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入梦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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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地过了几天，彷佛无事发生。只是施然心事重重，时不时走神，被裴以默察觉了异常。问她什么，她也没有说。
施然情绪低落，无心工作，更不想去参与裴家的争权斗争了。裴计成以为她还在和裴以默闹别扭，打电话把裴以默骂了一顿。
“老头子是真的喜欢你，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骂我。然，你到底怎么了，你一定有心事，不能告诉我吗？”
施然说：“我不想在徽城生活了。”
裴以默感到怪异，“怎么了？你想去哪儿？”
“以默，我们换个城市生活吧。”施然觉得她快疯掉了，心烦意乱，惆怅徘徊，心里压了那么多话，也找不到人说。
在徽城，她知道柏明辰在，即便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想着他。可她是裴以默的妻子，她得在知道柏明辰存在的同时，做好裴以默的妻子。
她会因为想着柏明辰而感到良心不安，觉得对不起裴以默。
还有，因为柏明辰的出现，她和裴以默的貌合神离似乎更明显了。是她的心偏移了，对裴以默的包容更少了些。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奇怪的想法？”裴以默不解。
“我们去杭州找姐吧，我想跟她一起做生意。”
“找她干什么，她走了这么久也不跟咱们联系，哼，她就是喜欢单打独斗。”
施然咬了咬唇角，眼睛里有泪花闪现。裴以默软语询问几句，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也不是万般不由己的委屈，是一种压抑了许久的任性宣泄，和对往后余生的茫然和绝望。
裴以默手足无措地哄她，但她还是哭了很久。直到楠楠听到声音，进来卧室找她，她才止住了哭泣。
她从来不会如此失常。
裴以默想了想，想到了张婉瑜，她敢寄东西给施然，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可是，施然的手机密码换了，他试了几次都打不开。
“星海，你去查徽城人口流动，有没有一个叫张婉瑜的，就是那个女生，你知道的。还有，再查查，有没有一个叫柏明辰的。”
这个世上能让施然失常的人，只有柏明辰。她平时冷静、端庄，但为了柏明辰会哭得稀里哗啦的，变得不像她自己。比如现在。
施然也知道自己这样闷着，早晚要疯掉，就给自己制定了每日出门防风的安排。周六，带着楠楠去超市采买东西，遇到了柏明曦。她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有了预感，“明曦，你自己吗？”
柏明曦看着她，过了会儿才生气地说：“你不是不跟我玩了吗？你都不去学校找我了。”她又看了看楠楠，很是不满，“这个小孩是谁？”
楠楠抱着兔子玩偶，仰头问施然，“妈妈，我怎么叫这个大姐姐啊？”
柏明曦一听楠楠叫施然妈妈，冷哼一声，说：“我不跟你玩了！”扭头就走了。
“明曦——”
施然脚步顿住。
柏明曦转身指着施然，生气道：“哥，我都说了她又跟别人结婚了，你看，还有孩子了。你不要搭理她了，我也不跟她玩了，我们走。”
柏明辰看去，和她目光交汇，半是欢喜，半是惆怅。他还是没有想起来过去，但他知道，他心里那个很重要的人是施然。
她站在不远处，在看着他。不知道过去都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的这段距离，似乎无法弥合了。
柏明曦横冲直撞，拉了柏明辰，他不走，她生气了，自己先走了。
柏明辰走过去，看着施然，只觉得万分亲切，但想不到怎么称呼她了，“你也在这里啊。”
施然讷讷的，“是。”
她不确定柏明曦都跟柏明辰说什么了，也不知道柏明辰有没有想起什么。
“叔叔好。”楠楠看到柏明辰和施然说话，就礼貌地叫了他。
柏明辰蹲下身来，温柔地看着她，“你好，小朋友。”
“我叫楠楠。”楠楠拉着施然的手，又说：“这是我妈妈。”
柏明辰抬头，心里明白，为什么施然让许光帆转告他，他们缘分尽了。她有自己的家庭了，他有再多的话，也不能问她了。他怕自己的冒失行为，给她造成困扰。
但他真的很想她。看到她，也很难过。明明她就在眼前，可他却把失去的感觉反复体味了一千次、一万次了。
柏明辰慢慢起身，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你让大帆带给我的话，已经带到了。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只是，我遗失了那部分记忆，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什么。对不起。”
施然心底的苦涩散开，却又要珍惜这个状态，她佯装快乐，故作潇洒，“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说实话，那些事情我也都忘了。以后，我们就当作不认识吧。”
他们彼此参与了过往一大半的人生，是彼此生命里的光，现在，要做回陌路人。
柏明辰情绪复杂，心中不舍之情浓重，但还是选择尊重她，“好，如果你有什么.......可以找我。我不是真的陌生人。”
他保持着距离，不想给她惹上麻烦。但他永远想着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施然咽下泪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带着楠楠先走了。
“妈妈，这个叔叔好奇怪哦。”楠楠说。
“为什么？”
楠楠摇头。施然叮嘱说：“不要跟爸爸说见过这个叔叔，好吗？”
“为什么？”
“你说了，爸爸会生气，会骂人。”
楠楠面露害怕，“妈妈，我一定不说。可是，妈妈，你也不要生爸爸的气了，爸爸也很听话。”
原来大人之间的感情变化，小孩子是能感受到的。看着楠楠，施然觉得自己有些理解董晓君的隐忍了。。
但是该来的总会来，徽城就这么大，他们总会遇到。施然还没有到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见到裴以默了。”张婉瑜声音含颤。
施然心猛地下沉，“在哪儿？”
“我去洗车，刚洗完，裴以默就也来洗车，洗车老板好像跟他还认识。我们打了个对面，看他要过来，我开着车跑了。”
“施然，他.......会打你吗？”
张婉瑜尽管还气着施然，但她想到裴以默曾经的恶行，心底发怵，担心施然。所以，给她第一个打电话。
施然尽力冷静，“你去跟光帆说，让他小心点儿，也告诉明辰。”
张婉瑜是真的担心了，“我是知道裴以默在徽城有钱有势，但是大帆说他也有人，很自信。我......我回去找他！”
故人入梦来（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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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裴以默意外发现了张婉瑜，忙给张星海打电话询问情况，这才知道，张婉瑜和柏明辰都在徽城。两人大摇大摆，还开起来火锅店，而他们几个，包括施然，还去那家火锅店吃饭。
这些天施然种种奇怪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可恨啊！他就是把心掏给施然，也无济于事，她还是想着柏明辰。
张星涛看着地上被裴以默砸烂的手机，小心地问他，“裴哥，怎么了？谁这么不懂事，惹你生气，你说一声，兄弟们去收拾他。”
现在的形式和几年前一样，区区张婉瑜和柏明辰哪里是裴以默的对手。他想碾死他们，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可是，这些事情并不光彩，如果被施然知道了，肯定会对他很失望。他们总是自持清高，喜欢批判别人的不是。
张星涛看到裴以默眼神生冷，神色恐怖，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时，手机响了，他随手接了一下，那边竟然是施然的声音。
“裴哥，是嫂子.......”
裴以默气得头昏脑胀，听到那边说：“以默，你现在能回家来吗，我有事和你说。”
张星涛看情形忙挂断了电话，塞了回去，“裴哥，你这是和嫂子生气？”
“我都不知道和谁生气了！”裴以默骂了几句脏话发泄，稍微冷静之后，想到施然背着他和柏明辰见面，拿刀子往他心上扎，太过伤人。
裴以默开车离去，看方向，应该是回家了。张星涛忙给张星海打电话，“裴哥怎么了，好吓人，没见他这样过。”
“情敌回来了，肯定生气。不过，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施然啊。”
“现在怎么办？”
“叫人吧。”张星海说。
裴以默越想越生气，已经认定是施然背叛了自己。
施然把楠楠送去隔壁找乐乐玩，自己等着裴以默的发难。他是个冲动的人，脾气又暴，乍然得知真相，肯定要发火。
施然抓着自己的胳膊，感到全身都在发抖，委屈、害怕。她看了看这个家，此刻更像囚牢。
裴以默黑沉着脸，死死地盯着她，“施然，你背着我去见柏明辰！”
“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施然下意识地后退，她一点儿也不怀疑，裴以默会动手打她。
“你早就知道那家火锅店是他的，你早就知道！你还敢说没有！”裴以默简直发狂，他一向占有欲和控制欲极强，即便是他不爱的，只要是他的，别人也不能动，更何况，他是真的很爱施然。
他手劲很大，施然肩膀被他捏得生疼，泪花都出来了，“裴以默你放手，放开我！”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施然，你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啊！”裴以默甩开了手，施然栽倒在沙发上。
施然哭了出来，“我什么也没有做，你先冷静一下，我和你解释清楚。”
“我冷静不了！他为什么没有死，我以为他死了！你......你是以为他死了，才和我在一起，嗯，是的，你以为他死了，才和我在一起。现在，他没死，又出现了，你是不是要离开我？”
“我要是离开你，你现在已经看不到我了！”施然愤怒地挣开他，厉色道：“裴以默，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动不动就发疯。你要听我解释，我就给你解释，如果你要一直这样发疯，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裴以默看着她，突然一下子坍塌在地，神色颓然，绝望地哭了，“我对你这么好，我这么爱你，你就是不把我当回事，你还是喜欢柏明辰，我算什么？”
施然觉得被他抓过的地方灼伤疼痛，他这样不管不顾地大发脾气，真的吓到她了。她从小的家庭氛围都是温和快乐，爸妈很少争吵，更别说向裴以默这样不知轻重地抓捏她，摇晃她。
想到爸妈，施然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两人分坐两边，各自伤心。
过了好一会儿，施然回头看着裴以默，“我以后都不会见他。”
裴以默摇头，不相信，“你答应过我，不再想他，只喜欢我，你没有做到。我不止一次要你保证，只喜欢我，但是你没有做到。”
忘掉一个人也许很难，可她是施然啊，她无所不能，如果她想忘掉柏明辰，一定可以忘掉的。是她不肯也舍不得忘掉柏明辰罢了。
施然咬了咬唇角，声音含怒，“裴以默，你不要把人想得狭隘了，你以为我施然是什么人？你也太小看人了，你以为的喜欢，和爱，就是自私自利，不顾道德，没有人格的事情吗？”
裴以默却嘲讽地笑了，“你有品格，但是，施然，我问你，你敢说你心里没有在想着他吗？那你哭什么？你是我裴以默的女人，你却为别的男人流眼泪，这就是你的道德吗？”
两人红着眼睛僵持着。
过了好一会儿，施然说：“你就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安全感？”裴以默语气挫败，“我知道他有多爱你，也知道你有多念着他，你让我怎么有安全感？”
他扳过她的肩头，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施然，你给我生个孩子，给我一份安全感。”
施然目色冰冷，无声拒绝。
“看看，这点儿要求你都做不到，别人的老婆都会给自己老公生孩子，你不会，因为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老公。你这些天心不在焉，一再敷衍我，是，柏明辰回来了，你都不愿意和我睡觉了是吗？”
啪——
他话音刚落，就被施然打了一巴掌，脸都被打偏了。
“裴以默，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可以以后都不再见他。请你不要羞辱人！”
她又为了柏明辰打他。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没有和他搞到一块就是没有背叛我是吗？”裴以默赌气把话说得更难听些，发泄心中的不满，“施然，我今天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你不会要后悔。”
施然打了个冷战，“你用生孩子做要挟是吗？我就是给你生了孩子，你还是会因为柏明辰的存在发疯不是吗？”
裴以默恨恨地盯着她，“是，我会发疯，我疯给你看！我让他不存在！”
施然抓住他的胳膊，深深呼吸，良久，捡起耐心，对他说道：“以默，你冷静下，我跟你，是夫妻，我们有着救命之恩，夫妻之情，你不要因为别人，就完全否定我们的感情。”
“救命之恩，夫妻之情，抵不过你们青梅竹马。”裴以默知道，她这么紧张，是怕他去伤害柏明辰。
施然气极，哭着说道：“我已经放下过去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逼我？”
“我逼你忘掉他，我对你发脾气，都是因为我爱你。施然，你也爱我吗？”
“说话啊，我问你是不是也爱我！”
故人入梦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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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哥——”
张星涛叫住了裴以默的车，跑着过来递给他一部新手机，殷勤道：“裴哥，卡已经给你装好了，你拿着用。”
裴以默抓着方向盘，眼睛红红的，神情隐忍。他心里有些后悔了，不该不问清楚情况，对着施然发脾气，她一直在发抖，一定是被吓到了。
可她的所作所为真的很气人，他最后问她是不是爱他，她哑口无言。
她不爱他了。
裴以默沉浸在苍白脆弱的感情纠葛里，没有听到张星涛的话。
第一次见他这个愤怒，又潦倒的样子。张星涛说：“裴哥，别生气啊，你不喜欢的人，兄弟们会让他在徽城消失。你放心，这事包在哥几个身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