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超,你注意到了吗?于靖秋故意闭口不谈你和阿列克塞签署婚前协议的事。她不说,你爸妈就无从得知。一来二去的,误会叠加误会,周六的婚礼消停不了。”
虞超的心仿若坠入一汪冰水,浑身上下都变得冰冷。
她努力控制着呼吸的节奏,免得再一次不自控地陷入昏迷。
“姐,我该怎么做?”
格桑一只手按在宣圆圆肩膀:“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吓坏小超了。”
“不,小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宣圆圆紧握虞超的手,“我看不清的这几个钟头里,好像孙悟空被菩提老祖敲了敲脑壳,忽然间开窍了。”
虞超定了定神,看着宣圆圆。
“我拥有了一种从前没有的神奇能力。”宣圆圆闭上眼睛,嘴唇不动却发音标准,“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认为我的这种能力,百分之百能帮小超脱离困境。”
“腹语?”格桑惊讶道,“圆圆,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姐的新能力应该不是这个。世界读书日活动那天,她在书店给我和沐沐表演过腹语,这是她早就掌握的本领。”虞超屏息凝神,依然注视着宣圆圆紧闭的双眼,“格桑,不要打断,咱们听她说完。”
宣圆圆狡黠一笑:“没了,就说到这儿吧。点到为止,你们自己猜!”
虞超疑惑不解。
她望向格桑,后者同样是一脸懵然。
“姐?”虞超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宣圆圆身上,“你到底掌握了什么神奇能力啊?”
宣圆圆避而不答,反倒问她:“你心跳还乱吗?好点没有?”
虞超恍然醒悟:“我懂了!”
宣圆圆心满意足地笑笑:“有其姐必有其妹。血缘不重要,关键在于是否心意相通。”
格桑越来越懵:“你们……打哑谜吗?”
宣圆圆松开虞超,转身摸索格桑的脸,指尖轻柔,从他的下颌滑向他的眉眼。“你呀,还欠点火候。不过呢,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教你。”
格桑眉间的皱纹被宣圆圆的手展平,心里的困惑却愈发令他头疼。
“小超,你公布答案吧,我真的猜不到。”
虞超眼中闪烁着神秘的笑:“我姐给我一个很有价值的提示。有了它,最棘手的难题都能解决了。”
格桑正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宣圆圆的指尖忽然盖在他嘴唇上。
“有脚步声,你去看看是谁?”
“估计是餐馆的伙计。”
格桑脸颊发烫。
他喜欢宣圆圆的轻抚。但是当着虞超的面,他又不好意思,心跳的速度一下比一下快。
脚步声没有停在病房门外,而是一直传递到走廊尽头,渐渐地远去。
宣圆圆有些失望:“不是找咱们的。”
格桑安慰道:“点的菜多,再等等他们就送来了。”
宣圆圆抓着被角缓缓躺下。默默躺了一会儿,她低唤他的名字:“格桑,在楼顶天台说过的那些话,我全部收回。”
格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圆圆?”
一点晶亮的痕迹溢出宣圆圆的眼睛。
她抬起手,快快地擦去。
“真的不能再真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有,我也不吃,都给你吃。”
“好。”格桑做出大口吃饭的口型,捉住宣圆圆的手腕轻轻咬了一口,“我吃了,你馋了,我们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虞超嘴边泛起浓浓笑意。
尽管此时她是电灯泡的身份,却并不觉得尴尬。
“原地结婚吧,两位,我给你们发大红包!”
宣圆圆接话接得又快又准:“一份可不行,我要双份。”
虞超笑了:“姐,你的要求我暂时满足不了,能不能赊个账?等我创业的项目成了,别说双份红包,十份我也拿得出来。”
宣圆圆抗议:“你又画大饼!”
虞超说:“黑马至臻的李总让专人对接我的项目,做完前期的评估,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告知我是否投资。我有七成把握,这事能成。剩下那三成,姐,我急需你的大力协助。”
宣圆圆晃晃格桑的手,压低了声音:“你给小超当项目医学顾问吧!”
“那是必须的。”格桑完美地复刻了宣圆圆十分钟前说话的语气,“不管是看你的面子,还是看在十份大红包的面子上,这个忙,我必须帮。”
虞超忍俊不禁:“顾问是要开工资的。姐,我才发现格桑很精明。”
格桑也笑:“这不叫精明,这叫‘亲兄弟明算账’。”
门开了,阿列克塞走进来,神色间略显疲惫。
他来到虞超身边,低声问:“我没听见前面那句,谁要跟谁算账?”
“我姐指定格桑担任我创业项目的顾问,格桑对顾问费很感兴趣。我说他精明,他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说着,虞超察觉到了异样,“阿辽沙,你的腕表怎么不见了?”
阿列克塞据实相告:“你爸爸说他手机主板和电池老化,显示时间经常跳回到出厂日期,我就把手表送他了。”
虞超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她努力不表现在明面上,心慌气短的感觉却又一次将她包围。
病房里的气氛陡然凝重。
宣圆圆拍拍手,朗声说道:“小超,你放心,我有办法把阿列克塞的手表要回来。我算算啊——”
她右手举到下巴前方,手指飞快地交替动着,嘴里念念有词。
“两天,你们给我两天时间。两天之后,属于你们的东西,会乖乖回到你们身边。”
虞超明白宣圆圆的用意:“姐,你已经提醒我了,接下来我自己想办法。”
宣圆圆同样心领神会:“行,我等着你大获全胜的一天!”
几分钟后,医院门口餐馆的伙计送来了打包好的饭菜。虞超没有胃口,却坚持着吃了小半碗米饭。
离开眼科病房,格桑送他们到电梯间。
“有难处联系我!小超,阿列克塞,你们专心筹备婚礼,那些麻烦和制造麻烦的人,我替你们出面搞定。”
“格桑,谢谢你。”虞超由衷地说。
“小超说的,也是我想说的。”阿列克塞心中满是感激,“你工作的同时还要照顾圆圆,我们不能再分走你的休息时间。”
格桑不以为意地摆手,刚想说什么,虞超先开了口。
“我想到解决难题的办法了。”她将目光投向阿列克塞,“邀请他们住进四合院,阿辽沙。”
阿列克塞犹豫道:“我没顾上跟你说……你爸妈要走了我的家门钥匙。”
虞超抓住他的手,鼓劲似的握了一下。
“很好,无心插柳柳成荫。”
电梯门开启,她迈步走了进去。
回身时,格桑说:“晚上六点我换班,陪圆圆吃完饭,我就赶过去帮你们。”
虞超眼神坚定:“不用,姐夫,我和阿辽沙应付得了。你照顾好我姐,自己也好好休息。”电梯门关闭的刹那,她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我会打电话报喜。”
格桑读懂了虞超的言外之意。
他笑着挥挥手:“加油!圆圆和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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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利锋端坐在三人沙发正中间的位置。
他目不斜视,直直瞪着客厅门上新换的水墨画图案竹纸门帘。“有钱就是好啊!”他幽幽感慨,“我活到49岁,还没福气用上这么有品位的装饰品。”
李佳宁“哼”了一声:“不要发牢骚了。张嘴闭嘴都是钱,庸俗!”
“我又没跟你讲话,谁要你来搭腔?”虞利锋转过头,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阿什么来着,那个,虞超的老公,你家有没有古董字画啥的,让我开开眼呗!”
虞超一口回绝:“没有。想看文物去博物馆,我家没那些东西。”
虞利锋自讨没趣。
他撇了撇嘴,说:“年纪轻轻的,脾气好差喔!真心疼你的外公外婆,忍了你这么多年……”
“你不配谈论我的外公外婆。”虞超把瓶装水摆在茶几上,“请你们来家里住,是阿列克塞心地好。话说在前头,这儿不是酒店,我们也不是成服务员,收敛点吧!”
虞利锋推开矿泉水瓶:“你什么意思?连杯热茶都不打算招待吗?”
虞超一言不发,睁大眼睛回瞪过去。
阿列克塞洗了水果,邀请李佳宁和虞利锋品尝:“你们刚从沅北市过来,换水土需要时间。先吃点苹果和樱桃,等适应了我去给你们沏茶。”
李佳宁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笑了笑说:“对嘛,阿列克塞讲的很有道理。”
“狗屁逻辑!”虞利锋看都不看果盘一眼,仍然盯紧虞超,“矿泉水不能烧开沏茶么?我又没指定要喝你们燕都的破自来水。”
虞超忽然笑了。
抑制不住的笑意,由她的眼眉直达唇角。
“你敢嘲笑老子?”虞利锋脸红脖子粗,腾地站了起来,“我好歹给了你半条命,你现在长大了出息了,一杯破自来水都舍不得请我喝,岂有此理!”
虞超摆摆手:“不是不想请你喝水,是我怕浪费阿辽沙收藏的好茶。”
虞利锋目瞪口呆,骂不知从何骂起,打又觉得施展不开,只得梗着脖子原地喘粗气。
“你快坐下吧!”李佳宁劝道,“新鲜水果还堵不住你的嘴?就你那每天抽两包烟的舌头,再好的茶也尝不出好来,何必为难人家?”
虞利锋怏怏不乐,抱着胳膊坐回沙发。
忽然,他翘起二郎腿,穿皮鞋店鞋尖不停踢着阿列克塞为虞超精心挑选的香樟木茶几边沿。
虞超想要上前制止。
阿列克塞拉住她的手,轻声道:“随他去。保护贴面的胶纸还在,踢不坏的。”
“喂,中午饭我和李佳宁是在医院旁边小饭馆凑合吃的牛肉面,淡得没味道。”虞利锋的眼睛像个探照灯,视线从虞超脸上移到阿列克塞脸上,“晚饭你们请客,但菜单我来定。”
阿列克塞问:“虞先生,你想吃家常菜还是特色菜?”
“我吃虞超下厨亲手烧的菜。”虞利锋歪着嘴角笑了笑,“她是我的女儿,为老爸做顿饭尽尽孝心,总在情理之中吧?”
虞超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你最好列个清单。”
李佳宁打起了圆场:“你别给孩子找麻烦。刚才坐着车一路过来,我没看到附近有菜场。燕都地方这么大,小超出门买菜,一来一回的,天黑了也不一定能赶回家。”
阿列克塞顺着话题往下说:“没关系的,李女士,我们都用手机下单,生鲜半小时送达。”
虞利锋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便利贴,伸手向虞超要笔。
虞超把签字笔放在他面前:“我没义务给你准备一桌满汉全席,适可而止。”
虞利锋笑着,提笔刷刷写下几行字。
“听你外公说,你在大学食堂勤工俭学,学会了蒸包子蒸枣糕,正好我想吃北方的面食,你做一笼三鲜馅包子和一笼玉米面枣糕。主食就这些吧,想想搭配什么凉菜热菜。”
一番自言自语过后,虞利锋将写好的菜单交给虞超。
“酸汤鱼,大盘鸡?羊蝎子火锅?”她只想当场把字条撕碎,扔在虞利锋脸上,“你不怕水土不服拉到虚脱吗?”
“这孩子,在哪里学的?讲话一点不客气。”虞利锋带着打定主意看笑话的神情,眯眼望向虞超,“三道主菜,考验你的厨艺和对爸妈的孝心。饭店打包回来的不作数,你休想蒙混过关。”
虞超怒不可遏,阿列克塞抬手揽过她。
“不难做,都是一些家常菜。我给你打下手,两个小时就做好了。”
虞利锋突然板起脸:“哎,虞超的老公,我们比你年轻十几岁,不敢劳烦你的大驾。让虞超自己忙活吧,你待在客厅,陪我和她妈妈聊聊天,看看电视。娶个女人回家,不就是为了叫她伺候你吗?你怎么一点尊严都没有,真给我们男同胞丢脸!”
李佳宁忍不住嗤笑一声:“也不知道谁丢了谁的脸。”
虞利锋自动忽略前妻的嘲讽,继续和阿列克塞套近乎:“女婿,我讲的有道理吧?甭管你是60岁还是26岁,男人就该摆出男人的架子。”
阿列克塞神色淡淡的,搂着虞超的手并未松开。
“虞先生,毛毛头和我,是一个整体。你指定她下厨,又不准我帮忙,在我家没有这样的规矩。今晚这顿饭和住宿的酒店,请你自行解决,我就不留你做客了。”
“你?!”虞利锋跳得老高。
“我不是一味忍让的老好人。你这样对待毛毛头,我绝对不能忍。”阿列克塞的眼睛湛蓝如晴空,目光却沉着镇定,“李女士没有故意找茬挑刺,她可以留下吃饭住一晚。”
“是啊,我怎么忘了呢?你和我们不是一国的,脑子不大对劲。”
因为过于激动,虞利锋无视了香樟木茶几朝四个方向伸展的桌腿,差点被绊倒。慌忙站稳,他指着阿列克塞的鼻子,目眦尽裂地大骂:“洋鬼子,你娶了我家虞超,辈分上就比我矮一头,竟然同我这样讲话?谁给你的胆子!”
“疯了疯了……”李佳宁赶忙远离是非中心,站到了客厅一角,举起包包护在身前,“让他走吧!再闹下去,这些新买的家具电器会遭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