公子与臣两情相悦,他孩子都怀上了。”
  寻嫣冷冷看向我,美目凌厉如刀:“就算是他怀上了你的孩子,无法完璧归赵,你便把他连带你的孽种一并还了!!!”
  万万料不到,她对你如此情根深种。
  寻嫣握住陛下的袍角,高声道:“请陛下做主!”
  听她这一番慷慨陈词,赵嘉宁握着朱笔一转,自然是判我将你还给她。寻嫣带着三百缇骑包围了我的私宅,当门要人。
  御史台的那群谏臣听闻我强抢民男,染指姐夫,都亢奋地跑过来,拿着毛笔要在史书上死命参我。
  我用九亭连弩在府门槛前划了道线,列好机关,与嫡姐那三百缇骑道:“越线者——死!”
  说完,我坐在石狮子旁仰颈饮酒,任凭御史台谏臣骂破了喉咙,也不动分毫。
  俗话说,御史台里的督查谏臣,可是一群疯狗,见人就咬,闲来无事便要参你一本。一群疯狗对上我这一只野狼,自然是互相撕咬,谁也不让。
  谏臣们笔走龙蛇,“刷刷刷”在史书上写我戚寻筝几大罪状:勾结权贵、结党营私、强抢民男、不敬嫡姐、霸占男儿……
  “戚寻筝!你就不怕遗臭万年?!”
  “倘若不将徐家郎君还给凌烟阁,这些文书便交到藏书阁了!”
  “非人哉!你……你不知廉耻!”
  我伸了个懒腰,笑道:“要我说呀,你们御史台骂得不够味儿,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我听都听烦了!”
  言罢,我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锵”一声,嫡姐的金错刀出鞘,快胜疾风。她将刀横在我颈间,居高临下道:“今日若你不将鹤之交出,明日史书里定留下你万卷罪名,千百年遭人唾骂!”
  刀锋雪亮,我笑对她:“死猪不怕开水烫,名声越烂我越浪。”
  众人都惊呆了,兴许此生从未见过我这么不要脸面的五品高媛。御史台痛骂两个时辰后,陆续离去。
  我不似寻常臣子般在意声名,盼望流芳千古。等我眼睛一闭,世人说什么都与我无关了,管他是彪炳千秋还是遗臭万年?
  一旬(3)后,我下朝归来,与鬼姬在朱雀大街上跑马。
  鬼姬身上银饰伶仃作响,她轻道:“这天下,快变天了。”
  我噙着一叶银杏,道:“等一切都结束了,倘若还活着,我们一起回蜀中吧。”
  鬼姬看我一眼,叹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卷入权利漩涡后,全身而退太难。”
  我如何不知全身而退太难?
  可是哪怕再难,我都要救出师娘!
  忽见一抹杏子红的熟悉身影映入眼帘,原是看家护院的丫鬟。她高声道:“高媛!不好了!奉御诊脉的甄太医……她!”
  我一扯缰绳,扬声道:“如何?”
  丫鬟急道:“她对郎君见色起意!正调戏呢!”
  一听甄太医正调戏于你,我急忙策马回府,唯恐你受到伤害。奔至府门口时,来不及勒马,直接使出轻功腾身翻入朱红的院墙。
  琐窗内传来女人的癫狂笑声:“诊脉时我就盯着这双脚看!他娘的,真白,真软,真嫩!戚寻筝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这辈子把你收在房里疼宠?”
  随后是你的挣扎声与惊唤声:“色豺狼!你不怕戚寻筝杀了你?你动她的人,她不会放过你的!”
  闻言,我登时心生欢喜。哪怕你不喜欢我,也将我当做依靠了。
  女人笑得更是放肆:“能与你这妖精共度一夜,老娘死也值了!那话怎么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以最快的速度搭好九亭连弩,对着圆月形琐窗搭弓起箭,触动机关,一分不差地射中甄太医的下腹灵行穴!
  一箭毙命难解我心头之恨。我要她慢慢地死,眼睁睁看着自己流血流够十二个时辰,再气血衰竭而亡。
  我将身上比甲解下来,披在你身上:“我来了。没事了。”
  将你安抚睡下之后,我与鬼姬踱步至后花园。
  鬼姬低声道:“朝堂之上,不比蜀中,你行事须得瞻前顾后。”
  属下江浸月持刀躬身道:“高媛,这鼠辈是太医,终究是宫里的人。咱们一声不响地杀了,岂不是……”
  岂不是不顾圣上的颜面。
  我将腿搭在亭中石凳上,轻笑道:“我自有法子。”
  江浸月道:“请高媛明示。”
  我眨了眨眼,看着逐渐暗沉的天色,暮色四合,拢住深紫的烟云:“你寻两个手脚干净的人,把她的尸首送到戚寻嫣的院子里。这么一来,御史台的疯狗们可就顾不上弹劾我了。”
  倘若御史台知道了嫡姐杀死太医,定会搜查凌烟阁,无数是非缠绕在她身上。
  她自身难保,哪还顾上与我继续打擂台?
  我又道:“莫忘了把她的伤口伪装成刀伤。”
  江浸月躬身退下:“属下遵旨。”
  鬼姬含笑看了我许久,眼神颇有玩味的意思。她青丝间绾着蛇纹银冠,冠上几只银蝶轻轻颤动。
  半晌,鬼姬惊叹道:“妹子,你可真狗啊。”
  我应下了:“汪汪汪。”
  随后我斜倚在鬼姬肩头,亲昵道:“师姐,谁让她让御史台的来寻我麻烦?我接招而已。”
  鬼姬染了玄紫蔻丹的指尖戳了戳我额角:“狠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就是不要命的!”
  我靠着师姐,恍惚间想起在苗蜀浪荡江湖的时日。那时候,我们都在桀骜轻狂的年纪,一路作天作地、行侠仗义、杀人如麻、出招如雨、出生入死、四海颠簸。
  鬼姬是这世上另一个我。
  忆及此,我往树下伸手,海东青长啸一声落在我指尖:“当年咱们在蜀中,如何自在逍遥;眼下却要一起沦为朝廷鹰犬,师姐,你恨吗?”
  鬼姬正在整理她的□□,戴上这个面具,形如耄耋之翁;戴上那个面具,形如豆蔻少女——形形色色。
  最终,她将所有面具取下来,露出她本来的面孔,嗓音声音妩媚而恐怖:“我们生来肮脏,像蛇蝎一样,带着剧毒在体内。我们的使命是啃噬这中原江山,撕裂这苟延残喘的末代王朝!恨?这是我的命,我早已不恨命了。”
  我安心地垂下眸子:“待大顺朝气数耗尽,天下荡乱之时,你我带着鹤郎回蜀中。”
  鬼姬道:“回蜀中,喝花雕酒,醉个八天八夜!”
  回蜀中,归故乡。赏烟雨,共风雪。
 
 
第13章 徐鹤之
  吴陵缎被裁成了衣裳,一身水蓝海纹织银广袖交襟袍叠在花梨木锦盒中,被锦绣衣庄的伙计骑马送了来。
  我斜倚鎏金松鼠纹熏笼,手中绣着一副女子策马图。
  图上的女子是戚大小姐。她骑着大宛骏马,绾高髻,佩宝刀,是亲自来教坊司接我出去的模样。她身上的墨紫渐变马面裙被风呼啸而起,仿佛在空中开了朵睡莲。
  我不曾绣她的五官。并非记不住。她的雪肤花貌,我记得寸寸分明。是我不愿落针。
  松烟捧了锦盒过来,劝道:“这么好的衣裳,郎君快试一试,看合不合身!吴陵缎无比珍贵,可不是谁都有福气穿上身的。”
  注视戚大小姐的身影许久,针尖触了我的手,一颗血珠落在绣面上。
  自从被你惩治后,松烟入墨二人便收敛许多,神色惴惴,再也不敢给我煎避子汤。
  我静静道:“放着罢。”
  入墨将衣裳敞开,小心翼翼举起翡翠色珐琅金斗(1),熨烫着吴陵缎。他轻声应道:“是,奴才熨烫好,便将这衣裳收起来。”
  已入深秋,小厮便将门口挂的锦帘换成了鱼尾红,石榴花开的纹样,透出淡淡的金黄,让我想起池中的红鲤。锦帘一开,是你进来了,你抱臂笑道:“衣裳裁好了?穿上吧,我想看。”
  一见到你,我神色极不自然地将绣画合起来,像阖起一个不堪的秘密。我不敢让你知晓,我仍在惦念着她。
  守门小厮禄儿笑道:“郎君穿上吧,让我们也开开眼,绝世美人儿披了传说中的吴陵缎,究竟是什么光景!”
  你不曾绾髻,想来没去上朝。我转念一想,原来今日沐休。墨瀑似的青丝泼洒腰际,还有几缕洒脱不羁地搭在肩头,不饰珠玉,唯独耳上一对掐丝点翠滴红耳坠熠熠发光。
  我沉吟片刻,唤起入墨,欲起身进内室更衣。
  十二扇落地屏风后面,有一面巨大的黄铜穿衣镜。我在穿衣镜前站定,你却令入墨退下,掀了纱幔进来:“我伺候你更衣,可好?”
  我被你扣住腰肢,耳垂也被你噙了,痒得酥骨。我只淡淡道:“你愿意怎样,便怎样。我只有顺从罢了。”
  你解下我的衣衫,为我换上吴陵缎交襟袍。缎袍背后是晚霞与飞鹜的缂丝纹,我想起《滕王阁序》里的传世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你也想起了《滕王阁序》,可不是这一句。你看着镜中的二人,轻声说:“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你在蜀中长大,客居鄞都,自然所遇皆是他乡客。
  我问道:“既然想家,何不归蜀?”
  “回不去。”你轻笑,从身后抱住我,“命运把我抛洒在鄞都,搅入无穷无尽的权势斗争里,不斗个天崩地裂、你死我活,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黄铜镜模糊了你的面孔,我将你诡艳的五官移栽到绣面上戚大小姐的身影,凭白惊出心中一重冷汗。你们两个那么相似,又截然不同。
  一个将我带出乌糟之地,一个又拖我跌入另一重困境陷阱。
  我爱她。
  我恨你。
  你将我苍白的身子裹上华美的吴陵缎,只为更加酣畅淋漓地满足你自己。随后,你顺理成章地将我推倒在穿衣镜前,扯下吴陵缎里的亵衣,蚕食起来。
  你每蚕食一分,我便更恨你一分。
  我再清醒时,已是傍晚。往庭院中走了几步,忽然闻到厨房里一阵前所未有的甜香。
  迈入门槛一看,竟是你的身影。
  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怎会出现在厨房中,用襻膊(2)挽起宽大的雀蓝平金琵琶袖,动作娴熟地烹饪点心!
  你常年握九亭连弩的手揉搓着饼团儿,檀木点心模具旁摆着切好的云腿(3)和乳酪。你将云腿均匀地揉进面团里,随后擦了擦自己的下巴,蹭上了一块儿面粉。
  我惊道:“你……”
  誓死保护我的女侠、残忍折磨我的佞臣、客居异乡的失路之人、洗手作羹汤的年轻姑娘……你的无数面交织在我心口,挥之不去。
  究竟什么才是你的真面目?
  你下巴沾着面粉,向我轻轻一笑,倒让戾艳的五官柔和了不少:“鹤郎。”
  你将饼团儿放进模具里,再翻出来,便烙上鲤鱼跃龙门的好意头。
  我甚是疑惑:“你竟会做糕团?”
  针黹厨爨,向来是男儿郎的活计。你怎如此熟练?
  你只含笑把蒸得雪乎乎的云腿春饼递给我:“鹤郎尝一尝,且看为妻的手艺合不合你的胃口。”
  云腿春饼里掺了丝线似的蜂蜜,色泽鲜艳,近之清甜,哪怕我忌惮你,也忍不住想要尝一口。
  甜香滋味探入口中,不由齿津生香。我又尝了一口,把春饼咬成个缺了角儿的月牙。
  此生我从未尝过这么好吃的糕团。
  你腾身坐上灶台,用丫鬟递上来的帕子拭手:“好吃吧?是我爹爹教我做的。”
  你爹爹?我记得,你的父亲是与凌烟阁主有私情的愈州名伎。
  因我身子不好,素日咽不下去东西,故食量颇小。这铜钱大小的云腿春饼倒开了胃口,让我一连吃了三个。
  我尚未回神,你已经倾身吻过来。你妖娆纤长的鸦睫拂动我的肌肤,我和你的唇齿间都是甜蜜香泽。
  “唔——”
  不知为何,这一次的吻,我没有挣扎的意图。我婉顺地躺在你怀里,接受你的亲近。
  待你吻得我喘息不动,我方微微推开你,道:“不要……我受不住了。”
  今日你不曾勉强,只是把玩着云腿春饼,回忆往昔:“遥想当年,我和爹爹相依为命,白日他忙着,不能起爨(4),便由我在灶台前忙活,做好吃的给他。”
  我轻道:“他忙什么?”
  你平静道:“忙着接客。”
  我惊得后退一步,你的父亲既给戚香鲤生下了女儿,还不得不接客?
  即便戚香鲤不把你父亲抬入府作侧室,也该给一笔银子,让父女俩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你咬了一口云腿春饼,笑谈过往:“不接客,他拿什么养活我呢?”
  我忽然有些心疼你,想要安抚你,却不知该如何安抚你。
  我看着你的茶褐色眼眸,心尖忽颤,温柔道:“你做的糕团很好吃,多谢。”
  你看了我许久,仿佛很激动的模样。
  明明只是言谢一句,你却像是得到了我天大的馈赠。
  “鹤郎……”
  我唯恐你再对我百般调戏,不由后退一步,躲在朱红描漆梁柱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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