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同人)她受众神恩赐[希腊神话]——兮树
时间:2022-06-03 06:45:53

 
 
第1卷 第28章 
  众神的战争跨入第七个夜晚。
  远方大地与天空碰撞般的巨响并未止歇,然而,怒雷不再持续轰击厄庇墨亚。这座城市因而终于获得短暂的安宁。
  在雷暴减弱前,城中每个角落便被安静的迷雾渗透。
  而后,清脆悦耳的排笛声穿透寂静。
  音符撬开上锁的门窗,穿过废墟,钻进地窖,闯入宫殿。听者如痴如醉,精神坠入美梦,躯体却受看不见的丝线牵引。幸存的市民们打开家门,跳出窗户,爬离残垣断壁中的临时庇护所,踏上废弃的街道,加入梦中巡游的伙伴们,迈着迟缓飘忽的步伐,成群结队地向着城门行进。
  值守的士兵们也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打开城门,扔下长矛,当先走出去。
  一个一个地,受厄庇墨透斯统御的人类末裔离开白色城墙的庇护,来到反复灼烧而后融化再凝固的旷野之上。
  黑发的吹笛人足不着地,悬在半空俯视聚集而来的人群。而后,他放下乐器,右臂张开空握,一柄流光璀璨的金杖随之现形。
  他翠色的眼眸搜寻似地快速掠过人群每张面孔,眯了一下,包裹瞳仁的暗金色圆环光芒骤涨,不死者独有的光冕与威压瞬间释放。
  “奥林波斯神使赫尔墨斯在此!双蛇缠绕的使节之杖即为证明。”
  市民们如梦初醒,为神明的威压所迫,大片人立刻惊慌地匍匐在地。
  “尊贵的众神信使,求您仁慈!”
  “请您、求您宽恕我等……”
  也有人咬牙拔腿就往城中奔逃,试图回到盖亚的庇护之中。
  人群陡然安静下来,观望着,想要见证与奥林波斯神背道而驰之人的命运。
  赫尔墨斯叹息:“若凡人承受我父宙斯原本降下的惩罚,接受会衰老得病的肉|体与劳作的辛苦,而非与厄庇墨透斯合谋,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对于坚持要回厄庇墨亚接受盖亚庇护之人,我不会阻拦。但是--”
  他微笑了一下,吐出严酷词句的口吻称得上和气:
  “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奥林波斯不会陷落,盖亚的反叛将以失败告终。聚集在此、向奥林波斯臣服之人将会免于天空之座雷霆的侵袭。盖亚、癸干忒斯与厄庇墨透斯的反叛结束之时,这座洁白之城必将沐浴在烈焰之中。
  “选择吧,若选择向我等臣服,接受宙斯的裁定,就捡拾起石块高高垒起,将其当作祭坛,向奥林波斯众神祈祷。若你们的祈愿与悔罪真心诚意,那么我的同胞也必将倾听信徒的祈祷,予以回报。”
  人群|交换着眼神,各自做出决断。
  有人选择走回厄庇墨亚城中,更多人开始堆砌石头,以枯木生火,念诵奥林波斯神名,将祈祷的烟雾送上血红色的天幕。
  赫尔墨斯没有离去。他应该立刻进城,寻找能够破坏盖亚加护的方法,又或者直接闯进宫殿劝降厄庇墨透斯。但他只是茫然地停留原地,沉默地注视着人群。
  奥林波斯在大地上的神锚在复苏,盖亚在此地的力量会继续消减。他又能听到祈祷声了。可是那其中没有一声是他想听到的。潘多拉不在人群中,她依旧在厄庇墨透斯的宫殿中吗?还是说……
  陌生的寒意在他的身体内凶猛地搅动,令他想要颤抖。
  众神信使降落地面,走到人群中。凡人们停下动作拜伏,但是良久都没等到吩咐,困惑地抬起头。
  赫尔墨斯看上去同样困惑,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询问什么、为什么要发问:“奥林波斯赐下的新娘……她如今在哪里?”
  “她好像逃走了……”
  “对,厄庇墨透斯神下过令,让卫兵们搜寻她的下落,但我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找到她。大概是没有吧?”
  “不对!住在主街的人都知道,她被抓回去了。”
  “没错,我看到了,厄庇墨透斯把她带走了,用他的马车--”
  赫尔墨斯打断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人群面面相觑,给出的答案互相矛盾。没有日升月落,以天计时丧失了意义。
  转瞬之间,赫尔墨斯已经不见
  踪影。
  他掠过城墙,直接飞向最高处的巍峨宫殿群落。
  进入厄庇墨亚后,赫尔墨斯飞行的速度并未放缓,但盖亚对这片土地的加护排斥任何来自奥林波斯的入侵者,他浑身沾满黏腻的不快感,破空前进宛若在沼泽中淌泥水。越靠近宫殿,这种滞涩感就越强烈。
  来源不明的焦躁像闷在余烬里的微弱火苗,若有似无,却挥之不去。赫尔墨斯不禁飞得更快。
  宫殿大门紧闭,但双蛇杖轻轻挥舞了一下,无人驻守的青铜大门就开启了。
  赫尔墨斯径直穿入长台阶尽头的大殿。
  厄庇墨透斯坐在石砌的王座上,像在小寐。他睁开眼注视来客,并不意外,甚至抢先说:“迈亚之子,如果你前来劝我投降,那么请回吧。纵使你将我的臣民全部掳走,即便盖亚孕育的巨人战士们尽皆战败,哪怕这座城中只剩下我,我也绝不可能对你父亲俯首称臣!”
  “那真是极为遗憾,”赫尔墨斯眯起眼睛,提坦神族镇定的态度令他不快,“厄庇墨透斯,你让我惊讶。我与你算不上陌生,经常往来,但我从来没发现你竟然有这样的野心与谋略。你竟然能够骗过我的双眼。”
  厄庇墨透斯哂然:“我知道自己比不上普罗米修斯,缺乏远见,没有欺骗奥林波斯众神的能力,只凭我根本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所以我向盖亚求助,是她帮助我出谋划策,也是她给了我以莱瑟河水调配出的魔药,让我在与她缔结盟约后喝下。然后我就忘记了想要忘记的事--与她约定好的一切,包括对宙斯、对奥林波斯的恨意。”
  他俊朗的眉眼被恶毒的嘲弄扭曲了。
  “所以我会满心欢喜地收下宙斯的礼物,被潘多拉以乐曲催眠。而当宙斯下达神罚宣言,盖亚的药水失去效果,我自然想起了一切。赫尔墨斯,能够骗过你,并不是因为我骗术比你高超,而是--”
  赫尔墨斯耐心耗尽,前进一步,手按剑柄:“她在哪里?”
  厄庇墨透斯愕然默了一瞬,才理解了他在问什么。
  赫尔墨斯
  比对方还要惊讶,他无措地摩挲了一下剑柄,松开手。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他固然对潘多拉的安全感到忧虑,但他与厄庇墨透斯对峙的主要目的,难道不是辨明原委,确保他身为欺骗之神的尊严未受侵害?
  片刻怪异的沉默。
  提坦神族像是猛地回忆起什么似地“啊”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摇头:“潘多拉?我猜想你对她做过什么承诺?可怜的小家伙,她到最后还大声说宙斯强大的使者一定会来救她。”
  最后。
  赫尔墨斯那被金箭与铅箭刺穿过、本该波澜不兴的胸口突然开始作痛。有什么在焦躁的火苗炙烤下开始沸腾,一个词眼割开的创口迸裂了成为泉眼,不属于他、不应该存在的感情从中汩汩涌出。
  身形一晃,金光出鞘,利刃抵上厄庇墨透斯咽喉。
  “我以为使节不会动粗。”
  赫尔墨斯面无表情,只是问:“她在哪里?”
  厄庇墨透斯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半晌,忽然大笑出声:“她不在这里。我把她献祭给了盖亚。”
  剑刃突兀地震颤,刺穿保护提坦神族躯体的神气,划出一道血痕。
  赫尔墨斯听见自己说:“你在撒谎。”
  “我没有,”宫殿的主人发出挑衅的邀请,“不妨用你编织同时破解谎言的权能确认一下,我是否在撒谎。”
  赫尔墨斯身周散逸出凌厉寒芒。厄庇墨透斯颤栗了一下,把下巴抬得更高。赫尔墨斯保持着挟制的姿态,沉静无波的嗓音犹如来自古井深处的回音,每个音节穿透精神层迭矫饰的屏障,直抵灵魂叩问:“你对潘多拉做了什么?”
  在他的权能干涉下,应答者只能诚实以告。
  “她魅惑了守卫逃走,但我将她捕获。她还试图以言语煽动凡人对我生疑,因此我用魔药剥夺了她的声音。”
  赫尔墨斯瞳仁骤缩。
  是他给予她嗓音,怎么能容许被轻易夺走。
  神使眸中动摇的冷光反而取悦了厄庇墨透斯,他开始事无巨细地坦白:
  “然后我找到一个极深的地洞,将她丢弃在那里,用带有特殊纹刻的巨石封住出口,不让外界的任何一丝清风穿过。她会在地底苏醒,即便想要大声呼唤也无法被众神听见,然后在恐惧中,在对命运、对奥林波斯的怨恨中缓慢地死去,成为盖亚汲取力量的供奉。”
  停顿片刻,厄庇墨透斯话锋一转,发出带有嗜虐意味的低笑:“那是差不多两天前的事,说不定她现在还剩最后一丝气息,在黑暗中挣扎呢。”
  赫尔墨斯勉力抑制住思绪,拒绝顺着对方的话语去想象情形。他深吸气,重复最初的问句:“……她在哪里?”
  厄庇墨透斯笑而不答。
  怒意化作破坏的冲动。
  金色短剑蓦地调转方向,一声闷响,没入提坦神族的肩膀,将他狠狠钉在王座之上。赫尔墨斯转动剑柄,利刃在创口内翻搅,徐缓残忍地割碎皮肉,在伤口生长回原状之前再度挪动。
  厄庇墨透斯咬牙,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我并不嗜虐,折磨你不能给我带来多大乐趣。回答我的问题。潘多拉在哪?”
  “我不知道。”
  “她在哪?”
  厄庇墨透斯抽气,却露出胜利似的微笑:“我不能告诉你。”
  “如实回答。否则我会提议把你也锁在高加索山,就在你敬爱的兄长身侧,让你们共享残酷的刑罚。”见对方不为所动,赫尔墨斯弯唇,笑意没有企及眼底,“那样还不够?那么我会劝说父神加重对普罗米修斯的责罚,毕竟你的行为归根到底都是因他而起,只是让鹰生食肝脏还不够?让我想想,还能增添些什么……”
  一谈及普罗米修斯,厄庇墨透斯就完全丧失了冷静。他厉声大骂:“宙斯卑鄙的走狗!”
  赫尔墨斯面色不改,循循善诱:“与之相对,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把潘多拉关在何处,我可以为你与普罗米修斯美言几句。”
  厄庇墨透斯仰头哑声笑。
  “哈哈哈,我真的不知道。”
  他直视赫尔墨斯的双眼,宣告胜利:“我忘记了。”
  赫尔墨
  斯陡然明白了什么,唇间发出蛇吐信警告般的震怒气声。
  厄庇墨透斯笑意加深,他几乎是得意洋洋地揭底:“盖亚的魔药并没有用完,所以处理完潘多拉之后,我把最后那点药水也喝了下去,忘记我把宙斯可憎的礼物抛在了哪里。而且这一次,我没有定下找回记忆的条件,只是单纯忘了个精光。所以很遗憾,我真的没法告诉你更多了。
  “我也不知道潘多拉在哪。”
 
 
第1卷 第29章 
  赫尔墨斯垂落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
  他盯住厄庇墨透斯,因为缺乏表情,更像戴了一张僵硬的面具。
  不加掩饰的杀意自他身上散逸,肆意激荡。
  空气震动,殿堂中的灯火与帷幔都惊惧地颤抖。
  “愤怒吗?绝望吗?不甘吗?懊悔吗?但你无能为力,哪怕寻找替罪羊发泄怒火也没用,因为你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厄庇墨透斯的笑声有些歇斯底里,神情却无比清醒,他停顿片刻,嗓音异样地起伏了一下,“就和我一样。”
  厄庇墨透斯显然已经等待这般吐露一切的时机太久。为了不让赫尔墨斯抽剑离去,他牢牢捏着刺入自己身体的刃锋,鲜血浸透手掌,他恍若不觉,只有语速越来越快,几近癫狂:
  “提议让普罗米修斯欺骗宙斯的其实是我。最初因为愧疚而更钟爱人类的是我;凡人生出贪欲想要自己享用牲畜而来请求我,心软的是我;面对失去火种来哭诉的人类手足无措的同样是我。于是……比我更聪慧能干的兄长想出点子。而欺骗的事、偷盗的事如果交给我一定会搞砸,他就索性包揽了一切。
  “最后也是他独自担负罪责,承受那样绵长残酷的苦楚!而我什么都做不到。普罗米修斯已经不在,我不能让他的牺牲白费,必须留在人间。这让我怎么能够不怨恨!”
  “对奥林波斯、对父神宙斯的裁决心怀不满,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为什么要将怨恨发泄到她身上?你……”赫尔墨斯怒极反笑,喉间发出低沉的气声,手上用力,猛地将短剑拔出。
  鲜血喷涌而出。
  然而提坦神族的伤口已经在愈合。
  赫尔墨斯扼住厄庇墨透斯的脖子,失控地怒喝:“你何必折磨她?那让你感到愉快吗?你不会对只能欺凌弱小的自己感到羞耻么?!”
  “当然,我对自己感到羞耻,”厄庇墨透斯嗤笑,“但我还要质问你、质问所有奥林波斯神,你们不会对恃强凌弱的自己感到羞耻吗?!还有人类,他们不会为自己的健忘轻浮而有任何罪恶感吗?
  “普罗米修斯在承受可怖的痛苦之时,凡人却一转眼就忘记了他,继续若无其事地为奥林波斯众神修建宏伟的人间居所,走进那里焚烧最好的香料,宰杀最健壮的牛羊,进献最精美的织物和雕像,仿佛忘记他们供奉的是怎样蛮横无情的神祇。他们根本不曾动念反抗,完全没有想过违背宙斯的禁令、给普罗米修斯建造神祠!啊……我对人类的爱怜与偏袒终于也成了不屑与漠视。
  “然而最可悲的莫过于,即便我模仿你们,无情地使用力量与权威利用凡人,与盖亚结盟,我还是会一败涂地。哪怕是你,宙斯麾下秉性温和圆滑的使者,我也根本无力抗衡。我已经如此可悲可笑,再可鄙一些又会如何?!她确实可怜无辜,但那又如何!我忘掉把她埋藏在哪原本是为了让自己不会心软反悔,没想到这么做会让你愤怒,那很好,那更好!”
  “厄庇墨透斯--!”
  “机敏狡猾的赫尔墨斯,你又在愤怒什么?你的父亲、你和你的同胞们创造出潘多拉,却又赋予她给人类带来神罚的职责,难道不该一开始就明白她会遭遇什么?难道你误以为人类会如此宽容大度,继续接纳给他们带来灾厄的不祥之物?即便不是我,她也会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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