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妈妈轻描淡写地说了赔偿的事情,把大半的钱给了家里,初新然那边又给了一些。
许言珩不大喜欢食堂的饭菜,他是粤地过来的,口味偏清淡,食堂重油重盐,注定和他势不两立。
开学两个月,去食堂的次数简直数的过来。
不过每两周会在食堂举办一次班长例餐,和年部领导一起吃饭,顺便开午餐会。
午餐地点定在二楼,他踩上电梯,随人群一起移满满一动,无意间就瞟到了安以诚。
宠物看起来挺豪横,一个人霸占着四人桌。
吃饭的时候遇上好久不见的苏思路,这妹子似乎挺喜欢食堂的黑椒鸡排,这次遇见又是打了这么一道菜。
目光相遇,一个狠厉,一个漠然。
这么盯下去少不了又是一架,安以诚识趣地转过视线,安心吃自己的牛肉丸。
不过苏思路可就不这么想了,带着大眼学姐苏迩来和安以诚拼桌。
也不打也不骂,就是用冰凌一般的眼神不住地剜安以诚。
安以诚也是个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孩子,倒也不至于连点异样的眼神都承受不住,悠哉地拌着饭,比平时更加细嚼慢咽。
本以为这顿饭互不相扰,吃完就得了,没想到苏思路想起最近种种委屈,再加上眼睛盯她盯得生疼,硬是“哇”得一声哭出来了。
没错,就是在饭点,在食堂。
安以诚:?
挺想说一句:你吵到我吃饭了。
现在走也不是个事,让人家以为她做了亏心事一样。
于是她把餐盘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继续安心吃饭。
安以诚十分钟解决午饭,露丝就在她对面哭了七分钟,肖闯在楼上看着,笑得差点呛了饭。
下了最后一节课,吃晚饭那点,等同学们陆续回到班级,就各自凑到一起讨论组名。
谭欣茹转过身来,神秘兮兮地对许言珩和楚云栋说:“我刚去探听了一下,他们起的名字严肃的很。”
第60章
楚云栋:“那我们可得好好想个名字,毕竟我们组排名也是第一位。”
安以诚回来了,口袋里拎着一盒冰淇淋,是价格亲民的中街冰点。
“小诚诚,我们组叫花开富贵怎么样?这种低调的名字能够让竞争对手放低警惕,误以为我们是群土鳖。”谭欣茹一脸认真。
楚云栋嗤笑,挑衅地插嘴:“那还不如叫平安是福呢。”
安以诚觉得自己有点驾驭不住这种文艺复古风,手里的雪糕打不开,一顿挣扎,就快被掌心的热度焐化了。
“emm……我觉得吧……”安以诚想着。
“叭——”盖子开了,但冰淇淋也因为惯性飞了出去,好在没有弄到自己身上。
虚惊一场。
讨论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她觉察出气氛不对劲,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
好家伙,后面才是重灾区啊。
许言珩的头发上,衣服上,桌子上还有一沓试卷上都被喷上了冰淇淋。
柠檬百香果事件还历历在目,现在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楚云栋和许言珩一座也有两个星期了,也知道大神爱干净,甚至有点轻微的洁癖,这冰淇淋一喷喷整个世界,大神的脸色虽然如常,但完全没在笑的。
就一个字——惨惨子。
场面太吓人,安以诚差点给跪了,抓起纸巾就去抢救他的试卷,又连忙把桌子给清理了。
“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道歉说的是十分正式的日语,心里打了小算盘,企图用软萌的日语求得原谅。
许言珩自己摸出纸巾擦了擦脸,慢条斯理地试去衣服上的污渍。
这么闷声不说话真的挺吓人,楚云栋哭喊:“哥,你是不是给喷傻了?”
许言珩看着楚云栋,眼里满满的苦楚和辛酸,片刻,说:“兄弟,帮个忙。”
大神找他帮忙!?
他楚云栋有一天也能帮上世界冠军的忙?!
“好哇好哇好哇!”楚云栋点头如捣蒜。
“能麻烦你跟安以诚换下座位吗?”
说完又从桌面捡起她的两根发丝,手臂熟练地抬到过道,松手给丢了。
为什么看着这么辛酸?
啊这该死的熟练!
楚云栋心里叫嚣着: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四个人的桌子顺时针调了一圈,程筱刚好拿着裁好的白纸走过来,瞧了眼这儿的头目,问:“珩哥,你们组叫啥?”
许言珩想起那个“花开富贵”和“平安是福”的提议,迟疑地看向前面扭头满眼期待的程筱和谭欣茹。
虽然他并不在乎组名,但也不想大半个学期都社死,于是用商量的语气征求三人意见:“要不——咱们组叫南波湾?”
Number.1谐音翻译过来就是第一组。
倒是个会偷懒的。
第二天严莉莉早上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瞧瞧雪花一样的记分牌。
名字各有各的浪,什么“摘星组”“勇敢牛牛组”“玉龙组”“屠龙组”……
就是这个“南波湾”,是房地产走错片场了吗?
自此,这个骚里骚气的小组在许言珩的带领下走上了□□丝的不归路。
咱先说说这个作业加分。
安以诚同学平时语文均分就很吓人,有时候运气好还能上到一百三四,日常和隔壁A班的大才女范诗琪角逐年级语文一把手。
这次76,木有及格,倒是抢占了全英华倒数第一的头把椅。
言之溯说得好:倒数第一也是第一!
再加上二班语文人均一百分的差距,安以诚这个29名如果加上均分差,三十分追加上去绝对是前五名。
也就是说南波湾事实上有两个1号。
谭欣茹成绩算是2号区里拔尖的了,实力不比1号区末等选手差多少。
这三个1号聚集在一个小组,其他小组就显的战斗力不足,尤其是在作业加分这里,南波湾几乎躺赢。
再说说回答问题的加分。
楚云栋自知作业正确率不如小伙伴高,为了不做垃圾,上课抢答跟打了鸡血一样。
几乎每周积分排行,这家假冒伪劣的房地产大户都毫无悬念的高居榜首,然后享受不用出门打扫室外分担区的福利。
跟着大哥混,就是有肉吃。
安以诚跟许言珩一桌后,发现这货学习的时候挺喜欢偷梁换柱。
自习课上手里慢悠悠地转根笔,桌上铺了生物试卷,试卷底下掩着一本厚厚的小说。
安以诚把头凑过去,看到露出的那点空隙里密密麻麻的英文。
“好看吗?”安以诚轻声问。
“嗯。”回答的很简短。
安以诚心血来潮:“我也想看。”
其实就是不想写作业。
许言珩抽出卷子下的那本书,扫了眼页码,合上了递给她。
霍克斯译本的《红楼梦》。
这货自习课看红楼梦?还看英文版本?
安以诚向来对义务教育考试范围内的名著有种抵触感,尤其是厚厚的四大名著,三国演义的里的故事她到现在还不熟悉。
不过人都有心理效应,别人家的零食就是比自己的好吃,别人家的书也比自己家的好看。
读着读着,安以诚发现这个译本翻译的时候就把一些典故诗句给解释了,直白明了,对知识储备较少的小白很友好。
宠物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课间,许言珩问:“怎么样?”
安以诚翻着书页,“我觉得比杨先生的版本更native,而且名字转的很有魔力,”她指了指Calamity这个人名,“这个意译的霍起简直绝了,我记得他把袭人译成什么来着?”
“Aroma.”卷福一样矜持的英音。
许言珩说完,想起赵溪琳说的那句话:“安哥虽然没文化,但安哥爱我。”
宠物似乎并不是那么没文化,至少两人在中英版本的《红楼梦》上有点共同语言。
“哈哈,我哥之前翻《红楼梦》觉得这个名字霸气得很,差点就要自称袭人了,后来才发现是花香袭人的袭人。”安以诚眸子里的笑意突然晃了一下,然后黯淡了下去。
知道她在想家人,许言珩安慰了一句:“有时间跟我说说你要找的人。”
“你弄到权限了?”安以诚眸子一亮。
“嗯。”
“耶耶耶珩哥永远的神!”安以诚振奋起来,“我什么时候都有空,你挑个时间喊我就行。”
“那明天中午吧,边吃边说。”
“Respect!”
她又想起一件有趣的事,“之前有个研究《易经》的大师,他看中文的《易经》就看不懂,去找了英文版,倒是看懂了七七八八,哈哈哈。”
许言珩凑去书前,指了指上面整整齐齐的英文,“这也是话语权的一种体现吧,杨译忠实原文,那有什么错?可人家不接受,为什么把汉语文化移嫁成西方的就接受了?”
他说这话时有种民国时代复兴国运的文人志士一样,浅褐色的眸子一凝,“你也太霸道了吧?”
他轻笑,“所以才有《易经》那样以柔克刚的译法吧。”
安以诚觉得许言珩有时候字字珠玑,和他说话就像在海边捡贝壳,一不小心就会捡到什么不得了的顿悟和灵感。
不得不说,她越发觉得他很有意思了,看他的眼神也越发慈爱,感叹道:“你妈真幸福,我也想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子。”
话风越来越诡异。
“我替我爸谢绝了你的好意。”许言珩递过自己的iPad,“报名。”
是个英译中的翻译比赛,线上提交,遴选后去南校答辩。
有奖金。
这是什么信息搜罗的能力?
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和家长一起参加兼并收购的商业洽谈会了,她小的时候还在滑梯上建立自己的王国。
明明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现在竟然坐在了一起。
奇妙之旅。
这是什么大佬啊!她必抱大腿好吧:“小的以后就跟您混了,大爷,要不要小的给您捶捶腿?”
黑眸狡黠,唇角带了抹笑,语调拉扯着问:“要不,你叫我爸爸吧——”
自从上次校巴让座事件后,范诗琪对安以诚的态度就缓和了不少,如今又回归点头之交。
她在班级门口逡巡了一会儿,手里拿了个笔记本,不时看一看手表。
遇上安以诚,她问:“许言珩呢?”
“副楼竞赛呢。”
“几点考完?”
“大概四点吧。”
范诗琪抿唇,情绪有点低落:“不行,我等不到了,这个东西你给他,一定要交到他手上。”
“你去哪?”安以诚见她没穿校服,似乎行色匆匆。
“我休学一年,出去游历一番。”她目光投向很远的地方,将要追求远方的苟且。
安以诚不觉露出羡慕的神色。
范诗琪出发了,留下一个笔记本在安以诚手里。
不知怎么,安以诚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开心不起来,难过又无厘头。
“哇哦,”赵溪琳凑过脑袋,“救命!你怎么有这个?”
安以诚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之前范诗琪抢到了莫斯科的国象比赛门票,是那个叫卡、卡……卡什么来着的,棋坛莫扎特!还在朋友圈晒了一波,就是这个!”
莫斯科2019世界国际象棋快棋赛,挪威传说芒努斯·卡尔森的专场。
浅褐色的眸子垂了垂,一种控制欲缠绕上心头,她莫名其妙地不想让许言珩收下这大礼。
就是不想。
第61章
她在座位上煎熬地枯坐了几分钟,内心各种波澜。
许言珩要是收下了,那他和范诗琪肯定会迎来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如果不收,寄回去还回去,还是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范诗琪人美心善,文笔好气质好家世好国际象棋下的好,又是江苏国象之乡来的女神,许言珩那么喜欢国象和卡尔森,命运注定安排他俩摩擦出火花。
她这个牵线搭桥的红娘,还没出手,就躺赢,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如果他有女朋友,那还会帮她吗?还会愿意浪费时间和她说说译著和勃拉姆斯的轶事吗?
也不会在景黎挑事的时候拉她一把了吧,不会翘课给她虚拟仿真,不会搭理她遇上的离谱危机,不会指导她物理和化学,什不会挖到比赛就捡上她……乌乌,那就是完全不理她了!
她颓然地叹了口气,趴在桌上,放空脑袋,emo来的太突然,手里的笔记本和夹的票券就是万恶之源——如果她一把子丢了或者、或者晚点在给他呢?
安以诚转着笔,心绪不宁。
许言珩回来时,带回一身秋的凉意,见安以诚发呆,敲了敲她桌子,“你想什么呢?”
安以诚近乎本能地将笔记本往书桌里一藏,浅褐色的眸子定定瞧着他,有一瞬间藏了失而复得的情愫。
但这种惊觉卑鄙恶毒的懊恼如同回荡的激流,转化成熊熊燃烧的愤怒,噼里啪啦地往他身上窜去火舌,“你好烦!范诗琪给你的!自己拿去看!”
那限定笔记本“啪”的一声落在他桌面上,小姑娘扭头,睫毛轻颤了一下。
漆黑的眸子扫了眼俄语文字,又转向闹别捏的她,他努力克制着才没轻笑出声,故意翻了翻笔记本,没细看上面娟秀的笔迹,也没抽出夹在其中的票卷,却故意感叹了一句:“Amazing”,轻轻抬了下巴,声线很是温柔,明知故问:“谁给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