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行眉心微皱,默然无声站在那里,白色僧衣被风吹得动荡不休。
黑袍人冷笑道:“不与天斗,你就注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从你面前消失。只有与我合作,你才能在六界之中有一立足之地,才能救她脱离苦海。”
转身飞离而去,远远地道:“鄙人随时恭候高僧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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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离暂时去稳住了喻芷情绪,又去医院找到戚境,趁他外出买晚餐时将他拦住,对他灿然一笑:“你好。”
戚境看了看她:“你是?”
流离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他:“我叫程流离,解忧事务所的金牌业务员。你的事你女朋友已经跟我们说了,我们老板特派我来帮助你,保证在一年之内让你爸妈心甘情愿认喻芷做儿媳,如果失败我们全额退款。”
笑着朝他一眨眼:“听明白了?”
戚境已经是完全呆滞的模样,看看她的名片,又看看她:“解忧……事务所?还有这种地方?”
“当然有,现在这个世道买卖什么的没有。我只问你,你还愿不愿意娶喻芷回家?”
“愿意!我愿意!”
戚境答得干脆又慌张,生怕流离会跑似的,抓住她手腕道:“只要能跟喻芷在一起,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流离让他仍旧回去侍奉母亲。等时间过得差不多了,又让他装出一副沉痛模样,在母亲床前保证一定能跟喻芷断得彻底。戚母暗暗地开心,没过几天病就全好了,被儿子接回了家去。
整四个月过去,戚父戚母差不多淡忘了喻芷的存在之时,流离才又出现。
她以戚境新女友的身份去戚家拜访做客。戚父戚母知道儿子总算从上一段恋情中走了出来,都十分高兴,又事先打听了这个新女友是本地人,爸爸是大公司的老板,妈妈嫁人以前是大学里教书的,二老都满意得不行。
中午时分,流离跟戚境一道出现在家门外。戚父戚母急惶惶过去开门,一眼看过去,那女孩长相清秀,娇小可爱,眼中灵气四溢,倒是个漂亮干净的小姑娘,不由更是满意,忙忙热络地把她请进来。
戚母越看越喜欢,跟她说了几句话,很快却又反应过来,这姑娘年纪似乎小了点儿。
虽然她化了浓妆,故意把头发做成波浪状,可还是掩不住眉眼间那股稚气。
戚母心里犯了嘀咕,借口去厨房,拉着戚父道:“这孩子怎么看上去都不一定成年呢?咱儿子不会拐了个未成年少女回来吧?”
戚父忙忙打住:“瞎说什么呢,咱儿子是那种人吗?现在的小姑娘不都显年轻吗,这很正常。这样,你去再跟她聊两句,问问她年纪。”
戚母就洗了盘水果给流离端过去,笑容满面又跟她唠起嗑来。等时机成熟之时,问她:“孩子,你比我们家戚境小不少吧?”
流离笑笑,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身份证交给她。戚母一看,她只比戚境小了三四岁,不由瞬间放了心。
再看下头一行地址,果然是本地市中心人,不由更是放心,脸上的开心藏也藏不住,亲昵地过去搂一搂她。
流离就在这个时候往外挪了挪身体,眉头故意皱起来,十分嫌弃地侧头看她,伸手把方才被她碰到的肩膀拂了拂,像是弹灰尘一样。
戚母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流离在戚家表现得极为娇宠,喝水要戚境喂到嘴边,葡萄要戚境一颗一颗剥了皮才愿意吃,随意使唤戚母去沏咖啡,去拿遥控器,吃饭时挑挑拣拣,说这不好吃,那不好吃,当着二老的面恶狠狠地骂戚境:“你就给我吃这种猪食?”
戚父戚母由最开始的满心欢喜一点一点地变成失望至极。好不容易把这尊大佛送走,关上门,他们立即质问戚境怎么找了这种姑娘?
戚境一心只是维护流离,对他们不耐道:“她再怎么样都是我宠的,我乐意!反正以后是我跟她过,又不用你们伺候她。就你们这样的,人家刚来第一天就背后里说人坏话,我能放心让她跟你们住吗!”
戚母气得头都晕了,难以相信自己那个懂事孝顺的儿子竟然会为了外人顶撞她,就算是以前那个喻芷,他也只是暗暗地跟家里较劲而已,哪里说过重话。
一时间又气又恨,锤了他一下道:“你这讨债鬼!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她把你当仆人一样使唤你都心甘情愿!”
“我就是喜欢她漂亮可爱,怎么了,有问题吗?她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千娇万宠着长大,从小到大连个盘子都没洗过,现在肯跟我,那是委屈了她,我必须好好照顾她。
你们要是不喜欢她,就少见她几回就行了。反正你们需要的也不是一个儿媳妇,而是儿媳妇给你们的好名声。”
戚境的话虽然伤人,可仔细想来却有几分道理。戚父戚母商量一番,最后得出结论,现在的女孩子大部分都娇贵,不娇贵那是没有娇贵的命,这种倒是不能要了。
既是儿子喜欢,出身又那样好,以后出去说起来脸上都有面子,如此也就得了。反正以后是要分开住,任她再不懂事也不会在他们面前不懂事。
戚父戚母算盘打得叮当响,岂知又几个月过去,当儿子那里已经开始筹备婚礼时,却传来流离的家庭破产了的消息。
“一分……一分钱都没剩?”
戚母惊惧地问。
“欠了两个亿的债,你说剩没剩。”戚境满面愁容:“流离那么娇滴滴的姑娘,我怎么能看着她露宿街头。不行,爸妈,我打算把他们接过来!这小区不是还有咱们一套房产吗,就暂时让他们住进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戚父戚母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不行!”
“爸!妈!”戚境从沙发里站起来:“你们怎么这么自私!流离将来可是你们儿媳,你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我告诉你们,这辈子我就认定她了,她好我也好,她歹我也歹,你们看着办吧!”
戚父戚母听得目瞪口呆。
第86章
没过几天,流离住进了戚父戚母给他们儿子置办的一套两百平的房子里,顺带着捎上了自己落魄了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是小二和厨娘扮的,他们幻化成四十来岁的凡人夫妇模样,陪着流离一起去演戏。
搬进去的当天,戚父戚母不放心,过去看了看,说了很多冠冕堂皇的安慰话。
小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厨娘坐在沙发里不停地掉眼泪。说到那笔没还完的债,厨娘就抬起自己哭花了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戚母,说道:“亲家,多谢你们慷慨解囊,肯替我们还钱。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就是下辈子也还不完啊!”
戚母倒抽一口凉气,后退两步道:“可不敢说!俩孩子八字没一撇呢,现在叫亲家有点儿早吧。而且……而且我们家不过就是个普通家庭,就是把他爸所有财产都加起来,都凑不够个几千万呢……”
厨娘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殷殷切切地看着她:“没关系呀,有多少就先给我们多少吧,我们不嫌弃的!”
戚母还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人,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其实……其实我们手里的现钱根本都没几个,都在公司账上呢,要是突然拿出来,公司搞不好是要破产的。”
厨娘点了点头:“亲家说得对,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能害你们。那,那只有……”
她站起身在屋子里四处看看:“那只有先把这栋房子卖了救救急了!”
戚父戚母差点脑淤血而死,晕晕乎乎地被戚境送回了家。
过几天他们再来,发现房子里的值钱物件几乎都已经被卖了个精光,还剩一个明朝时期的古董花瓶,已经包装好,就等人来拿。
戚母忍无可忍,过去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房子是我们家的,里面的东西都是我们家的,你们凭什么随意买卖!”
流离就恶狠狠地瞪了戚境一眼,飞起一脚只踹他窝心,说道:“你还说对我好,还说你们家的财产都归我处置!现在我落魄了,你立马就换了副嘴脸给我看,这叫对我好吗!卖你几个废铜烂铁就给我叽叽歪歪罗里吧嗦,小气劲的,上辈子肯定是贫民窟里出来的!”
戚母看见,戚境非但不生气,还陪着笑脸宝贝长宝贝短地过去哄她,甚至为她迁怒到自己爸妈身上,过来责怪道:“你们不帮忙就回家好不好!流离家生了变故,本来就心情不好,你们还来这里烦她!”
这孩子莫不是被人下了蛊?这回就连戚父都再坐不住了,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那丫头……那丫头她有什么好的,你竟这么死心塌地对她!我告诉你,打从第一天起我跟你妈就对她不满意,今天趁早把事情说清楚,我们是绝对不会同意她进我们家门的,你赶紧跟她分手!”
流离暗笑一声,转过头来,吃人一般朝他们骂道:“对我不满意?切,你们以为自己老几啊,你们对我不满意,我还对你们不满意呢,两个老不死的,周边乡下地里出来的还敢对我指指点点,你们配吗?我告诉你们,是你们儿子哭着喊着要跟我在一起的,是他死缠烂打,不是我倒贴!”
寒意凛凛地一看戚境:“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趁早断了吧,就你爸妈这俩乡下货,我看一眼就恶心。”
戚父戚母瞧不起喻芷出身,流离就故意来贬低他们出身。二老脸色果然变得煞白,一时间心里所想的,是这位出身好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其实倒不如小县城里出来的那个温柔识礼的女孩。
戚境见状,陪着流离演道:“都是我爸妈不对,我让他们给你道歉。”
过去看着自己爸妈,眼中带了点儿怨恨:“你们在胡说什么!我好不容易忘了喻芷,又喜欢一个人,你们逼我跟她分手,这不是逼我死吗?
实话说吧,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爸妈,怎么三番两次想要我的命呢?这么想要的话,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好不好?好不好!”
他越说越激动,两只眼睛红得血一般,牟足了劲要往一旁墙上撞过去。戚父戚母死死把他拉住,痛声大哭起来,口里连呼“造孽”。
他们觉得流离就像个狐狸精一样,把戚境的魂都勾走了。真是想不到,一个长相这么清清爽爽的女孩子也有这么大魔力。
这次他们被抢了先机,以死威胁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便只能暂时妥协,任流离一家在他们这里兴风作浪,天天来家里蹭饭,还挑三拣四要求饭桌上顿顿要有海味山参。
吃饱了饭就往沙发上一坐,一会儿让切盘苹果,一会儿让洗盘草莓,戚母稍有抱怨,戚境就跳出来抱怨她毫无慈母之心,连未来儿媳妇都欺负。
这也就罢了,稍稍忍忍总能过去,可没过几天,那些讨债的人竟然也找上家门了,天天在他们门口大吵大闹,流连不去,非让他们替流离家还钱。
戚父戚母天天过得战战兢兢,还每天被儿子要挟拿钱出来替流离家摆平外债。
这日好不容易没人来讨债了,戚母颤颤巍巍地出门去菜市场,回来的路上,身体实在不适,跌倒在了马路边上。
来来往往也过去了不少人,没人给自己找事去扶她。她试了几次站不起来,坐在地上低着头抹起泪来。
“阿姨还好吗?”
一个温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接着,那姑娘弯下腰,扶住了她的胳膊,说:“地上凉,快起来吧。”
戚母抬起头,看见那人是喻芷。
喻芷坚持带着她去医院简单做了检查,等听到医生说没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又把她一路扶出医院,要给她打车让她回家。
戚母这时候再看喻芷,发现她懂事知礼,温柔可人,耐心善良,怎么这些品质,在以前都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呢。
“孩子,是我对不住你。”戚母低着头,有些不敢看她:“是我错了,我不该拆散你们。”
喻芷涩涩一笑:“伯母,过去的都过去了,就别再说了。”
戚母回到家,沙发上正坐着讨债一样的一家三口,听见门响,齐刷刷地一道扭头看她:“快去做饭!”
作孽哦。她心里哀嚎一声。当天晚上她做了决定,拿出手机拨通了喻芷的电话。
戚母骗喻芷说戚境一直都没忘了她,这一年来始终都惦记着她,还痛陈了自己的势利眼与虚荣心,说自己绝对不会再阻止他们两人交往。如果她愿意,等她跟戚境和好后,立刻就能带他们去民政局。
次日戚母骗戚境去了一家餐厅,算好时间后又带着流离过去那里吃饭,让她正正好好看见了喻芷和戚境在一起的和谐场面。
戚母添油加醋地说这两个旧情人怎么又旧情复燃了,果然是爱得太深无法割舍吗。
流离如她所愿,瞬间红了脸颊握了拳头,过去劈手给了戚境一巴掌,怒道:“我们完了!”
流离一家人走了,虽然临走时还诳走了戚家五十万分手费,戚父戚母却觉得这很值,什么也没有一个懂事知礼知羞耻的儿媳妇重要。
流离走后,戚境也闹过一段时间,绝食过一段时间,还好他对喻芷确实仍有情义,在喻芷的耐心照顾下慢慢地忘记了那个狐狸精,又在戚母的撺掇撮合下顺利跟喻芷重修于好了。
半年以后,二人领证结婚,在亲友见证下办了婚礼,从此甜甜蜜蜜,再无烦忧。
婚礼那天,流离从喻芷那里拿到了好不容易总算到手的怨念石,又找个空隙把一个红包交给了戚境,说道:“五十万,份子钱。”
戚境打开,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他笑笑:“谢谢你。解忧事务所,果然名副其实。”
流离说道:“有事情再找我……不过,你们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烦恼了。”
她转身而去:“再见,再也不见。”
教堂里,婚礼进行曲的调子欢快传了出来。流离刚透门而出,迎面看见师父正在外面闲闲站着等她。
“一颗怨念石,你竟花了一年半载才拿到手。”寒渊淡瞥她一眼,转身而去:“你可真有耐心。”
流离赶忙跟上:“我要是不把戏演得逼真,很容易被老顽固识破的。”
静了一会儿,又说:“凡人虽然势力,顾念这个顾念那个,不惜棒打鸳鸯也要维护家门的好名声,可神仙其实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