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乖——云佑
时间:2022-06-04 08:55:14

白简脑海里的疑惑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老医生笑容浅浅,慈祥和蔼,两手端庄交握放在腿上,坐姿有些散漫,倒更显得平易近人。
几不可察地拢着眉心思忖片刻,他笑着给出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话中微妙停顿,“因为你那位小哥,真的、有名。”
好嘛,这又扯出了一些白简所不知道的有关徐昭的事情。
白简的心被撩拨的焦灼,她着急撑着手支起身子,急切想询问那位老医生,关于徐昭的更多事情,生怕这位老医生也和他们一样,什么都不告诉她。
就只是给她抛出一个似有若无的橄榄枝,然后等她自己上钩,用时间这张大网在望不见底的深海,漫无目的地捕捞出真相。
这得到猴年马月啊。
白简急促喘了两口气,两手摇摇晃晃撑在床上,咬牙坚持着欲起身,想离真相更进一步。
所以徐昭之前的突然打架、突然参军、突然放弃上大学的机会,等等这些,全部都是有理由的对不对!
“你先别着急,”老医生扶了扶眼镜,嘴上虽这么说,但身体并没有做出要扶白简一把的趋势,只是沉着嗓音不紧不慢继续说,“你想知道的,终究都会知道的。”
这话给白简带去种深深的不安。
所以,他也不打算告诉她什么,而只是等着她自己努力去发现吗。
白简攥紧拳头,掌心夹了洁白的床单,出言郑重:“叔叔,您应该知道一些徐昭的事情吧。”
她皱着眉梢,眼波涟漪,圆润无害的眸角泛起红,“徐昭藏在背后的那些事,真的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能不能请您告诉我,徐昭到底瞒了我什么,他这么瞒着我又是想守住什么,我……”
“答案其实很明显啊,”老医生笑着打断她的急切,两眼笑眯眯的,又扶了扶自己的圆框眼镜,“他想守住的,从来只有一样东西啊,你还看不出来吗。”
“从来只有……一样东西?”白简喃喃自语,回味老医生的这句话。
“没错,从来都只有一样东西。”老医生长吁口气,转眸看向方才坐着轮椅的徐昭待过的地方,脑中闪过一幕幕他担心面前那个女孩的画面,一帧帧拼凑起来宛若组成了一场情深义重的默剧,无声但饱含绵长的情感。
答案,其实早就很明显了。
从以前、现在、未来而看,即便是作为局外人,也能清清楚楚看明白。
老医生抬了眼眸,又看向窗外,感慨般扫过窗外高大的梧桐叶,默默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但或许,身处局中心的人,会被大片浓烈的爱意所迷惑吧。
还真是一帮可爱天真的小年轻。
斜阳照耀下,老医生脸上的皱纹痞子更深了,纹路里布满时光的印子。
他转过头来,思索徐昭那份情感的重量。
少倾,他挑唇扬起个弧度,给出的暗示更甚:“远在天边,近——就在眼前。”
房内安静,细微的鸟儿和风声从玻璃窗的缝隙钻进来,医生道出的话语愈加掷地有声,在白简脑海炸开,记忆汹涌卷起波涛。
另处病房,被冬辰辰送回来,然后紧挨着被赶到的大队长和医生护士们联合起来骂了一顿的徐昭,脸色很臭,独自坐在轮椅靠在窗边,晒着太阳静心。
有一会儿,常年常日好脾气的徐昭真的忍不住了,偏头,一个记仇的小刀眼向另处角落扫射去,最终投在倚靠在墙边,优哉游哉品茶看了半天好戏的井兴怀身上。
“你他妈有病?”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井兴怀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慢悠悠继续喝着杯中的热茶,边悠闲向徐昭那处走过去,边轻飘飘从嘴里飘出话语,喟叹着有意拉长音调,“哎呀,某些小队长的体能真的是好啊,都受伤成那样了,还能指挥一个小女生,躲过监控和医生护士们的层层拦截……啊,也不对。”
说到一半,井兴怀抿口杯中热茶,非常欠兮兮地发出重重的“斯哈”品茶声,才接着补充,严谨更正其中事实,“比起能指挥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生推着咱们徐大队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这所满是监控的疗养医院,但不如得着重夸夸咱们徐大队长哄小女孩的本事啧啧,还真是跟您的武学水准一样,十分一流呢。”
“别阴阳怪气的。”徐昭翻了个白眼,视线无奈扫向窗外风景,透过玻璃窗上浅浅的倒映,眼神摩挲过这间病房挂了锁的大门,眸底情绪复杂波澜。
想了几秒,他也不服输,哼笑一句讥讽回去:“反正现在,你也出不去了。”
“我倒无所谓。”井兴怀不紧不慢,安静品茶,没打绷带的那只手撑在窗棂,“我可没有被大队长点名下令,必须得乖乖待在病房内静养,我要是跟上头打报告,我还是能偶尔出去溜达溜达的。”
他的视线往下挪移,扫过徐昭肩上搭着的外套,“不过说回来——”
若有所思,有意拉长的语调,成功勾起了徐昭的好奇心。
他耐着想一拳揍飞井兴怀的躁动,压抑心中的烦闷,配合地张唇:“什么?”
井兴怀等的就是徐昭这句话,夜店蹦迪惯了的小王子似,稳稳端着手里的老干部茶杯,非常自觉帅气优雅地原地转了个圈,故意用了更欠揍的语气嘚瑟:“说回来,我可是前两天就被队长您——亲自给撵出去,现在并不在这间病房住了呀。”
“……”徐昭被噎的无话可说,只有难言的恼火。
徐昭沉沉喘了两口气,胸膛起伏弧度清晰可辨,一手按着眉心,“你想走就走吧。”
他现在最烦的,除了井兴怀这家伙,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冬辰辰。
冬辰辰的目标是他,也是白简,目的并不单纯。
想到这里,徐昭睁开摄人心魄的浓黑眸子,睨一眼身侧大张开嘴巴,想将外头暖风吃进嘴里的井兴怀,又是沉默。
算了,他收回他上面的前半句话。
他现在最烦的,暂且没有井兴怀这个傻子,只有冬辰辰那个黑眼狼。
 
第49章 案件
 
嗡嗡嗡。
一大清早,白简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猛将还在睡梦中的她拽醒。
日上三竿的艳阳天,床上的被子糅杂成一团,其中包裹着一只皮肤白净瘦瘦小小的白简。
白简迷迷瞪瞪皱起眉梢,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另手去摸索吵闹的来源,想把那烦人的声音扼杀在此刻。
叮铃铃。
铃声不断大作,打破午间的宁静。
徐昭在那头咬着手指,面前的小桌摆着本子和水笔,纠结地用指头点点画了各种乱七八糟时间标注的纸张,狐疑自语:“这个点应该没错啊,小白肯定有空接我电话的。”
而且,也不会挑在她起床或者上课的时候,也不会是在她吃饭的时候。
他认真忖着,边继续拨打过去电话边继续托着下巴颏,再度确认墙上挂钟的时间,水笔隔空虚虚指着那面挂钟。
井兴怀在边上看得乐呵,从葛优躺的病床上慢慢坐起身,清闲打趣他:“难得可以趁这时间放个病假,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休息、玩乐玩乐,反倒做起数学题了?”
“你管我。”徐昭没什么好气,出言就呛他。
“好好好,”井兴怀服气地一拱手,故作姿态地作了个揖,接着又后仰回病床,重新葛优躺,感慨着拉长尾音扩大音量,“我管不着咱们徐大队长~”
白简久久没接电话。
徐昭锁眉,手机拿到跟前,仔细比对着看了看密密麻麻数据上的纸张,心里琢磨为什么白简不接他电话。
难不成是他的计算出了什么差错,还是白简发生了些什么他计算之外的事情,遇到什么麻烦了?
徐昭越想,眉头就皱得越紧,联想到白简的身体肯定还很虚弱,这几天也不易走来走去,指不定这会儿还待在医院里被照看着。
但是……
他拿起水笔,指骨扣扣桌面,在纸张“白父白母”一栏画了个不确定的圈。
凭他的直觉和过往经验来看,白简应该不会主动给他们报困难,所以彼时很有可能,她还是自己一个人孤独在医院硬抗着。
不对,应该是白房子,她所不喜欢的白房子。
白房子三个字冲破时间阻碍,蓦然又冒出在徐昭脑海,刺得他心脏一疼。
他怎么忘记了这点,白简害怕医院,害怕里面的消毒水、里面的白色、里面点滴的刺耳。
敛眸,徐昭砸吧下唇,目光投在跟前画的乱七八糟的纸张,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没好好在意白简。
虽然总是自顾自认为自己很了解白简,却在某些时候,混蛋的够可以。
再相遇后,白简受伤,他陪她去医院的那次,白简所表现出的细微对医院的抗拒,他半点没怎么察觉,只是一味觉得她还是害怕与人社交,所以才挡在了她跟前。
而没有理解到她更深层的担忧。
徐昭的眉心皱紧,胸膛起伏,重重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额角不悦,生起自己的气。
他还真是个蠢蛋。
蠢货。
“徐大队长~”井兴怀懒散阖眼,闭上双眸小憩,凝着笑容打趣,“怎么今天看起来这么不开心呀,您哄小女生的本事不是一流嘛~”
徐昭按着眉心,没很快回话,顿了几秒才出言:“我不会哄。”
温言温语讨好的那些话,一旦是用在白简身上,他就全部乱了套。
同是病房内,一大早被医生护士们拉起来做了日常大小检查的白简,太阳穴气得直突突,咬牙切齿地回味自己被那阵阵手机铃声,硬生生搅黄的清梦。
“来,”她唇畔笑容生硬,指骨用力到发颤,两眼瞪大,目光投在跟前的一小方电子屏幕,“让我来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这么坚持不懈地给我打电……徐昭?”
刷了刷手机屏幕,看到那个来电显示人的名字时,白简承认,自己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停滞。
如果那个人是徐昭的话——
她就更气了。
很难不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亦或是找她有什么事。
不过从这段时间徐昭时不时就打电话来骚扰她的状况来看,前者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白简捏紧了手机,蛮想就那么撒手一扔,把手机也把徐昭扔到九霄云外,然后自己安安静静甜甜美美睡回笼觉去。
但是……
白简趴在病床上,摩挲下颌,往下翻了翻徐昭刚才一共打过来的好几个电话,又回头点开和他的微信对话框,翻了翻他重新出现后,就又开始了单方面碎碎念的聊天记录,疑惑从心中起。
好几个电话连续不断的拨过来,说不定真有什么事情呢。
白简想着,与内心的自己做了会儿斗争,眉梢挑起一边,手指扣着自己的下颌,“行吧。”
她最终选择妥协,葱葱玉手轻巧点下徐昭的号码,回拨过去。
没嘟两秒,电话就很快被接了起来:“喂?”
话语中,是透过听筒传递来的喜悦。
白简愣了一下,拧眉,带着刚醒来的鼻音,质问他:“你没事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干嘛,你在医院很无聊吗?”
暖阳映满的病房里,徐昭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手机,冰冷的电子器贴在耳畔,白简透着奶气的温润嗓音被送到耳中,话语却是疏离。
他眸光一暗,还听出了白简话里压着的不耐烦,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唇中冒出的音节都在颤抖,“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白简哼笑,转头躺倒在病床上,随意将手机放到了耳边,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松散眯起了眼眸,边晒着窗外照进来的斜阳边放空大脑,酝酿睡意:“这个点对你来说,应该不算打扰。”
毕竟工作日的中午这个点还在睡觉的人,应该并不算多。
按照她平时来说,她这个起床气极重的人,也不会经常性睡到太阳晒屁股。所以她相信,徐昭打这个电话来不是有意想打扰她睡觉。
但是不是别的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徐昭委屈瘪嘴,被这句话戳中了软肋,呼吸细微颤抖,“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个点还在忙,我肯定打扰到你了吧……”
几句话,他说的非常小心翼翼,同时又带有一丝服软的殷切,期望白简能读懂他的悲楚,不要一下子推开他。
起码,几天没和白简见面,也一点没有白简消息的徐昭,挺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一句话出去,那边的听筒安静了好久,好长时间都没有人回应。
徐昭眨巴眨巴眼,睫毛自然下垂,在眼下落出一小片浓密的阴影,显得眼眸愈加深邃魄人。
他咽了咽口水,黑发比先前在工作岗位的时候更长了些,柔软的黑发擦过浓眉,多了规矩的乖巧,中和了他不笑时候的成熟高冷、难以近人。
半晌,徐昭捏着电子器的手发酸,莫名开始颤动,“喂?”
又是好久,他试探着朝那头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回答,什么回答都没有。
像极了他很早之前,对白简来电的疏忽。
不知怎的,当下的事件掺了回忆,就显得更生动,情绪更敏感了。
“小白,”徐昭吁了口气,肩膀松懈,放下了自己沉重的心尖包袱,唤着那头的对方,“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什么时候队长同意我出去了,我一定会马上——”
“别吵,”睡意攀升很快的白简,迷迷糊糊哼唧两声,生理性排斥耳畔的烦躁,两手还在跟前摆摆,“安静……”
老师马上要来了。
她困倦的眼皮深沉,紧紧包裹了她的清醒。
徐昭神情呆滞,拿手机的动作僵在那里。
哑然之后,他很快回神,忍着眼圈泛起的酸涩,在这头对白简扬起个看不见的微笑,语调里藏着生硬的轻松婉转:“好,我知道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了啊。”
白简睡得昏沉,嫌吵,翻了个身,彻底远离了和徐昭通着话的页面。
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交代白简那些话,可徐昭还是厚着脸皮说了,试图通过最简单的口头交流,一点点拉回和白简相隔甚远的距离。
再不努力往前,或许白简这个人,就会从他世界剥离走了。
徐昭攥紧拳头,掌心钻入疼痛,几日没打理的指甲和头发那样,又长长不少。
不抽出时间好好照料,它们就会一直生长,超出身体主人的预期,干涉到身体主人的日常生活。
他深吸一口气,无声又压下这口气,即便知晓白简看不见他的笑,还是扩大了唇角弧度,故作自然放松:“那,那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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