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川无惨命令道:“把她的住址告诉我。”
仓田主编左右为难,一方面他很清楚自己是没法和鲤川家抗争的,但另一方面他想起了自己的老板——涩泽龙彦绝对不会希望有人从他这里获得他们的住址。
这对涩泽龙彦来说是会激怒他的事情。
仓田主编心想,他(鲤川无惨)的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是以前在新闻里看到过的私生饭(一类特别极端、疯狂的粉丝)一样。
前后顾虑之际,仓田主编终于下定决心,他做出了选择,“非常抱歉。我只能保证,一定会将您的邀约告知渊老师。”
听到这种回答的鲤川无惨一把抓住了身边的花瓶,那是上好的瓷器,每天都会有佣人将它擦得干干净净,它的价值甚至抵得上普通人数十年的工资。
但鲤川无惨想也没想就将它砸在了仓田主编的身上。
他做事从来不会顾及后果,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每次生气起来就会破坏身边的事物,没有人敢阻拦他,而他的父母则会处理好他生气之后造成的后果。
仓田主编被吓到了,他觉得对方完全就是一个疯子,和他讲道理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仓田主编甚至连告别的礼节也顾不上,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鲤川家的宅邸。
好在这所房子所处的位置并不偏僻,所以跑出去的仓田主编非常幸运地拦住了一辆出租车,要知道在外面当场打到车的概率实在太小了,所以他这一刻简直是幸运爆棚。
仓田主编将这归于今天自己已经倒霉到了极点,所以运气的天平终于开始倾斜的缘故。
他让司机赶紧开车,在告诉了司机自己要去的地方(出版社的编辑部)之后,拿出手机给涩泽龙彦打去了电话。
——鲤川家的这位少爷看起来实在不正常,所以这不是可以直接告诉渊绚的事情。
仓田主编做了(自认为)非常明智的判断,他笃定涩泽龙彦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因为涩泽龙彦本身也是有钱人,他自然不会惧怕其他的有钱人。
但非常遗憾的是,接通了这通电话的涩泽龙彦,此刻的状态也不太正常。
所以当仓田主编心有余悸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涩泽龙彦之后,他直接被对方挂断了电话——涩泽龙彦没有给他任何答复。
这种反应才更让仓田主编感到害怕,他分明只是一个想要努力工作挣钱养家的普通人,却要承受这种不符合普通社畜应有的压力,实在是太令人感到难过了。
“泷夜叉姬”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明明夏油杰都对他(真人)说附身的仪式已经结束了,虽然是很久没有使用过的术式,但实施起来却意外的顺手。
看着“泷夜叉姬”这副样子,真人觉得这样说都是在低看了小孩子,因为她这副意识完全不清醒的样子,简直和听不懂人话的宠物没有区别。
但因为有了之前的警告,他再也不敢好奇心旺盛地伸手去触碰对方了,只敢蹲在她身边歪着脑袋打量她。
“夏油,”真人非常好奇地问他,“这是要做什么呢?”
他觉得,“泷夜叉姬”这副样子,应该什么也做不了吧。她的状态完全不同于附身在虎杖悠仁身上的两面宿傩,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说出过一个完整的句子。
在她开口的时候,条理最清楚的话恐怕就是对真人的“诅咒”了,但那也是分成了两次才说完的,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幼儿,那么简单的句子都说得那么吃力。
但真人又觉得,也可能是因为那句话是可怕的“诅咒”,是“咒言术”,所以才会那么艰难。
“咒言术”是一种能将语言转变成诅咒的高阶术式,咒术高专里就有一名会使用这种术式的学生,越是强大的诅咒对自身的影响就越大,甚至会对自身造成可怕的反噬。
真人回忆起自己被“泷夜叉姬”“诅咒”的感觉,他那时有种自己真的就要死掉的预感——即便只存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因为他看见夏油杰的表情,对方完全不紧张也不担心,所以真人也不需要担心。
夏油杰的表情证明了一切都还处于他的掌控之中。
“我们想要获得胜利吧。”夏油杰说,“仅凭你我是无法战胜五条悟的,所以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战胜他,相比于打败五条悟,我的建议一直都是封印五条悟。”
在夏油杰的手中有着一样咒具,那是一名强大的咒术师死后化作的咒具“狱门疆”,有着可以封印任何事物的强大力量,但局限在于一次只能封印一样事物,并且成功的条件极为苛刻。
以他们现如今的实力,是无法封印五条悟的。
而且,即便真的封印了五条悟,也还有其他的特级咒术师存在,在他们收集到的情报之中,现如今还在咒术高专就读的五条悟的远亲乙骨忧太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两面宿傩的“复活”是必要的考虑。
“所有人都知道,两面宿傩是平安时代最强的诅咒师,即便当时是咒术师们(当时他们还不被特意划分为咒术师和诅咒师,而是被称作“术师”或者“阴阳师”)发展最为昌盛的时候,他们也未能成功打败两面宿傩。”
真人一脸认真地听着夏油杰的声音,他点了点头。
夏油杰说,“但是两面宿傩最终还是死掉了,所以他的遗体才会化作咒物,那二十根手指头散落在各地,每当出现就会引起一番血雨腥风。”
真人觉得很奇怪,因为,“这些事情,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夏油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泷夜叉姬”的身上,她这时候似乎安静了许多,身上也不再散发出咒灵特有的“诅咒”的气息,就像是真人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副样子——普通的人类少女的样子。
事实上,她的年纪已经不太适合被称之为“少女”了。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要迎来自己二十岁的生日,在这个国家现在的法律上规定,这是一个人“成年”的年龄。
但她的脸和身形看起来都比实际的年龄要更加年幼。
夏油杰忽然问真人,“你以为两面宿傩是因为老去而死的吗?”
真人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是被诅咒了啊,”夏油杰的嘴角噙着笑意,他的笑容越来越深,像是想起了令人愉悦的东西,“他被那无比强大的、不可避免的诅咒杀死了。”
真人没有傻乎乎地去问夏油杰,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呢?
这种问题只有笨蛋才会问,但他非常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术师)才能将如此强大的诅咒附加在两面宿傩的身上?”
是怎样可怕的存在,才能用诅咒来杀死“诅咒之王”呢?
真人对这背后的事情非常好奇,他觉得夏油杰一定知道——因为他说话时就『露』出了一副知道内幕的表情。
「来问我吧。」夏油杰的表情就是这种意味。
时间会掩埋许多记忆,那些发生在久远的过去的事情总是会因为人类短暂的生命而被一个又一个的人忘却——历史的组成部分取决于事件而非人物,所有人都只是装饰品和工具而已。
唯有灵魂能记得“感情”,还有那些“爱”。
泷子姬因为死去而忘记了一切,她的尸体不知所踪,她的灵魂也无处可寻。那些“爱”被留在了过去,唯有他还记得。
“和长大以后不同,幼年时期的两面宿傩过着相当可悲的不幸的生活。两面宿傩是身负诅咒而出生的,他生来就与普通人不同,畸形的身体令他被所有人厌恶,即便是生下了他的人也对他没有半点期待,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爱」。
但那位敢于向京都发动叛『乱』的第一人——平将门却在见到他之后赏识了他的才能,发现了他的天赋,给了他权利、地位和受人尊重敬畏的人生……”
夏油杰说,“平将门将宿傩视作自己的左右手,甚至当他(平将门)在东国自立为「新皇」之时,公然表明等到一切落定之后要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泷子姬嫁与他(宿傩)为妻。这可是被认定为继承人了啊!他怎么可能会去拒绝呢?”
真人愈发觉得人类果真复杂。
“宿傩当然会去爱泷子姬,他会像爱他自己一样地去爱她,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去爱他人,因为爱她就等同于是在爱他自己。她的父亲给了他过去,而她将会给他未来,泷子姬就是他未来的一部分,她就是他的未来啊。”
只可惜宿傩并没有得到这个未来,本以为唾手可得的一切最终都只能失去。他什么也没能抓住,也什么都没能留住。
所以当泷子姬被安倍晴明击败,被公然斩首于狱门台之后,两面宿傩也无法摆脱那份“爱”的束缚,他注定要因为泷子姬的死而和她一同死去。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他曾对泷子姬许下过的誓言就是咒,宿傩将会被那些诅咒绞杀,因为在那个时代,“泷夜叉姬”就已经是不逊『色』于“两面宿傩”的强大的术师了。
在传说之中,那些不同寻常的人物们都有着不平凡的出身。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母亲据说是信太森林里的白狐,在被晴明发现真身后留信让他在长大成人之后再来信太森林找自己,所以晴明被称作白狐之子。也有传闻说平将门的母亲是总国的龙神,曾在平将门出生后的第三天『舔』/遍他的全身,她唾『液』上的妖力附着在他的身上,让平将门获得了坚不可摧的肉/身。
在一千多年前的时候,没有人见过泷子姬的母亲。
那时候的人们盛行访婚制,男子只在夜里前往女子的家中,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在女方的家中抚养长大。所以当家中的女儿们出嫁之后,父母会将自己的房子留给这个女儿,自己则是另选其他地方建造新的房子。
平将门只有一个妹妹,当她和产屋敷家的家主成婚之后,平将门便将京都的宅邸留给了自己的妹妹,自己则是前往了下总国的领地。
多年之后他回了一趟京都——带着一个小姑娘。
她就这样安静地牵着平将门的衣袖,白『色』的长发只是单纯地披散在身后,却戴着精巧别致的金『色』耳坠。
平将门对自己的妹妹说,「这是我的女儿泷子,希望你能代替我照顾她。」
于是人们都说,泷子姬的母亲一定是山中的妖鬼。因为泷子姬有着一副妖异的美貌,能够让见过她的人无法忘却。
夏油杰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摸』了『摸』渊绚的发顶,他对渊绚说,“不管再重来多少次,即便面临同样的处境重新选择,他都注定会爱你。他会为了你而战斗,直至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
第1卷 第56章
『她从自己的身上找不出任何一处值得他人去爱的东西。
但当宿傩第一次见到她时, 他看见穿着华贵的十二单衣的少女用衵扇遮住自己半张面颊慢慢地朝他走来,她的眼睛里像是盛着洒满月光的湖水。
而平将门说,「这是我的女儿泷子姬。」
她将会嫁与宿傩为妻。』
“异能者”和“咒术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别。
他们活动于各自擅长的领域, 就好比杀猪要找屠夫而耕种要找农民,异能者和咒术师处理的事件也截然不同。
通常而言,异能者在咒术师的眼中仍是普通的人类, 但也不乏有一些特殊的异能者,因为拥有的异能力较为特别, 所以也能够看到其他异能者看不见的“咒灵”。
在多年以前,异能特务科曾与咒术师们打过交道,他们达成了约定,签署了合约,倘若发生同时牵涉咒术师与异能者的事件, 双方要进行协商处理。
之前发生的“虚构之春”事件, 正符合合约中的条例。
但因为当时事态紧急, 发现其中还掺杂了咒灵的痕迹之时,涩泽龙彦所化的“龙”已经将其吞噬,而抵达了事件中心地带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则是我行我素的钟塔侍从成员。
那次事件中, 没有一个异能者是愿意听从异能特务科指令的。
所以在那件事情之后,异能特务科又花费了不少功夫来和咒术师的高层们进行周转。
涩泽龙彦不相信会有异能者可以从自己身边(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身边)带走渊绚,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带走她的并不是异能者。
为此, 涩泽龙彦想要通过异能特务科联系上咒术师们。
异能特务科的局长现在已经不是辻村深月了。在虚构之春事件结束之后不久, 辻村深月因为某些原因前往了一个名叫“囹圄岛”的岛屿,谁也不知道在那座岛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辻村深月就这样死在了那里。
异能特务科的人检查了她的尸体,确认了她的身份——这名死去的女『性』的确是辻村深月。
在她死后,异能特务科内部也对她的死亡产生了一些争议, 因为新上任的局长和前任局长辻村深月的意见向来不合,他是显而易见的受益者。
再加上辻村深月在位时部署了一些计划,直到她过世也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新上任的局长,收不住辻村深月局长之前洒下去的那些网。
当涩泽龙彦来找他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几乎有种“得救了”的念头浮现出来。
在四年以前,辻村深月派出了一名异能特务科成员坂口安吾,她设计让对方作为间谍深入港口mafia内部。而凭借出『色』的能力,坂口安吾成了港口mafia的专属情报人员。
在辻村深月死前,给他下达的最后一个指示,便是让他听从港口mafia的首领的命令,前往欧洲成为港口mafia布入异能者组织“mimic”中的间谍。
接受这样的任务之后,坂口安吾便会成为三面间谍,他需要为此承受极大的压力,甚至随时可能丢失自己的『性』命。
但这是那位局长(辻村深月)的指示。于是坂口安吾照做了。
顶级的谋略家们不仅能够计划好自己的布局,甚至能够揣摩对手的意图,辻村深月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森鸥外的意图。
欧洲的异能者组织mimic是由一群无家可归的士兵们组成的,战后他们不被任何人认可,也不被自己的国家接受,彻底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于是一直像幽灵一样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