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也不过是带她再体验一把剑术高手的滋味儿,爽一把倒也没什么。
她反复提醒自己,不能真的激怒剑冢里的剑,而后放平心态,等着手里的剑引导她再来一套技能连招。
然而……
没有。
这把剑老老实实地躺在她手心,没有外放的剑气,没有自带加成的剑风,也没有拖着人动起来的招式,如同最普通的、最平平无奇的剑。
连灵智都没有。
李一格疑惑地抖了抖。
刹那间,天光乍破!
一缕金光自半空荡直地面,藏锋敛锷,收束色彩。
片刻之后,在天摇地动之中,猛地变宽,势不可挡地硬生生将台骀海劈出数个区域。
“走。”
李一格后领一紧,回头望,原是容清察觉到此处有异,救她来了。
老祖真是个好人。
她赶紧右手背后,藏起了那把烫手山剑,一脸颓败之色:
“我……我怎会……我怎会连一把剑都拔不出来?”
容清神识一扫,定定地在她头顶落了半晌,轻叹一声,似是无意地聚起一团灵气,拍了拍她的右肩。
“……呃,就是,”李一格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合理又离谱的说辞,“这把剑构成比较纯粹,所以被我的吸铁石吸上来了。”
容清:……
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无语过。
吸铁石。
也真有你的。
他无可奈何地扶额一笑,认命地叹了声,道:
“先离开这里吧。”
“是台骀海出问题了吗?”
容清摇头:“是整个小乾坤都在崩塌。”
李一格:?
发生什么事了?
眨眼功夫,金光便挤压尽墨蓝气团最后的生存空间,八苦地、祭台、山坡、锁链和更上层的平台,统统都被灼目刺眼的光芒笼罩。
她脚下一晃,叫容清的灵力提着向缺口飞去,在半空摇摇晃晃地尽力保持平衡。
好不容易冲出光团,却见日出东方,云蒸霞蔚,好一派日出景象!
不等她赞叹一声“好大的太阳”,脚下便响起震天轰响。
先飞出来的是剑冢的剑。
大多数剑的目标是李一格,少数不在乎主人是谁——或者认不出李一格气息的,也都第一时间做好了重获自由的准备。
其次是八苦地中的尸骸。
白花花的骨头如海洋球似的倾泻而出,把底下出早课的弟子都看呆了。
“什么情况?有人是屠了座城过来示威吗?”
“不好了,快去通知长老们,就说魔修过来下战帖了!”
“完了完了,老祖的剑也裂了,我裂了啊,咱们正道这回难道就要被人鱼肉了吗?”
“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一定可以带领正道走向巅峰!”
……呃。
最后一位同门多少有点儿励志了。
尸骨之后还有祭台。
老大一个祭台“砰”的一声掉下去,愣是把山体都砸出一个巨大的坑。
下面的弟子更是慌张:
“完蛋了完蛋了,魔修竟然找到了如此巨大的新武器!”
“哎,哎,刚才是不是你说你可以带领正道走向巅峰的,待会儿魔修打上来了你可别跑哈。”
“跑个屁!哪怕我只是修仙界最看不起的食修,也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儿!你们呢?你们身为我的同门师兄弟,难道好意思就这么怯战吗!来吧,让我们举起菜刀和锅铲,勇敢迎敌,支援就在不远处!”
“惊!魔修新武威力惊人,原因竟是它!”
第四个人的说话风格,略微有些耳熟。
李一格小心翼翼地在维持平衡的同时,忍着眩晕感朝下望去,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奋笔疾书的战地记者陶恃酒:
“小老弟!”
小记者笔一停:“嗯?谁在叫我?”
他抬起头,神识越过层层云海,终于找到了李一格。
还没仔细把现场看上一眼,就被容清的神识打了回来。
没办法。
陶恃酒摸了摸鼻子。
神识凑的太近,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是极为冒犯的举动。
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越是介意被人窥探。
他只好闭着眼扯嗓子喊:“姐!!!你出来了啊!!!”
响遏行云,叫李一格虎躯一震。
在她回答之前,更多的话追上来了:
“姐!!!你搁那上头整啥呢呀!!!魔修来了!!!危险!!!”
“姐!!!你看见魔修在哪儿了吗!!!”
“姐!!!你是不是和老祖在一起啊!!!”
最后一句话直接把李一格整急眼了。
说什么呢!这倒霉孩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她和老祖在一起,那她的憋屈剧情还怎么往下走!
难道要现在和老祖商量一下,扮演一出“修奸当场被擒,老祖屡立奇功”吗!
她赶紧藏好剑,在其它剑虎视眈眈的围攻姿态下,卑微发问:
“老祖,您先放我下去成不?”
第79章 祸不单行
并不是每个人的出场都能这么拉风。
长裙如花瓣初绽, 娇艳之中仍保留了一丝少女的矜持和内敛,一并坠下的数柄剑形态各异,但于剑道稍有了解的人, 都清楚此处每把剑都来历非凡。
“这是……这是一乐道祖之前打造的剑!它杀性太重,因而被道祖当成废剑封印了起来,它怎么会在这里!”
“哎, 哎,发什么呆呢,你快看!暗红色的那把,那是陆行云的作品!”
“陆行云!就是那个上古时期, 江湖排名前十的炼器大师吗!!等等, 那柄断剑是不是少阳仙君的第一把佩剑!!!”
李一格越听越心虚,背在身后的手更往里藏了藏:
“陶……”
话刚起头, 耳畔炸开震耳欲聋的轰响,大地都为之颤了几颤。
松散堆积的白骨散落开来, 滑向各处,叫本就站不太稳的修士更难保持平衡。
一时之间,山头上吵得跟菜市场一样。
有人认出了李一格, 一面闪避, 一面叽叽哇哇地大叫:
“快看, 这不是那个‘莫欺少年穷’的李一格吗?她怎么和老祖在一起, 老祖不会真的要当她的剑了吧?”
“说什么呢你, 是剑是人你都分不清,别当剑修了, 早点找个饭馆子干切配去吧!”
“那当时她……”
一片混乱之中, 李一格悄咪咪捞出储物袋, 把那柄倒贴的剑塞了进去。
还好这次没出什么乱子。
那把热情洋溢的剑乖乖躺进储物袋里, 甚至因为自己进了储物袋这个事实,高兴地亮了起来。
可不兴亮啊!
李一格手忙脚乱地封上口,叫了陶恃酒一声:
“陶师弟,我师妹咋样啊?”
“师妹?”
陶恃酒一时没反应过来,许久之后,才终于想起了什么:“哦哦,你是说你师侄吧。”
李一格默了默,“嗯”了一声。
“她啊,”陶恃酒摸摸鼻子,嗫嚅道,“我也不知瞎编的内容竟是真的,养正道君得知此事勃然大怒,纵使她说老祖已然不追究了,仍在第二日就将人扭送到南方矿脉,罚她在矿脉最底层做一百年苦工。”
完蛋!
一百年!
李一格眼前一黑:练气修士能有多少个一百年!
这一百年挖矿,可就把温云软的青春挖没了啊!
她猛掐人中,深深呼吸了一口混乱嘈杂的空气,将叫嚷声滤成悠长鼻息吐出去,平复下来,声音颤抖:
“你、你写了什么?”
“姐,这是重点吗!”陶恃酒脸上的不好意思褪去,眉头皱起,眼睛圆瞪,怒其不争地反驳道,“现在的重点是,老祖为什么会包庇温云软!”
李一格:“……”
李一格:“哦。”
为什么包庇温云软这种问题,也有必要当成重点讨论吗?
她记得凌云镇那会儿,曾经收到过一则温云软与容清同下秘境的系统提示。
许是当时温云软救过容清,或者老祖单纯地被女主光环吸引了呗。
陶恃酒表情更沉痛了:
“一看就知道你没当回事儿!”
他举起小本,画了三个圆圈:
“这是你,这是温云软,这是老祖。”
一个箭头连起了代表温云软的圆圈和代表她的:
“温云软伤害了你。”
一条线段连起了代表老祖的圆圈和代表温云软的:
“老祖知道实情,不仅没有责罚于她,反倒将此事隐瞒下来。”
最后一根虚线,画在了代表老祖的圆圈和代表她的圆圈之间:
“现在老祖又和你一起从小乾坤里出来,你觉得老祖和你,应该是什么关系?”
李一格一头雾水:“没什么关系啊。”
“这就对了!”
陶恃酒一击掌,给李一格整得更蒙圈。
“姐你想啊,老祖包庇温云软去找魔修,却又当众答应做你的剑,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魔修的卧底!”
李一格默了默,随口吐槽:“还不如说他始乱终弃变心快呢。”
小记者闻言,眼前一亮:
“对啊!”
握笔的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本子:
“天呐,姐你真是当局者清,怎么我分析这么久,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有了这个思路,那接下来的剧情就好理解多了啊!
温云软性格天真活泼,而老祖则常年独居闭关潜修,性格上多少是有点自闭的。
就在一次偶然的神识巡视之中,他发现了宗门新进来的弟子,就像小太阳一样温暖而充满了力量。
即使这名新弟子犯下一桩错事,老祖还是心甘情愿地为爱隐瞒。
可是!
关键的部分来了!
陶恃酒在本子上画了一个代表感情转折的符号:
可是在与温云软接触的过程中,老祖发现李一格才是那个真正温暖而充满力量的人。
她百折不挠坚强不屈,孝亲敬长、关爱同门,甚至不惜为了保护师妹而伤害自己!
这样的她,又每每在危急关头表现出聪慧颖悟、能力过人的一面!
即便是老祖,也难以自拔地沦陷了……
毛笔尖儿在本上画下半个爱心,勾到最下端时,李一格忽然凑近过来问:
“画什么呢?”
陶恃酒一个激灵,赶紧把本子藏好,连连摇头:
“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就没什么吧。
李一格的好奇心也不至于那么重——谁知道乱好奇会不会解锁什么隐藏支线出来。
她重重地叹了一声,道: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小老弟,你可知道有什么法子,能把人从矿山捞出来?”
陶恃酒满头问号:“你要捞谁?”
对上李一格沧桑的眼神,小记者福至心灵,明白了过来,又在心里给师姐妹——不,现在是师叔侄——的感情补上了一个虐心片段:
蠢师侄恃宠而骄骄横跋扈,好师叔一往情深痴心不改。
太可恶了!
什么坏女人!
陶恃酒当场对远在南方矿脉的温云软进行了一个指指点点的动作:
“姐,你听我说,咱们做人,一定要向前看!”
李一格:……?
她“呃”了半晌,还是没能跟上陶恃酒的思路:“啊……我只是有个朋友在那里。”
“很重要的朋友?”
“很重要的朋友。”
二十万。
能不重要吗?
陶恃酒牙根都要咬碎了。
可恶!
为什么在回答温云软是否重要的时候,态度这么斩钉截铁!
哎……
自古痴情人,总被无情负……
“还有。”
李一格伸出食指,打断了陶恃酒天马行空的伤春悲秋:
“不要叫姐了,听起来怪像销售或者房产中介的。”
陶恃酒挠挠笔根,问:“那该叫什么?”
苦主吗?
“还是叫一格呗。”
“那哪儿行!”陶恃酒脑袋一甩,“姐你不知道,温云软的事儿曝出来之后,东西二剑阁特意遣人过来,问你和九霄宗什么时候一拍两散。”
李一格:?
“据说无名阁那次,引动万剑齐鸣的人根本不是温云软。后来还有好事者特意赶在你师侄出发之前,带她去无名阁逛了一趟,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李一格眉心一跳,隐约生出点不大妙的预感。
“嚯,那些争鸣的剑都安静如鸡,老实得连神光都没外泄半点,把看门的那个眼拙老头儿都给惊着了!除了她带走的‘枕山栖谷’,其它法器面对她,那是一点儿反应也无!”
陶恃酒兴致勃勃,说得嘴皮子翻飞:
“好嘛,从那以后,咱门派的弟子就都猜你是不是天生剑体之类的。但无论你有没有这种隐藏天赋,姐你以后肯定都是有大出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