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战争留下的伤痛,肉体可以恢复,但灵魂上的痛苦却永远也无法磨灭。
森鸥外想利用坂口安吾来将他们引入横滨,以解决mimic组织为筹码,向异能特务科换取允许异能者组织合法开展活动的“异能开业许可”。
在十数年以前,成为异能特务科局长还没有多久的辻村深月曾经见过一个男人,名为“夏目漱石”的男人向她提出了自己的构想。
面对作为被争夺的战争中心的横滨,他希望能改变这样的现状,因此他告诉辻村深月,战争结束之后,他希望能分别由三个组织来管理横滨。
异能特务科和军警管理“白天”,港口mafia管理“黑夜”,再创造一个组织行走于“黄昏”。
夏目漱石将这个构想命名为“三刻构想”。
辻村深月向他提出了质疑,因为那时候只有异能特务科和军警是实际可行的,他所说的管理“黑夜”与“黄昏”的组织,都无法作为管理者。
港口mafia的首领是个残暴又愚蠢的男人——至少在辻村深月看来如此。而那个“黄昏”组织则根本就不存在。
夏目漱石向她介绍了自己的两名学生,他说,「他们会成为非常了不起的首领。」
那两名学生,分别是森鸥外和福泽谕吉。
以辻村深月当时的能力,战争结束后,她只能给夏目漱石一份异能开业许可——夏目漱石将它交给了当时刚刚创立武装侦探社的福泽谕吉。
许多年之后,港口mafia的首领终于被森鸥外取代,而如今他也需要这样东西。
辻村深月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那一份“异能开业许可”,只等待事情按照计划发展,等到港口mafia解决好入侵的mimic组织,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另一份异能开业许可交给森鸥外。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但在计划收尾之前,她死掉了。
新上任的局长完全不知道她的计划,也不知道mimic组织是在辻村深月的授意下由异能特务科派出的卧底引渡进横滨的。
mimic组织的威胁『性』极大,组织的首领纪德是经验丰富的士兵,并且有着非常危险的异能力,异能特务科的局长正因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
他觉得,涩泽龙彦一定能解决mimic。
迄今为止,只有过一个异能者——阿加莎.克里斯蒂从涩泽龙彦的异能力龙彦之间里生还。
而阿加莎.克里斯蒂是超越者级别的异能力者,是钟塔侍从的一员——像她这样的存在屈指可数。
纪德并没有与阿加莎.克里斯蒂比肩的能力。
作为异能特务科局长帮助涩泽龙彦联系咒术师找回渊绚的交易,涩泽龙彦要去解决mimic事件。
就这样,在异能特务科局长的要求下,咒术师协会派出了五条悟。
“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因为戴着眼罩而使得发型往上冲的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非常严肃地说:“我大概明白了。”
但他的严肃甚至没有支撑半分钟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五条悟的轻浮做派一直都饱受其他咒术师们嫌弃,觉得他这副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
而每到了这种时候,五条悟总会爽朗地大笑起来,自信地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嘛,我可是最强哦!最强!」
看起来更加的不可靠了,简直就像是唬人的骗子一样。
涩泽龙彦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强大的气息。远胜于当初他在“虚构之春”中见到的那个咒灵。
但他很不满五条悟的态度,尤其当得知是要让他找人时,五条悟伸出手指晃了晃。
“要知道啊,日本每年无故失踪的人数就高达数万呢,也不是每次都能被找回来吧……”
阴霾爬满了涩泽龙彦的整张脸。
五条悟顿时止住了这个话题,开始努力活跃气氛,“那当然都是因为他们没有找我来处理这件事!”
他终于说了一句有点像样的话。
涩泽龙彦拿出了渊绚的照片,他将照片推向五条悟,“她就是渊绚。”
戴着眼罩的五条悟低下脑袋去看,他这个动作如果放在普通人眼里,一定会觉得这个人肯定是脑袋不太正常。
眼睛都被遮住了,怎么可能看得清照片呢。
明明没有任何人问他,但五条悟还是解释起来,“咒术师们不是只会用眼睛来看东西的,而且,很多东西也不是用眼睛能够看到的。眼睛反而会影响判断……”
涩泽龙彦完全没有想要听他唧唧歪歪的意思。
“怎么样才能找到她?”
这才是他关注的内容。
五条悟状似沉思了一下,“如果按照你说的,你们之间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吧,那有没有什么约定或者誓言呢?”
涩泽龙彦皱了皱眉头,“有。”
“是非常深刻的吗?比如要永远在一起,是彼此的唯一……还有「爱」之类的。”
五条悟的声音里带着玩味。
涩泽龙彦还没开口回答,五条悟就明白了——是有的。
他告诉涩泽龙彦,“有这种约定就好办了呢,毕竟语言也是「诅咒」的载体,如果是程度相当深刻的话,就算是死了也能找回来吧……”
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因为涩泽龙彦的攻击正落在他方才的位置。
涩泽龙彦盯着五条悟,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她活着回来。”
五条悟像是投降一样抬起双手,“好好好,活着回来……”
眼见涩泽龙彦真的要翻脸了,五条悟难得『露』出了几分认真的神『色』,“我大概能找到点头绪了。”
比如被咒术高专中没有任何记录的特级咒灵掳走的渊绚,现如今应该没有遭遇伤害,也没有生命危险。
渊绚安静地蹲坐在床上,她已经这样坐了将近一整天了。
泷夜叉姬的附身术式结束之后,夏油杰没让她一直坐在地上,这对一位身份尊贵的姬君(泷子姬)而言,实在不合礼数。
于是他把自己的床让了出来——因为他们整个东拼西凑的团队中也就他一个勉强能算“人类”,咒灵是不需要睡觉的,当然也不需要床褥。
被五条悟打到只剩一个脑袋,勉强修复了一下,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漏瑚回到他们的据点之后,非常震撼于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拐来了一个人类。
“是人类女人……”漏瑚指着夏油杰床上的渊绚,“还在夏油的床上!”
他明明长着一张完全不像人类的脸,样子看起来也和人类差别好大,但是在某些方面的反应却与人类出乎意料的相似。
听到漏瑚的声音,渊绚稍微动了动脑袋,她将自己的脸贴在膝盖上,黑『色』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他。
漏瑚噤声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心虚——虽然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而且……
“她能看到我们吗?”
真人觉得能问出这种问题的漏瑚,简直就是一个笨蛋。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真人摊摊手说。
漏瑚反驳道:“完全没法一眼看出来!”
因为渊绚乍一看实在太无害了,而且看起来呆呆的,就好像什么都不懂一样。
漏瑚冷静了一下,“所以为什么要把人类带到这里来?”
和对人类的态度暧/昧不明的夏油杰和真人不同,漏瑚和花御持两种不同的态度。
漏瑚非常讨厌人类,之前他就干过和夏油杰一起去人类的店子里假装吃饭,结果因为情绪激动而把整个店子包括里面的十几个人烧焦的事情——在他眼里人类没有任何值得怜悯的地方。
毕竟他们要做的事情、要创造的未来,是没有任何人类,只有“诅咒”的。
而花御则没有他那么偏激,花御甚至还没有掌握多少攻击的术式,因为花御是从人类对森林的恐惧中诞生的咒灵。
他远比漏瑚更加温和。
漏瑚看向渊绚的目光带着不满与鄙视,一方面是出于对人类这个整体的,另一方面是出于对她这副呆呆的样子的。
他甚至非常直接地走近了,伸出手打算戳一戳她的脑袋。
夏油杰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而真人则等着看他倒霉。
在漏瑚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她开口了,“不要碰我。”
明明只是说了一句话,却令漏瑚的手指再也没法向她伸过去半毫米,甚至连大脑中的念头也在逐渐被篡改。
只是这一句话,漏瑚就明白了她的可怕。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诅咒”,即便是他们这样的咒灵也无法抵挡。
真人一脸好可惜的表情。
——没能看到漏瑚被吓到哭出来的样子,真是太可惜了。
漏瑚终于意识到真人的不怀好意,“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真人摊摊手,“没有哦。”
气氛非常活跃。
夏油杰走了过去,他在床边坐下,就算『摸』到了渊绚也不会被对方拒绝,甚至还能在张开手时收到对方的回应。
渊绚就这样任由他将自己拥在怀里。
夏油杰找出了梳子,他拆掉了渊绚耳侧的那束细细的辫子——那是涩泽龙彦亲手给她编的。
他用梳子一点一点地梳理着渊绚的头发,就好像是在对待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小朋友一样。
漏瑚嘟囔说夏油杰这样看起来好不正常。
花御反问,“夏油真的正常过吗?”
他们双双沉默下来,无言以对。
夏油杰无比怀念这样的“过去”,他曾经照顾过年幼的泷子姬,在她还没有被平将门送去京都,寄养在自己的妹妹家中的时候,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泷子姬的。
她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
但即便真的是父亲,也不能再将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的所有事都包揽在身上。
她还没有洗澡。
渊绚这幅样子看起来是没法自己洗的。
但是在他们(夏油杰和真人他们)之间并没有女『性』咒灵的存在,如果以人类的眼光来看,他们都是男『性』——大概吧。
而且,他们这里也没有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穿的衣服。
泷子姬还会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吧。
夏油杰非常苦恼。
“这样很委屈吧?”夏油杰问她,“你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吗?”
他这时候好像已经完全忽略了身边的咒灵们——真人、漏瑚、花御他们都在,他只是在和泷子姬说话。
渊绚摇了摇头,但她没有说话。
——原来她能听懂别人说话啊。
被迫就当了不知道什么情节的观众的漏瑚居然有种欣慰的感觉。
渊绚的视线落在夏油杰的额头上,她忽然伸出手,指尖碰了碰他额头上那道横贯着的缝合线的痕迹。
夏油杰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好声好气地把渊绚的手放进了被子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稍微将就一下吧,泷子姬。”夏油杰说,“明天醒过来……应该会更好些的。”
他不认为是自己的术式有问题,因为他刚才通过触碰检查了她体内的咒力——非常正常,并没有任何会导致她精神错『乱』甚至神志不清的可能『性』。
所以只可能是短时间内没法反应过来。毕竟“泷夜叉姬”已经在封印里沉睡了一千多年了,适应重新回到“人世”的感觉也是需要时间的。
夏油杰将她放在床上,让她乖乖睡觉。他帮她整理好被子,却被对方拉住了手。
她忽然说,“阁下。”
这是以前的泷子姬对他的称呼。
夏油杰抚『摸』着她的面颊,他轻声说,“夜安,泷子。”
鲤川无惨又陷入了梦境中。
他仍在梦见那名少女,有着和电影《万世极乐》里的女演员渊绚一模一样的面容的少女,她的脸苍白美丽。
但这次的梦境,却与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鲤川无惨梦见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她的脑袋突然滚落下来,血浸入她的眼睛,将那双原本漆黑明亮的眼眸染成了可怕的猩红。
他一时间竟觉得那不是从外面浸入的血,而是从她的眼睛里淌出来的血。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永远留在自己的眼睛里一样,睁得大大的。
鲤川无惨的心底里有一种崩溃般的恐惧,他很想大叫,但是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怪异的记忆就这样涌入他的脑海中,他想起盛开紫藤花的庭院里,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鲤川无惨的轮廓,她的指尖停留在鲤川无惨的眼角。
她说,「无惨的眼睛很漂亮。」
「红『色』,就像是红梅一样。」
这句话就像是诅咒一样,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
——红梅一样的红『色』……
鲤川无惨看到了血『液』的红『色』,在她的眼睛里充斥着那样可怕的颜『色』。
——那是死亡的红『色』。
“不要死……不要死……”
分不出到底是谁在说话,鲤川无惨的意识非常混『乱』,一下子他觉得自己身处紫藤花下,一下子他又觉得自己在看着她那双充斥着死亡的红『色』的眼睛。
鲤川无惨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热,汗水打湿了睡衣,身上满是黏糊糊的感觉。
他的喉咙非常干燥,视线也很模糊——这是生病的表现。
鲤川无惨生了一场大病。
佣人们发现了他的状况,他的额头烫得厉害,家庭医生立马跑来给他进行身体检查——得到的结果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