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忙脚乱地想爬下来,右脚却被交错纵横的树根别住,一时半会不太能拔得出来。
回头一瞧,昨晚精心铺好的床铺也乱糟糟的。
她迷茫地看看容清。
容清也正凝视着她。
“我……”李一格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右腿发力,想从他怀里下来再说,却差点向后倒仰。
关键时刻,容清伸手一带,掏出柄精巧的匕首,干脆利落地砍断了束缚住李一格的根系。
李一格手忙脚乱地爬下来,用昨天剩下的水草草清理一下,规规矩矩地坐在火堆的另一边。
“饿吗?”
这次是容清主动开口。
“……还好。”
容清“嗯”了一声,递给她两个红彤彤的果子:“还是吃点东西。”
李一格抱着果子,感觉自己的脸也和这野果差不多红了:
“我昨晚……没做什么吧?”
问这话的时候,她其实没抱多大期望。
瞧容清肩上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想也知道她多半在做噩梦的时候,把对方当成了自己妈。
“还好。”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李一格意料。
当做好接受极端社死准备之后,中重度的社死就变得不足挂齿。
她正要松口气,就听容清一板一眼地回答:
“钻到我怀里叫‘妈妈’,问我会不会离开你。不给抱就哭,没有及时答话就哭,哄你不及时也会哭。”
李一格当场灵魂出窍。
“还有。”
李一格:……
不管还有什么,她都完全不想听了QAQ
第101章 无证上岗
“叫的称呼你不喜欢, 也会哭。”
容清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数:“你不喜欢‘乖孩子’、‘好孩子’、‘听话’、‘小朋友’……”
眼看他还要往下数,李一格急中生智, “啪叽”一倒:
“我晕倒了。”
容清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哑然失笑。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容清笑。
笑得很浅,和柳树叶撩过湖面的涟漪差不多大, 但李一格偏偏觉得,这就是容清表达喜悦的极限了。
她见好就收,坐回原位,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尖, 说:
“对不起。”
容清意外地微微挑眉, 良久方才再次开口:“饿不饿?”
“你饿了吗?”
李一格活动开手脚,发现自己今天状态好了许多, 昨天难受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的感觉跟就像梦一样,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轻松。
!
她一定是穿成了某位武术高手, 这才能如此之快地愈合。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信心百倍:“你要是饿了的话,我去帮你弄点吃的吧。”
容清“嗯”了一声,没有阻拦, 取出昨天剩下的木头, 继续忙起了手工活儿。
等李一格活动好, 要离开的时候, 才叮嘱一句:
“别走太远, 小心再碰上那些人。”
李一格惊愕回头:难道不是穿越?
但容清已经忙着做起了桌子,她有心要问, 也得等回来再说了。
她只好压下心头的疑惑, 找出容清清理过的小径, 顺着走了百来步, 停在一条小溪前。
汛期溪水暴涨,一米来宽的水面也激荡起来,涌起雪才似的细浪。
虽然蹦过去不是很难,但李一格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水位还在上升。
继续上涨,就说明水面很有可能会继续拓宽。
为了避免过得去、回不来的情况发生,李一格决定先在这一侧探索。
逆着小溪的流向过去,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便是一处深潭。
深潭三面环山,潭水碧绿如墨,宽厚地容纳三座山上的飞瀑落脚。
李一格手握剪刀,拨走杂乱横陈的树枝,让开可能潜伏了猛兽的洞穴。小心翼翼地顺着左侧的山走了半天,仍然没看到山的尽头。
暴雨依然没有要停的趋势,保险起见,她折返回去,从起点开始,每隔十步便做一次标记。
十步,正好是这昏黑树林里,她目力能及的最大范围。
大约做了两千多个标记时,山体陡然变矮,歪歪斜斜地由站改卧,侧躺下来。
再向前走过几步,脚下触感一软,密林被抛在身后,耳畔涛声四起。
乌黑海面卷起墨蓝色的浪,浪头一阵高过一阵,重重地拍在沙滩之上。
这就是尽头了。
天色暗沉,即便看到了野果,也分不清是生是熟、有没有毒。
李一格只好脱下湿淋淋的外袍,在原路返回的途中,把触手可及的果子都摘了几颗下来。
等回到容清开辟的小道上时,外袍都快被各色各样的果子装满了。
“这么多?”
容清也有些意外。
他停下削树皮的动作,扶额失笑,摇摇头,欲言又止。
原先生着火的小块空地上,搭起了一个长方体框架。
绊过李一格脚的树也被拦腰砍断,片成一块块木板,整齐地叠在空地中间。
火堆禁不住雨淋,已经熄灭了。
好在容清及时取过火种,提前备下几根火把,此时正斜插在树根之间,散发出豆大的微弱光芒。
“喏。”
李一格辨认许久,总算挑出一颗卖相最好的,递到容清手边。
青年侧目瞧她,抿起唇,似是想要拒绝,迟疑片刻,还是接过去啃了一口。
听声音就很脆。
李一格信心满满地取了一颗长相差不多的果子,三两下解决了早饭问题:
“对了。”
“嗯?”容清漱净口,擦去手上的果汁,举起树皮比划了一下。
“现在大概什么时候了?”
男人神色如常,自然地答:“应该十点出头吧。”
李一格大大地松了口气。
不是穿越就好。
估计是她逃跑的过程中,被那帮打手追得急了,不小心滚进水里,飘到了这个地方来。
她有心问问容清是怎么过来的,想从中获取些线索,却又担心追问到对方的隐私,因而沉默地分好果子,坐到了距容清一臂远的地方: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容清思考了一会儿,挑了一个难度不高、又比较有参与感的任务给她:
“去抓条鱼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淋雨之后容易生病,最好还是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
李一格深以为然。
但抓鱼。
她是真的不会。
比起抓鱼,她宁可接过容清手里的刀,替他处理这些面目狰狞的木头触手。
不过她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她刀法不如容清,说不定会破坏树皮的完整性。
如果只是要当柴火,那完整与否自然不重要。
可看容清刚才的动作,似乎是想把树皮叠在一起,挂在框架顶上当天花板用。
那完整度就很重要了。
不然外面下雨里面也下雨,还不如不盖这房子,倒是省时省事又省心。
她歇了换任务的心思,退到溪边,看能不能就地取材,进行一个网捕的大动作。
涨水之后,鱼通常会更加活泼。
但这里水势太过汹涌,溪水很容易被搅浑。
再加上天色暗沉,可见度更是低到了极点。
垂钓和叉鱼固然对工具要求低,但李一格自知技术不行,果断地选择多花点时间在准备工作上面。
她东找找西摸摸,可算是寻摸到了几片巨大的叶子。
再在每片叶子中心扎出一个小眼,将另一片叶子的梗穿过去。
几片叶子叠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厚厚的圆圈。
她又取了一片叶子,包裹住圆圈做底,两段扎进底端的空隙中,勉勉强强地做成了一个简易鱼篓。
大功告成!
怕鱼篓突然散架,她一手捏着一侧,小心翼翼地将“渔网”浸入了水中。
谁料刚一下水,右手手背就被狠狠地抽了一下。
李一格“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整个手背都火辣辣的疼。
糟了!
她光想着这么捞鱼省事儿,倒是忘了溪水里可能还有蛇!
正思考要不要换个法子的时候,手中的鱼篓猛地一沉,有什么东西撞了进来。
担心再碰上脾气暴躁的动物,李一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着眼把东西提回了“家”。
看到鱼篓里的东西,容清也沉默了。
他抬头瞧瞧李一格,又低头看看鱼篓中挣扎扭动的巨物尾巴,扶额一叹,忽然感觉她能顺利活到这么大,身上还是有点运气在的。
“我来处理吧。”
李一格手上一轻,想睁眼瞧瞧是什么东西,却被男人挡了回去:
“这鱼挺好的,把竹筒拿过多取点水吧,中午煮汤喝。”
李一格高高兴兴地走了。
容清轻声叹出一口气,制住巨物挣扎的动作,毫不留情地反手一摔,按住对手七寸,干脆利落地把它剥了皮。
——这可是妖蟒。
它双眼如镜,左眼能照出人心底最大的恐惧,右眼则能照出最渴望的东西。
大多修士无法抵御这样的诱惑,不知不觉中,便被妖蟒缠身,窒息而亡。
即便立刻移开视线,也会身中诅咒,浑身长满蛇形瘢痕,而后从里到外缓慢溃烂,直到整个人都化成一滩血水。
目前为止,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不去看它。
可妖蟒又是群体动物,就算不看这条,也免不了要撞上另外一条。
避无可避。
容清感叹一句,将整张蟒皮撑开,绕着梁柱围成一圈,权当墙体。
而后分好蛇肉,在略带腥气的房中升起火,静静地等李一格回来。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容清皱起眉,转了一圈匕首,调整好朝向,沿着新鲜的脚印寻了过去。
脚印延伸到溪边,而后就没了踪影。
李一格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可自始至终,容清也不曾听到她呼救。
他神情一冷,回到脚步消失的地方,薄唇抿起,握刀的手指节泛白。
仔细辨认一下,人似乎被什么东西拖进了水里,而后又拽到了对岸。
他纵身提气,越过溪水,循着隐约的痕迹去找。
错综复杂的浅浅痕迹叠在一起,几乎辨不清前进的方向。
淅沥雨声里,忽而响起一道厉喝:
“举起手来!”
容清循声找去,只见密林之中,花裙少女被数条妖蟒困在中间,非但没有半点惊慌之色,反倒一身正气,手握剪刀追着妖蟒戳。
戳死一条,再戳下一条。
“怎么强盗也来了,可恶,你们当李警官是吃干饭的吗!”
李一格撸起袖子,格开对方的攻击,干脆利落地拔刀刺入,直接送当街抢劫并企图欺辱路人的不法分子归了西。
“嚯,光天化日之下还敢行窃!”
“运气不错啊,我最讨厌你这种开黑书院骗钱,仗着山高皇帝远就胡作非为的混蛋了!”
“手给我放下!别说什么你要删除浏览记录,我就是学这个的,你就算现在删了犯罪证据,我一样能恢复!”
容清抬脚,躲开李一格砍断的蛇身,眼尾一抽,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妖蟒有再生能力,这么砍,只会把对手越砍越多。
他无奈轻叹,随手砍下一根树枝,戳穿了蛇身的七寸。
李一格砍一条。
他杀两条。
不多时,林中就被蛇尸铺满,半空浮动的尽是血腥气。
眼看妖蟒数量锐减,容清抓住机会,飞身上前踹开一条想和李一格对视的蛇,提起少女,借树干在林中飞跃疾驰。
“什么人,敢打扰小李警官出警!”
容清步履不停,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的头顶看了半晌,抬起手,缓慢而有力地揉了揉。
第102章 大道初奠
雨又下了三日。
到了第四天早晨, 李一格又昏昏沉沉地发起了烧。
又做梦了。
梦的最开始,她站在繁华喧闹的街道尽头,来往的人服饰各异, 但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幸福。
长街上开了各色各样的奇怪店铺,顺着街道慢慢往下走,有出售灵舟和飞船的, 有提供非标仪器定制的,还有匾额上书“仙尊草药工坊”的魔药店。
挺好玩儿的。
李一格很少做这么有意思的梦。
日光澄澈而温和,走到浓阴之下,一柄大树伞冠便足将嘈杂滤走, 只留下带着淡淡烟火气的市声。
树下有把折叠椅, 挤在石桌椅的边角里,不情不愿地蜷缩着。
三个人坐在桌上, 桌子中心叠起一副花里胡哨的牌。
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 便随意招呼道:
“来打一把?”
李一格想说她不会。
不过这些人招呼的并不是她,站在她身后的人一口应承下来,洗牌、切牌, 还不大熟练地玩了一个单手旋转切和ATM, 结果不慎把牌射到了地上。
在善意的哄笑声中, 她弯腰拾起, 将牌卡码齐, 规规矩矩地重新洗了一遍。
分牌。
出牌。
加牌。
后加入的那人忽然叫了一声“uno”,下家出了一张逆转牌, 送她把手牌全打出去了。
“安纳金!”
金发灰眼的青年恍若未闻, 神情专注地盯着正准备向其他人脸上贴纸条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