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公子(女尊)——洛阳姑娘
时间:2022-05-29 07:40:40

  “什么?”
  “我放你走。”
  楼兰女子吐出半口血污来,她跌跌撞撞地起身,绝处逢生,半是惊诧半是狂喜。
  我背对着她,指尖细细把玩一柄银蛇尾短匕首:“回去告诉你的右杀贵人,我要她把我的郎君完璧归赵。倘若她顺我得意,来日楼兰大祸,我自有法子留她一命。倘若她不顺我得意,”我轻轻拨开匕首繁复的短鞘,凌厉寒光照在地牢中,“我戚寻筝诛她九族。”
  几日后,寻嫣约我在太白楼吃酒,我本以为是个小宴,穿着常服便去了。待坐到了席上,发觉醉欢、娉婷、画屏等人都在,显然是有要事相商。
  我面不改色坐下,以机关右手夹了筷鹿肉吃:“哟,诸位姐妹都在呢?”
  醉欢给我倒了盏酒:“坐。”
  我饮了酒,望向寻嫣:“你寻我来做什么?”
  今日寻嫣穿了身淡金丝帛长袄,纱内夹层里以金线绣出祥云牡丹,袄上配的是珍珠白云肩,云肩左右各垂下几缕南珠流苏,她梳的是翻云髻,金簪如锦,越发显得仪态万千。寻嫣身后的一对侍姬,名唤烟罗、琼枝者,一个捧着她的佩剑,一个捧着一卷文书。
  寻嫣拢袖淡淡道:“今日午时,我令史官昭告天下,兴瑢帝殁了。”
  我把玩着紫檀雕筷:“最后一个姓赵的也跑了,咱们找谁当皇帝呢?”
  “不妥。”画屏轻蹙蛾眉,“醉欢,你让人把兴瑢帝从江南找回来吧。江山易姓,着实狭险。”
  我给画屏夹了筷海棠鲥鱼:“行了,别逼这位螃蟹皇帝了。她跑了就跑了吧,我们再想别的招儿。”
  醉欢深以为然:“我也这么觉得。”
  在太白楼的雅间中,我和这些几经历练的年轻姑娘面面相觑,恍然意识到大顺朝气数已尽,天下的重担即将压在我们肩头。
  而开国帝王,也即将出自我等几人间。
  却是我最先打破沉寂:“我们当众,谁称帝,谁称臣呢?”
  寻嫣稳稳起身,从烟罗手中接过金错刀,目光炯炯。
  我戏谑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把我们全杀了?”
  寻嫣:“……”
  寻嫣的眸光落在金错刀上,这一柄刀,刀铭“天下”,是戚香鲤亲自赐给她的。我不知道这一刻,嫡姐想到了什么,但我可以断定,她的喜怒哀乐,总与天下苍生有关。
  即便实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娉婷照旧是那般从容的模样:“眼下,我们彼此势均力敌。寻嫣是凌烟阁主,寻筝有蜀中势力,画屏统领国子监,醉欢手握契北军,”她沉吟须臾,耳上明月珰纹丝不动,镀给清隽面孔一层光华,“倘若我等内斗起来,中原免不了一场浩劫。”
  娉婷说得是。可天下女子醉心权势,我却无心于此,我只想带着心爱的公子回蜀中、酿花雕,看三秋桂子、十里荷香。
  我道:“不若如何,咱们立一个君子协议。不权谋,不内斗,不祸乱天下,不牵连万民。至于谁称帝——”
  嫡姐抬眸看我:“嗯?”
  我打了个响指,朗声笑道:“谁先拿到传国玉玺,谁称帝!”
 
 
第71章 🔒徐鹤之
  烽火连朔天, 十里骸作烟。
  我日夜期盼,终于到了结一切的这日。无数契北军如饿狼般冲入苟延残喘的楼兰,割断了绸缎一样的琥珀泉,使之血流遍地。
  虽说楼兰以弱击强, 败势已定, 可沙漠里的西域女儿终究是有血性的“沙蛇”, 宁肯战死, 不愿投降。楼兰兵卒赴战之时,因寻不得京畿布阵图, 屡屡落败,受制于人。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将军!京畿布阵图无缘无故地失踪了……这,天要亡我楼兰啊!”
  “求至高无上的月神庇佑!我等就是战死,也不给狡猾的中原人做牛做马!”
  “京畿布阵图呢?快去找!你们倘若寻不到布阵图,给本将军提头来见!”
  战火沿着连绵的沙丘灼烧到华美的普陀宫, 烧到遍绣藤蔓与神祇的玄紫宫帐,凛红的光又烧裂了半边苍穹。我耳畔满是兵戈铮铮之音,伴着时有时无的嚎啕。
  我敛去心中悲悯,直身坐在宫帐深处, 拨弄七弦琴, 心下泠泠如冰,我唱道:“誓扫匈奴不顾身, 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 犹是春闺梦里人。(1)”
  “哈哈哈哈!好一个‘誓扫匈奴不顾身’!好一个‘五千貂锦丧胡尘’!”丽喀丽娅饮酒痴狂, 一把抓住我的琉璃青广袖,“公子, 我都快要死了, 你惦念的仍旧是中原, 你甚至不愿为我唱一曲哀歌!”
  六角摩羯金边酒壶被她狠狠掼在地上,碎片散开,每一片都映照出丽喀丽娅至死的癫狂。她且叹且笑,跌跌撞撞道:“来啊,本殿不怕中原人!其玛,传本殿密令——将圣饕山后的火.药取出来,咱们玉石俱焚,到阴司里再分个你死我活!”
  其玛跪倒在地,苦劝:“殿下冷静,此刻尚且有一线生机!倘若阿塔瑟帝姬在鄞都偷袭成功,那我楼兰国照旧如日中天!”
  我不顾殿外由远及近的兵戈残音,兀自垂下眼眸,低低唱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轰隆一声,巨大的宫殿画壁倒塌,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能看到仓皇逃窜的楼兰百姓,它们当中有年过耄耋的老者,亦有未至总角的孩童,尚不能理解这天翻地覆的劫难,便死于战火、死于刀剑、甚至死于同胞的踩踏。
  契北军放出了几千条灵缇(2)猎犬,将楼兰百姓围追堵截,使之惊惶如丧家羊羔。最后,他们被围在中央,分出壮年女子,驱赶为奴隶。至于老弱病残,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我知道,像他们一样,我眼前这个尊贵而癫狂的女子,也即将不久于世。
  我抬眸冷道:“右杀贵人,你早该想到有今日。”
  “是啊,我早该想到有今日!”丽喀丽娅浑身残酒,神色悒郁,“我明知你从未驯服于我,我明知你是假意顺从,我还是……”
  一瞬间,有刻骨的惊愕劈开我心间!
  原来她从来都知道!
  丽喀丽娅微微抿朱砂般的红唇,神色不辨悲喜:“我还是心甘情愿蒙在鼓里。”
  我颤抖着后退半步,万万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
  她究竟把我当什么呢?她一边凌.辱我,一边纵容我,她给了我无边无际的尊贵,可是这无边无际的尊贵,又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楚。
  她眨了眨浅碧色的眼眸,月光石在额前熠熠发光,让我想起大漠里的月色。她轻声道:“公子,飞鹰阵列图呢?”
  我从楼中偷去了飞鹰军布防阵列图一事,她也知晓得清楚明白。
  我握紧左拳,一时无言以对。
  丽喀丽娅浓密的长睫垂下来:“你不说,也无妨。”
  “烧了。”我鼓足勇气踏过去,此时此刻,长蛇般的烈火已经贪婪地舔上猩红杏叶纹地毯,生死千钧一发。
  丽喀丽娅道:“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普陀宫内烟熏火燎,我被呛出了眼泪,泪珠落在火光里,灼烧成寸寸残花,“我早早与你说过,你留我在身边,我迟早要杀了你。迟早。”
  丽喀丽娅仰颈笑得肆意:“好!不愧是本殿下看上的男人!看似为绢帛,实则是弦刀,温柔刀,刀刀夺人性命!死在你手里,本殿下不愿望!”
  终究有残余的怜悯,生在我心头。
  可心中越是怜悯,口中越是半步不让。我阴恻恻望着她,逼迫自己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折辱凌迫,悲从中来:“是你自找的!”
  想起你被她凌迫自断右手,恨意如烈焰般流淌在我的血液中。我冷声道:“我是寻筝的人,你害我妻主没了右手,我恨不得与你同归于尽!”
  火星被凛风吹起,灼烧了丽喀丽娅的发丝,她沉默良久,安静的像一只濒死的野兽。
  仿佛是长长一世后,她才行将就木地问出三个字:“为什么?”
  我望着她深邃的眼眸:“你不是她。”
  其玛与几个奴隶跪倒在地,泣涕哀求:“请殿下避祸!此处不宜久留,请殿下万万珍惜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自己这短短一世将在今日结束。
  我这一世,有妻有女,有始有终,也算圆满。
  孔雀城的火越发肆虐,甚至有些许蔓延到了我象牙白的嵌丝广袖上,我提起衣袂,疾步往城楼上奔去。
  在这城楼上,阿罗耶至死不曾等到他深爱的帝姬。
  我想见你最后一面,也是贪奢。
  蓦然心尖一颤,我枯槁的心复活了大半!我下意识往火海下一看,登时疑在梦中——城楼下赫然是你的模样。我尚未见你,便感应到了你的存在。原来爱意深入骨髓,当真能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穿一袭玄紫的广袖长裙,裙上以深一色的暗紫丝线绣出万里江山图,袄裙外披着黑色披风,垂至足踝。大漠的朔风轻抚你傲然不羁的长发,露出眉心的银质抹额。
  我喜极而泣:“寻筝——”
  无数兵卒立在你身后,纹丝不动,衬得你像从天而降的女神。你向我伸出铁皮机括制成的右手:“我带你回家。”
 
 
第72章 🔒戚寻筝
  仲夏渐深, 凌烟阁的小厮们摘了鹅黄的桂子花酿酒,装在月白的冰裂纹瓷瓶儿里,黄澄澄得酥透墙壁,仿佛打碎了十五之夜的月光。
  逐渐地, 我们几个喜欢凑在戾刀堂处理公务, 乏累时斟酒对酌, 闲言几句江湖庙堂, 家国天下。
  今日嫡姐甫踏入戾刀堂时,发觉我屈膝坐在罗汉床上饮桂子酒, 醉欢抡着小刀割肉吃,画屏和娉婷正在执子对弈,四个人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嫡姐:“……”
  而象征帝王权柄的玉玺,大大方方摆在属于嫡姐的席位前。那玉玺乃是冷碧色的极品羊脂玉,浮雕成龙凤共守社稷的纹样, 下头还坠着明黄的流苏。
  嫡姐:“……你们这是何意?”
  我把玩酒坛子,字字带笑:“你看不出来吗?我们都无心天下,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嫡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接过盛着玉玺的鸡翅木托盘, 蹙眉看向我们, 髻上四支金钗映出明晃晃的光泽:“世间女子无不向往这天下至尊的皇位,你们为何毫不在意?”
  我们四个彼此看了几眼, 唇角带笑, 心照不宣。
  嫡姐雪白的指尖珍而重之地抚上玉玺的纹路, 她潋滟的美目中隐隐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霸气,称得起九五之尊。
  醉欢笑抚鹰戾刀:“老娘天生是个武将, 封疆列刀、山原饮雪才是归处。等天下太平后, 我要带着小夫郎回契北练兵。”
  醉欢推过酒盏, 水润润的梅子青釉瓷器上擦上了她深红的唇脂,我行云流水给她添上酒,水声凌冽如泉,酒面上漾出几片桂花。
  我与她喝了个交盅:“鄞都有什么好?嫡姐,我和你不一样,蜀中才是长养我的地方。眼下师娘已死,师姐……鬼姬不知所踪,我得把浮戮门的责任担起来。”
  娉婷把玩着一颗白玉棋子,神色沉静,不卑不亢:“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即便有治国之才,然出身寒门,不懂皇家的因缘事故,我若登基,并不稳妥。”
  言罢,娉婷将棋子落下,给画屏摆了个“六合阵”。
  画屏抬手与之对弈,尝试破她列的阵势:“我只是个翰林编修,和史书打交道才是正事儿。这大好河山已然安定,我冷家便心满意足,何必再争权夺利呢?”
  说完这番话时,我望向冷画屏的柳叶眼,发觉她的眸子特别亮。
  后来许多年后,画屏才告诉我,她论大好河山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海棠春。海姑娘也沉醉山水、思慕美人,却从不意欲占为己有。画屏说,那日她摇着团扇在绣楼上听曲儿,笑叹道:“人人都求‘醉枕美人膝,醒握天下权’,想要江山美人两全。我呢,醉了就找一个舒坦的枕头;醒了,就踏遍这大好河山,不必拥有。”
  我们四人集体摆烂后,寻嫣顺理成章地登了基。
  其实论起道理,也该是她坐在这众生之巅。我们或多或少都有旁的牵挂,不能一心为苍生奔忙。
  立秋时,兴瑢帝病殁,举国哀悼。一旬后,众臣联合推举凌烟阁阁主戚寻嫣为帝,庇佑社稷。
  戚寻筝登基后,大赦天下,改国号为“大昭”。
  秋雨过后,水草丰沛。我与醉欢约好在远郊猎苑围猎。
  醉欢穿着墨色妆花飞龙服,腰间绕了鹿皮玉带,细细镶嵌一环镂金。贴身的飞龙服勾勒出高挺□□,健美身姿。她身后的箭囊里装满锋利的穿云箭,显然期待与我比个高低。
  我朗声笑道:“光射猎有甚么意思?不如咱们比个彩头?”
  醉欢将苍穹弓绕在手里,笑出一对可爱的酒窝:“嗯?什么彩头,说来听听。”
  是的,醉欢长了一对小酒窝,深深的,圆圆的。这姑娘笑起来的模样甚是痞帅。
  我笑道:“赢的人问输家一个问题,输家必须说真话。”
  醉欢跃跃欲试:“这有何难?”
 
 
第73回 比试,却是我输了。我二人将猎到的驼鹿靠在架子上,啖肉饮酒。醉欢屈腿坐在篝火旁,随口道:“我想知道,倘若你师姐还活着,你会不会饶她性命?”
  我将喉中滚烫的鹿肉咽下去,决断道:“不会。”
  醉欢若有所思地望着右手佩的皮护腕,骤然撕下一块鹿肉给我:“当真不会?”
  “当真。我早已与她分道扬镳,他日再见,便是宿敌。”
 
 
第74回 比试,我猎到了一只赤蹄青獐子,醉欢出师不利,输给了我。她大大方方地饮酒而笑:“你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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