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不照昔时梦——许织梦
时间:2022-06-06 07:31:45

  “还要我喂吗?”傅宗羡问她。
  又是一段时间的以沉默较劲。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傅宗羡又要将那碗姜汤往嘴里送时,被曲照一把从他的手里夺了去。她像瞪仇人一样瞪着他,将那剩下的半碗姜汤一股脑往嘴里灌。
  一口气喝完,她将碗重重放在床头柜上。
  傅宗羡看着她那泛红眼眶和盈泪的双眸,心里不知怎的很不好受。
  尤其是她那仇恨的眼神,真的毫无防备刺痛了他。
  他鬼使神差伸手去抱她,却被她躲开。
  曲照侧身躺下,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进被子里,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傅宗羡掀开被子,也躺了上去。
  就着被子将曲照揽进怀里,傅宗羡抱她抱得很紧。感觉到她身上还是很冰,他开始后悔,后悔把她放在那么冷的水下冲……于是更用力将她抱得更紧,想把自己的温度都传递给她。
  “关心则乱,你知道吗?”他心疼地吻她冰凉的颈,在她的耳边低声说,“真的,你真的什么都不用想,有我,我会让曲阳毫发无损地回到你身边的,我向你保证。”
  怀中的人儿动了动。
  伴随低声的抽泣,曲照忽然在他的怀里转过身,微凉的手环住他坚实的腰抱紧,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闷闷的声音夹杂呜咽从被子里传出:“我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你……你知道的……我现在唯一能相信……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只是我无法冷静……我无法冷静……我只要一想到曲阳现在在那种人的手上……我就无法冷静……”
  “傅宗羡……我好害怕……”她怕,她真的怕……所以下意识将自己的身体蜷到最小,想让这个怀抱将她整个包住。
  傅宗羡拉过被子将她罩得严严实实,任由她整个身子都缩在自己的怀里。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他柔声重复:“不怕,不怕……”
  闵百川的电话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打过来。毫无疑问,为了了解赎金的准备情况。
  傅宗羡要为定位争取时间,所以尽量拖着,避开赎金说别的事:“孩子呢?我要听他的声音。”
  那头哼了哼。随即,傅宗羡听到了类似脚步声的声音,像是在走动。没过多久,传来一声像是抱起重物的叹息声。那头,闵百川佞笑着:“来,宝贝儿,给你小姨父笑一个。”
  他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那头,曲阳发出尖锐的笑声,听起来无比兴奋。
  “怎么样,傅董?”他得意地笑。
  这头,傅宗羡语气没什么波澜:“很好。”
  很好?
  闵百川在心里把傅宗羡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他妈到底谁是绑匪谁是冤大头?傅宗羡到底搞没搞清楚?
  可钱没拿到,一切都要忍!
  等拿到了钱,他一定得再耍上傅宗羡一耍,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傅宗羡还怎么目空一切!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不想再跟傅宗羡废话,又扯回正题,“钱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才第二天。”傅宗羡提醒他,“我傅宗羡向来说话算话,约定好五天解决这件事,就绝不会拖到第六天。”
  “那是最好。”闵百川哼了哼,“那,就等你的好消息咯,傅董。”
  电话一挂断,傅宗羡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查到没有?”
  那头有些作难:“查是查到了,可是……那边的信号很不稳定,根本没办法进行准确定位,只知道大概区域,是在城北那一块。”
  “……”
  等于没说。
  祁城这么大,哪怕只是翻一个城北,至少也要三五天,怎么可能等到那时候!
  思来想去,傅宗羡做了个决定。沉下声,他对电话那头说:“查闵百川家里的人,从亲到疏,一个都别漏。”
  曲照的心态终究还是在第三天崩掉了。
  从昨晚开始她就没进食,到现在这个时候,早就超过了二十四个小时滴水未沾、粒米未进。
  这是多么熟悉的时刻,傅宗羡只觉得头疼。现在的曲照像极了青春期叛逆的小孩,生出反骨。
  哪怕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白天安抚完她晚上接着安抚,可她就是整日提着一颗心,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很多次,他都怕她继续这个样子下去会疯。
  有时候他也在想一个问题——她就那么信不过他?信不过他会让曲阳平安回到她身边?
  “把粥喝了。”他真的头痛,不想再想,将粥递到她面前。
  那是楼下佣人才热好送上来的,这已经是送的第五次了。前四次,他没能成功让曲照吃进一口。
  “我真的……吃不下……”曲照无声地流泪。
  光听声音就能知道,此刻这个人有多虚弱。
  傅宗羡觉得她那虚弱完全是饿出来的,心头不禁腾起一团火:“曲阳都还没事,你就要先把自己饿死?”
  曲照不理会,坐在窗前眼泪一个劲地流。
  傅宗羡觉得她这些天估计都把这辈子的眼泪给流完了,火气更甚:“你非得这么不吃不喝不睡觉?”
  椅子上的人就像没听到一样。
  “张嘴。”他舀起一勺粥喂她。
  椅子上的人依然不动。
  “曲照!”傅宗羡没了耐性,彻底没了耐性。
  其实他早该没耐性了的,从第一碗粥开始。他都意外自己竟然能忍到现在!
  看来他真是对她太宽容!
  “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们这对姨甥什么?小的小的操碎心,大的大的不省心!”他说着拿着勺子作势要将那勺粥往自己嘴里送,“说到底还是喜欢我这么喂你是吗?好。”
  就在那勺粥要进到他嘴里时,他手上的碗被曲照一把抢了去。
  仰头,曲照几口将那碗粥喝完。因为太急,呛了一下,咳了半天。
  傅宗羡看了眼时间:“所以现在还剩不睡觉这个问题。”手上的勺子被他放进碗里,抬手脱去身上的毛衣,他拽着曲照就往床上拉,“那就做吧,做累了自然就睡了,实在不行就做晕。”
  “傅宗羡……”曲照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挣扎着抗拒。
  可傅宗羡的手已经钻进了她的衣服里。
  “睡……”她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哀求的语气,“我睡……”她知道,如若再不顺傅宗羡的意,他说到做到,一定会将她折腾到精疲力尽。
  满意自己听到的话,傅宗羡松开她。
  收回手,他帮她整理好衣服,替她掀开被子,看着她乖乖躺进被子里。
  最后在床沿边坐下,他伸手捋了捋她散在脸侧的头发,一点点擦去她脸上那些纵横的泪水,他的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那秀气的眉。
  就好似潺潺流水,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仿佛夹带了无尽的心事:“乖一点,别再让我操心了,嗯?”
  话落,一个温柔的吻落在曲照的眉心。
 
 
第25章 日记
  傅宗羡一直形影不离陪着曲照直到第二天傍晚。
  看着她乖乖吃完饭,他满意地替她擦拭唇角。
  “等下洗漱完早点睡。”他用手背轻抚她的脸。
  “你呢?”听他的语气,他不和她一起?
  “我有点事要出一趟门,可能会晚点回。”
  “是曲阳的事吗?”曲照忽地直起身,精神紧张起来。
  “不是。”傅宗羡无奈。摸了摸她的头,他安抚她,“是一位世叔的生日,我得去。”
  曲照紧绷的身子这才微微松了松。
  “去吧。”傅宗羡拍拍她的手背,“记得早点睡。”
  看着那抹柔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身影逐渐没入楼梯口转角,傅宗羡抬手招来一个年轻的女佣人:“你上去帮她,她现在神经敏感脆弱,可能会心不在焉,洗漱的时候你看着她点,别让她受伤。”
  “是。”
  “对了,”他在那女佣人转身之时又叫住她,“她睡了给我发个信息。”
  看了眼时间,傅宗羡没再耽延。起身,他驱车前往卓家。
  卓家和傅家没什么区别,都是冷清的。
  卓铭的妻子去世得早,卓一笑也早逝,如今卓家只剩了卓铭和卓莞莞两父女。加之卓铭喜静,虽是生日,也并未邀请其他人,更是谢绝了不少要来的人。
  傅宗羡是个例外,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卓家。
  抛开卓铭和傅礼荣的关系,说到底傅宗羡当初都差一点就成了卓铭的女婿,每每想起,卓铭都觉得很遗憾。
  很多次,看着傅宗羡,卓铭都不可避免会想起卓一笑。
  想着,如果当初两人没有分手,而是顺利结婚。那是不是,此刻一笑正和宗羡并肩坐在他的对面?是不是,已经有一个小小子或者小丫头都会叫他外公了?
  想着,此刻他就仿佛真的看到了卓一笑坐在傅宗羡的身旁朝着他微笑的样子……
  只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他忽地就记起来他的第一个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如果自己的专业知识能再丰富一点,如果自己的能力能再强一些,如果自己的反应能再快一点……那是不是,那个病人就不会死?
  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人生,谁也说不准。
  得与失,只在一瞬间。
  不是人人都能掌握住那一瞬间。
  于是,这才有悲欢离合。
  生死离别是人生在世必要经受的苦难是无疑的,就如史铁生所说的——
  看来就只好接受苦难——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需要它。
  他的思绪实在飘得太远。
  好在,傅宗羡及时开口打断了他:“卓叔,生日快乐。”傅宗羡将一个包装很是精致的盒子推到卓铭的面前,“这是前几日托人从西双版纳带回来的上等普洱。”他是听说,卓铭最近爱上了品茶。
  “来就来,还这么客气。”卓铭微微笑着,“还真是一本正经来给我过生日的啊?就当来吃个家常饭,别搞这么正式。”
  “是啊,我爸昨天还在念叨,说他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卓莞莞在一旁接话。
  “最近事情有点多。”傅宗羡说。
  之后也没聊什么特别的,无非是些生活和工作上的闲谈。
  快要结束的时候,傅宗羡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是他出门前交代照顾曲照的佣人发来了一张图片。他点了进去。
  照片里,暖光的台灯下,曲照安静地睡着,那秀丽的五官美得像幅画,看起来那么美好,却又有些不真实。
  灯光有些昏暗,但傅宗羡还是发现了——曲照皱着眉。
  顿时,归心似箭。
  对面,卓莞莞将他脸上闪过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强,此刻,她正有强烈的预感——他正在看的东西,绝对和那个女人有关!
  强忍下想发火的冲动,她死死握着筷子,怒目切齿。
  终于,一餐饭结束。
  傅宗羡起身,正欲开口告辞,却被卓铭打断:“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没让傅宗羡等太久,卓铭进了书房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相册,将那相册递给傅宗羡。
  傅宗羡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下意识接了过去。
  卓铭说:“这是你爸的,我年前整理东西的时候突然翻出来了。很多年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交给你比较好。”
  傅宗羡听他说完,翻开了手中的相册。
  那相册光看封面就很有年代。此刻,翻开里面,当看清楚照片里的人时,那瞬间,傅宗羡整个人就像是被钉子定在了原地。
  厚厚的一本相册,数不过来的照片,无非都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人是年轻时的傅礼荣,而女人……
  傅宗羡的脑袋一片空白。
  那些照片虽然都过了塑,可时间太久,还是不可避免地损坏了。但无论损坏得有多严重,一页页、一张张,那个女人的五官都是那么的清晰……
  某张他最不愿在此刻想起的脸偏偏无比真切地在脑海里浮现,就像是有着巨大的引力,怎么也控制不住,和照片上女人的脸重合……
  卓铭说:“我知道,你对你爸一直有想法,对你爸妈的感情也一直很不解。其实,答案就在这本相册里。”
  他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继续道:“我想你也知道,你爸妈属于家族联姻。其实……你爸不是自愿的。”
  “这些年,你爸确实对不起你妈,这是事实,不可否认。但……这都是因为你爸有心病。”他指了指相册里的女人,“她,就是你爸心病。”
  傅宗羡捧着那相册,只觉得手指发麻。
  “那还是我们读书的时候,我,你爸,还有她……对了,忘了介绍,她叫文臻。我们三个,是同学。那时候,你爸妈还不认识。”卓铭回忆着,“你爸喜欢你文臻阿姨,想追求她,却又怕被拒绝,于是打着朋友的旗号接近。就在我都觉得你爸快成功了的时候,你文臻阿姨突然告诉我们,她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他们在一起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卓铭叹了叹气,“你爸听了你文臻阿姨的话急火攻心,气病了好段日子。”
  “可你爸是谁?”他又继续说,“他固执啊,铁了心要拆散他们。也正因此,把和你文臻阿姨的关系搞得很僵。不过后来,你文臻阿姨也确实和那个人分手了,但却不是因为你爸,是因为那个人家里早就给他安排了结婚对象。你爸以为他又有机会了,谁知道,还没付诸行动呢,就被你爷爷以死相逼按着头跟你妈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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