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公子(女尊)——洛阳姑娘
时间:2022-05-29 07:40:40

  龙醉欢带领的大顺兵卒像是嗜血的猛兽,疯狂抢掠楼兰古国的金银与男人,她们见到了城楼上的阿罗耶,邪火燎原。虽然龙家军兵纪严明,但这个异域的贵族公子还是被兵卒轮流凌.辱,最后绑在马匹后面,活活拖拽而死,只留一具骸骨埋在风沙里。
  我看向祭祀于碑前的骷髅:“这是……”
  丽喀丽娅面上拂过尖刻的狠厉之色:“这都是本殿杀的龙家军,谁敢动我阿兄,我要她去地府里陪阿兄!”
  只看这些骸骨的模样,便知道她们受尽折磨,死状极惨。
  丽喀丽娅将面颊贴在墓碑侧,似是无限眷恋:“与其让楼兰的男子们死得如我阿兄般屈辱,不如我一刀了结了他们……让他们干干净净地走……”
  我忽然明白,缘何她要赐死每一个为她侍寝的男人。
  大顺吞并楼兰是迟早之事,届时定有兵卒恶战,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郎君只能是殃及的池鱼。
  她宁愿给他们一个痛快。
  我悲从中来,女儿好战,郎君何辜?
  夜半时分,我常常午夜梦回,醒也想你,梦也想你。
  梦里的你我尚小,犹是黄口小儿,言笑晏晏。你照旧穿着那身讨喜的鲜红麒麟圆领锦袄,像一片红云撞入我眼帘。
  我无端觉得委屈,便靠在你怀里说:“等你长大了,我们可永远别分开了啊。”
  你捏一捏我的面颊,认真道:“自然自然,本姑娘不是都答应娶你了吗。”
  下一刻,你扣住我十指,触感温润,掌心骤暖,瞬间融化了指尖的小寒酥(2)。
  我窃窃道:“那……你娶了我之后,得保护好我,不能让别人欺负我。”
  一低眸,便能看到你的手。明明它只属于孩童,却无端令我觉得安心。
  你圆乎乎的眼睛透出几许坚定:“你别怕,有我呢。”
  听到这信誓旦旦的六个字,我无比满足地闭上眼眸,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忧心。你我二人相依相偎,仿佛一对泥巢的乳燕。
  我轻轻说:“我想吃云腿春饼了……”
  你把眼眸都笑弯:“好。”
  然而这一声“好”字尚未落地,我便骤然醒了过来。对寒窗,空思量。
  倘若此生你我再无缘相见,我死在西域,魂也要归往故里。下半辈子,我不许你娶旁的小郎君,不许你用云腿春饼哄他们笑,不许你与他们生儿育女、子嗣绕膝。
  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翌日山中围猎,楼兰女帝令丽喀丽娅出席其间。听到旨意,丽喀丽娅倚着壁龛微微一笑,叹道:“楼兰已经回天无力,国之不国,家之不家,他们怎么还有心思在此醉生梦死?”
  殿内所有人都不敢接话,只是摸摸收拾围猎的衣装。
  须臾后,其玛屈膝捧过一身祖母绿的骑射劲装,劝道:“殿下,更衣罢,莫误了时辰。”
  丽喀丽娅随意地扯过劲装,扔到我身上,调戏道:“美人儿,你伺候本殿更衣。”
  我犹记恨她说要让我陪侍女帝,母女聚麀(3),故恶狠狠地把衣裳扔回去:“自己穿!”
  岂料丽喀丽娅并不计较,伸开双臂,任几个昆仑奴近身服侍,穿佩妥帖。今日她换下往日里繁复妩媚的深色长裙,换上齐膝的劲装,干脆利落。那交领以孔雀丝线绣出花叶梵文,腰系镂金带,足踏翘顶靴。
  就连她的栗色鬈发也高高束起,扎成浓厚的马尾。
  昆仑奴牵来大宛马,我本预备离去,岂料丽喀丽娅拽住我的右腕便抱上马去:“驾!”
  她竟然要带我去!
  我奋力地挣扎着:“放开我!你这畜生!你——”
  “忘了戚寻筝吧,”丽喀丽娅却抱紧了我的腰肢,温热的吐息撩拨在我耳垂,“我带你走,我们不去西域,不去中原,沿着月神的指引,去一个无人踏足的地方终老……”
  何其可笑。
  我想起已经到手的布阵图,乖顺地将面孔埋在她胸前,轻笑道:“这有何难?我应了殿下便是。”
  此时此刻,她颈上月光石的光泽刺痛了我的双眼。不知什么缘故,她身上永远挂满璀璨的月光石,仿佛将月华披在身上。
  女人们围猎时,我便坐在帐车里烹酒而待,葡萄美酒的醇香氤氲缠绵。这些日子,我成了楼兰国人人唾弃的妖孽,她们议论纷纷,说我迷惑了右杀贵人,是亡国之兆。
  “烧死他……烧死他!否则楼兰要亡国的!”
  “他一个中原的贱奴,身上流的血都是肮脏的,怎能被封为右杀的阏氏!”
  “他一定是妖孽……听说戚寻筝为他自断右腕,他是魅惑女人的妖孽!”
  “臣恳求陛下,赐死这个中原公子,否则楼兰必有大祸!”
  对于这些流言,我充耳不闻,只是低眉调制美酒。
  丽喀丽娅懒散地把玩手中的金茯鞭,指了指劝谏的群臣:“尔等谁敢动他,本殿先让谁身首异处。”
  女帝见她口出狂言,怒斥道:“放肆!”
  丽喀丽娅并不在意,撩起纱帘进了帐车,将我调的美酒一饮而尽。玛瑙红的酒液落在她唇角,越发显得唇如朱砂。
  我再为她满上一杯,假情假意绕在眉眼,毫不掩饰:“臣,多谢殿下。”
  “你无需哄我开心,”丽喀丽娅摇了摇酒卮,又抿上一口,“有些事,你不说,我不问,便相安无事。你倒的酒真香,我一尝,便什么都忘了。”
  看着半醉的她,我想起你在楼兰驯服的雪鹰。不知什么缘故,她很像囚笼中的雪鹰,明明有尖喙利爪,却永生不得归于自由。
 
 
第70章 🔒戚寻筝
  麒麟台上宫灯十里, 今日是兴瑢帝赵福柔继位的黄道吉日。天色晦暗,泛着几许雾蒙蒙的银灰色,史官们却昧着良心在左史上写“绮雾云霞,五光十色”。
  百官跪在丹墀之下, 口呼千岁万岁, 正如往日对着赵福柔的母亲元甍帝。在大顺朝称王的女人是谁, 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宦娘总管拖长了声音:“起——”
  孔雀羽制成的宫扇缓缓移开, 新帝该露面了。然而那宫扇之后,何曾有锦衣华服的赵福柔?!
  “这——”宦娘惊得鹿筋麈尾都扔了, “陛下!陛下呐?”
  文武百官亦惊诧不已,令人四下搜寻赵福柔。
  “快!传凌烟阁缇骑!九五之尊不知所踪!”
  “封锁宫城!快!”
  “登基大典上丢了陛下,这是不祥之兆啊!”
  我往孔雀羽宫扇后看去,那里有金碧辉煌的龙凤宝座,镌刻了烟草祥云, 紫气东来。它意味着人世间最尊崇的地位。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王座机关算尽,阴谋阳谋。
  我与寻嫣对视一眼,同时解刀往鎏金宝座上走去,寻嫣套着紫晶戒指的玉指掀开云纹鲛绡帘, 帘后空空如也。
  寻嫣眉心一蹙:“查。”
  半个时候后, 寝宫的总管审遍了洒扫侍奉的小宦娘,得到一个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消息:在登基大典之前, 陛下说出宫随便走走, 却一去不返。
  寻嫣唯恐再生事端, 当机立断令人封锁了鄞都城,明察暗访, 搜寻兴瑢帝的下落。兴瑢帝性情怯懦, 不擅功夫, 想来不会难寻,岂料寻了三天三夜,仍旧不见踪影。
  赵福柔去了何处呢?
  忽忆及许久之前,赵福柔曾在重重宫阙中赌气地说:“哎,当帝姬一点也不好,我不是赵福柔,我是赵惜惜!”
  我眸光一凛,抬手牵过一匹暗夜五花马:“驾!”
  醉欢二话不说,策马跟上:“你去哪里?”
  我顺着朔风回首,轻声道:“我猜到她的下落了。”
  两个时辰后,我们在鄞都城外的官道上追到了一袭布衣的赵福柔。彼时夏意渐浓,浅金的光穿过云层,催离乡的雁重归故里。
  赵福柔牵着一匹瘦瘦的小毛驴儿,哼着歌儿往南走。她换下了锦衣玉钗,披着寻常姑娘穿的嫩青布衣,足踏平地软鞋。她的青丝斜斜挽作寻常的鹅梨髻儿,倘若不说,谁能把眼前的乡野丫头认作当今圣上?
  “正月里打新春儿,寡夫在房中口问心儿,寡夫年长三十二,嘞个呀咿儿呦,一十七岁过了门儿……”
  ……这唱的还是《小寡夫上坟》。
  我寂寂片刻,下马行礼道:“臣女参见陛下!”
  醉欢亦行礼道:“今日是陛下登基的良辰吉日,还请陛下即刻回宫!”
  赵福柔摸了摸小毛驴,摇头道:“我不会再回去了。”
  醉欢走近几步:“陛下!陛下三思!”
  “鄞都不是我该留的地方,我留在这里,只是个笑话。”她又松散伸了个懒腰,圆圆的眼眸清澈如露珠,“我不通文墨,不懂朝政,连奏折上的字儿都认不全,我坐在丹墀上,有什么用呢?”
  醉欢恭秉道:“陛下乃是赵氏后裔,只要陛下稳坐朝堂,便可安定大顺江山。”
  “我就是一个废物,江山安不安定,与我什么相干?”赵福柔道,“既然除了我,赵家的人都死绝了,那一切由我说了算——我要走了,这江山你们谁爱坐谁坐。”
  醉欢道:“便只是留下安享富贵,陛下也不愿吗?”
  烟柳旁有迎春葳蕤,鹅黄的碎花映得人满目绚燃。赵福柔随手摘一朵迎春挼在指间,笑道:“我呀,跟着海阁老学了这恁久,甚么史策掌故都不曾学会,只学会了八个字‘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不配这九五之尊,早晚有灾殃降临!罢、罢、罢,富贵非吾愿,不如早还乡!我照旧回木樨镇养螃蟹去!”
  她言至此,我与醉欢不肯再劝,目送赵福柔哒哒哒骑着小毛驴回水乡,直到她浅青色的身影被万重山峦遮掩。
  烛香满夜,明月半墙。
  我在你住的卧房里怔然许久,一灯如豆照着画壁,我狭长的身影照旧形影单只。我忽然想起往日你看我的眼神,你分明是有些怕我的,却又无比倔强,不肯露怯,那眼神水盈盈仿佛盛着月华。
  随手翻开榻上的象牙瓷暗花隐囊(1),竟翻到了一幅绣品,想来是你往日闲来无事绣的。
  绢帛上的女子睡得很沉,青丝掩面,如归虚境。
  正是我。
  与往常的我不同,画上的我消弭满身戾气,腰不配长刀,肩不倚连弩,就连指尖的银甲暗器也悉数不见,只穿一袭琉璃光泽的十裥八宝裙,浑身透着柔和的光。
  我的五官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只看上一眼,便认得出是我。
  而绢帛的一角,则以银灰的丝线绣了两行诗句——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相思深处,无法纾解,我便令人抬上好几坛绍兴美酒,一壁喝酒,一壁想着你。
  眼下你在西域,对着一望无际的黄沙,过得可好?
  属下安缕劝道:“明儿还要上朝,高媛莫要贪杯。依下官看,楼兰受制于我们,敌弱我强,谁都知道主君是您的命,她们未必真的敢动主君。”
  我望着指尖海棠色的酒液:“等一切都结束,我想带他回蜀中。”
  安缕蹙眉道:“高媛是开国名臣,合该稳坐朝堂之人,受百世香火,万人瞻仰,怎能……”
  我轻叹道:“富贵非吾愿,不如早还乡。”
  有个侍奉酒馔的百户着实不知天高地厚,凑上来讨巧道:“高媛何须发愁,您已经有了这滔天的权势,何愁没有美人儿在旁服侍呢!男人呐,脱了衣裳都一样,没什么分别。”
  安缕察觉不对,斥道:“放肆!”
  岂料这小百户吃酒吃醉了,涎着脸笑道:“来日把主君从那鞑子堆儿里救出来,他没被人睡便罢了;倘若他被鞑子弄过,高媛不必动气,属下亲自了结了他,不给高媛丢人。让他啊,生是您的人,死是你的……”
  眼看她说出的话触我逆鳞,安缕毫不客气地一盏烈酒泼在她身上:“灌了黄汤,还不管好自个儿的舌头!”
  好在最后一句话,小百户终究没能说个完整,因为我手握的琳琅水浪纹佩刀径直刺入她胸前。
  安缕见怪不怪,只上前给我添酒,轻声劝慰:“高媛……”
  浓稠的血绽满银白的一斗珠氍毹,我吃着酒向丫鬟们使了个眼色,她们便无声无息地过来将尸体料理了。
  此刻房中无声无息,三十来个贴身下属都不敢言语,唯有江浸月和安缕敢小声儿劝我。我随手抿去唇角沾的血迹,淡淡道:“这一劫后,无论主君的身子如何,他都是你们的主君,知道了吗?”
  “属下遵旨。”
  下半夜月明星稀,有丫鬟前来送密函,道是地牢里的楼兰俘虏肯招供了。我匆匆穿上件玄霞紫广袖披风,散着长发往地牢走去。
  自从与你互通心意后,我便不再如往常般滥用酷刑,唯恐损了阴鸷。每当犯人不肯招供,我便令人把她们关在晦暗无光的地牢里,等待时光一丝一丝地吞噬她们。渐渐地,我发觉晦暗的绝望其实比一切痛楚都可怕,它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孤独。
  丫鬟点起灯,那楼兰女子登时闭目:“水……不……”
  我久久凝望她:“你肯招了?”
  楼兰女子囫囵吞下几口水后,喑哑着喉咙道:“是,是!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徐鹤之不仅没有死,他还被右杀贵人封为阏氏……右杀贵人不肯成为帝姬,一来是敬佩亡故的前帝姬是楼兰的盖世英雄,二来,右杀贵人知道楼兰气数将尽,眼下什么帝姬不帝姬,都是空话。”
  我给捧灯的丫鬟比了个手势,丫鬟颔首,竟将这楼兰女子的束缚铁链解开。
  她不可置信地摔倒在地,满面狼藉:“你……”
  我轻声吐出四个字:“我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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