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默看了看老妈,阮馥真说:“见她干什么,看到她我就生气!”
自家弟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裴计春这个大姑子再清楚不过。她笑着哼哼两声,“你啊,也别太强势了,她是走投无路,求你帮忙的,但是人家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又给你养着小孙女,还养这么好,怎么着也得给人家一个笑脸吧。”
阮馥真感到可笑,“我也想做好人啊,但是你不知道这个死丫头,拧着呢!别说知恩图报了,我说的话,她听过么?”
其实,阮馥真开始是对施然有几分好感的,不然也不会选定她当儿媳妇。但施然性格冷僻孤傲,裴家帮了她那么大的忙,她竟然没有表现出感恩戴德、粉身碎骨相报的样子。她不奉承、不讨好,这让一直被很多人巴结着的阮馥真心生不满,逐渐开始讨厌她。
萧县那种小地方出来的,缺少家教,又穷又傲。阮馥真越想越气,回手打了儿子一下,“以默,你给我听好了,不要和她上床,她就是买来的伺候你闺女的,可不是你老婆。”
“妈!”裴以默嫌她说话粗鲁,尴尬不已。他昨晚脑子分叉,才会对施然有想法,在此之前,他都懒得看她。
裴计春给楠楠剥柚子吃,故意说:“我这个人啊,就是喜欢有文化的人,我家那小子三本都考不上。我见了楠楠她妈这样的文化人,就是喜欢。不对,我还没见过她,只是听过,也喜欢。”
“上次是静静还是谁说的,她以前和以默还是同学?这恐怕以前在校园里,以默还未必追得上人家。”
边上两个不是“文化人”的母子两个有被伤害到,脸色变得难看。
“以默,你奶奶八十大寿,你带楠楠妈去呗。老太太天天念叨着四世同堂,你是大孙子,不该满足奶奶这个愿望吗?”
裴以默知道,裴计春是来商量奶奶过寿的事情,没想到,她要施然也去。她又不是他的女人,他才不要带她!
阮馥真阴冷一笑,对裴以默说:“嘚了,你大姑这么抬举她,就让她进来见见你大姑吧。”
当然,她是想当着裴计春的面训施然,好让自己看起来更不好惹一些。
楠楠听到大人说话,知道裴以默要出去找施然,非常开心,过去拉着裴以默的手,“找妈妈!”
裴以默没办法,又把这个麻烦的小短腿捞起来。结果,出去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妈妈不要我了!”楠楠撇着嘴,已经哭了。
电话那边的施然说:“我先回家了,你那边结束后,就送楠楠回来吧。”
裴以默气闷,低头看到小家伙眼泪汪汪的,更加不耐烦,“哭什么,她又不是你妈妈!”
“是妈妈!”楠楠哭道。她一岁多的时候,就是施然在带她,心里自然是把施然当亲妈的。还不知道现在裴以默生施然的气,想给她换个妈了。
棒打鸳鸯两分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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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然本来是打算坐公交回去的,但是路过一家新开的精品店,一时来了兴致,就进去看了看。货架上琳琅满目,她单单被一只墨绿色的口琴吸引住了。
这是柏明辰的最爱。他有什么烦恼事,吹会儿口琴就没事了,做不出来的题,也在吹口琴时思考答案。
他们都是萧县人,那个普通、发展极其落后的小县城,未经现代化钢筋水泥的开垦,自然美丽。春日花朵繁妍、夏天树木青绿、秋天风清气爽,冬天大雪飘飘。
少年喜欢随手携带一只红色的口琴,路过玫瑰花丛,他会停下单车,吹一曲欢快的曲子再走。
夏风凉快的小树林、倒映着银杏叶的小溪流,还有雪中裹着围巾的雪人,都听过少年嘹亮飞扬的口琴声。
“然然,今天是你生日,我给你吹支曲子吧。”
“不好听我要生气的。”
柏明辰得意挑眉,举起口琴放在唇边吹响。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 就是遇见你
他第一句吹出来,施然就知道这是当年最流行的歌曲《星月神话》,就笑了,跟着唱了出来。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 却无法拥抱到你
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 但愿认得你眼睛
回想这二十五年的人生,确实是和他一起读书的那几年最幸福快乐。他离开后,她用尽所有的力气追忆那些过去的美好。
施然把口琴买了下来,爱不释手。但她其实不会吹,即便柏明辰教过她好几次,她也吹的不成样子。
施然在大街上走着,一时漫无目的起来。今日得空,又是假期,她想到医院看看妈妈兰清文,就在她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有人叫她,施然看去,是李青鑫。
车上又下来一个人,看到她,眼睛里笑意盎然,也终于咧嘴笑开了,一如当年。
阳光暖洋洋起来,世界变得透明而不真实。
李青鑫过来,说:“真巧啊!我说带着明辰在市区里转转,没想到就遇到你了。施然,你在这里干什么?”
施然的目光凝在柏明辰的脸上,说:“随便转转。”
李青鑫自觉是个超级大灯泡,主动给两人机会,“明辰,施然,你们聊着,我去那边买点东西。”
柏明辰近前几步,神情欣喜,“然然——”
只是见到他,他就无比开心了。施然语气平淡,抬头看了看天空,“你不忙的话,我们去那边公园里走走吧。”
国庆假期,大家都在找稀奇好玩的地方,小城市的公园,人格外少。鸟儿落在枝头啼叫,听到动静,倏忽飞去,惊落几片叶子。石子路两旁草木葱郁,和施然淡青色的格子衬衫很搭配。
柏明辰想接过施然手里拎着的包,她说不用,扯开背包带,背在了身后。手机塞在牛仔半身裙的口袋里,她人很瘦,但步伐平稳,自有一股可以承重的韧性。
“然然,我跟邻居打听到你家的事情了,知道叔叔去世了,阿姨也........然然,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怎么挺过来的?”
柏明辰心疼。更恨自己,她遭受了他曾经的苦痛,而他却没有陪在她身边,替她承担半分。
施然情绪稳定,说:“都过去了。”
“然然——”
柏明辰叫住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我知道,你没有去武汉,是因为家里出事了。”
误会解除,施然只是看着他,异常冷静。
柏明辰又失去了底气,“或许是我想多了。”
曾经阳光明亮的少年,在经历了家庭变故之后,也变得敏感自卑了。
原来,他们也会有如此生冷的一天。
“我让青鑫带着我在市里转圈,就是想在走之前再见你一面。想问你过得怎么样?如果,你需要我,我.......一定留在你身边。”
他说得很不坚定。因为他不确定,她是不是还需要他,也不知道自己给她的,是不是她想要的。
他们真的分别太久了,这期间,他身上发生了一千件事情,她也遇着了一千件事情,但都和彼此无关。
施然笑了,无可奈何,泪也掉了下来,“明辰,从你高二离开,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分开八年了。这八年互相没有参与对方的人生,很多事情都变了。事实证明,谁离开谁,都照样过,不是吗?”
她介意他当年的不辞而别。他走后,她一定伤心了很久。
柏明辰吸了吸鼻子,把泪咽了回去。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都不曾哭。只有施然,余生,他所有的眼泪都将给她一个人。
施然挣开他的手,抹了眼角的泪水,保持清醒,“好在,那些都过去了,你聪明,人也好,你以后会过得很好。记得我们去洛阳爬山的时候许下的愿望吗?愿我们都能拥有温暖明亮的人生,那时年少不经事,只觉得这个愿望太简单平淡了。现在,你知道了,我也知道了,这是个很难得的愿望。”
年少不知愁滋味,做着不切实际的英雄梦,一味追求小说或者影视剧里大开大合的快意人生。只有那天,他们很务实地在福签上写下了最简单平凡的愿望。
愿我们都拥有温暖明亮的人生。
“然然,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
他抬手想去给她擦泪,但又忍住了,没有碰到她。他有多爱她,就有多尊重她。
还记得初三有次月考,施然的年级成绩排名下跌了几名,就哭鼻子。他一把搂住她,拽着自己的衣服给她擦泪。没想到施然很嫌弃,撇着嘴说:“你衣服都是汗臭味,还来蹭我的脸。”
“有吗?”他自己闻不着,不用衣服只能用手了。
少年的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花。那时他们才十五岁,距今已有十年了。
“然然,我不想你一个人,我.......能留在你身边吗?”柏明辰认真又小心地询问。
这个问题,施然想了一夜,已经想明白了。她有山南海北寻找他的执着和勇气,也能痛下决心,于重逢之时,跟他告别。
她缓了缓,对他说:“明辰,你以后好好生活吧。如果,如果还有机会........”
不,她不能轻易许诺,他会当真的。
施然狠了狠心,改了口,“如果有机会,你找一个爱你的女孩子,结婚生子,拥有家庭,把我忘了吧。”
现实如此,他们已经没有可能了。她只能祝福他,他是个很好的人,和谁结婚,都会幸福。
柏明辰皱眉苦涩,摇头,“然然,你知道,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
这不只是承诺和誓言,更是刻在他心里的人生信条。这些年,无论命运沉浮,遇到何种人生境遇,他心里始终念着她一个人,从未改变。
他话音刚落,蓦地,有人鼓掌。
棒打鸳鸯两分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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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俱是一惊。日近正午,光线错落,一个年轻男人,嘴角噙着玩味的笑,走了过来。
看着执手相看泪眼的两个人,裴以默别提有多开心了。他正愁怎么出了昨晚的恶气,他们终于又见面了,这下轮到他出招了。
把这样一对曾经骄傲无比,被众人追捧,现在苦苦相恋着的小情侣拆开,岂不是又好玩又痛快?
“然然——”
裴以默挑了挑眉头,故意这样亲热地叫她。
即便是在假期,他也穿着得体的衬衫长裤,和皮鞋,不认真看,还真以为他是什么社会精英,翩翩绅士。
施然预感不好。
这个男人出现得突兀,柏明辰生疑,回想了几秒,“你是........裴以默?”
裴以默勾唇一笑,走过来,伸手将施然拉回身边,又回手揽着她的肩,“是我!好久不见,柏明辰。”
学霸不愧是学霸,记人就是准。只是,柏明辰还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得郑重给他介绍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施然问。
裴以默肯定是看到他们在一起,就跟了过来。他昨天看到柏明辰,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今天又不知道要干什么。
她示意柏明辰快走,但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柏明辰怎么会走。
阳光刺眼,裴以默的手落在在施然肩上、胳膊上、腰上,随意轻捏了几下,宣誓主权。
柏明辰惊愕不已,“你......”
施然脸色也僵着,想一巴掌打开裴以默,但偏偏他力气大,又故意为之,谅她不敢翻脸就是了。
“然然,你还没有跟他说吗?”裴以默低头,寻着施然的眼睛,看她这个忍辱负重的憋屈样,他别提有多开心了。昨晚受的气,顿时消了。
施然自以为忠于真爱,昨晚才那样羞辱他,那他加倍羞辱回去就是了。
还有柏明辰,他曾经恶狠狠地警告过他不要动施然,可是命运就是如此有趣,偏偏施然就到了他的手里。
“你怎么不告诉他,我们现在是这样的关系........”
当着柏以辰的面,裴以默先是亲了施然的脸一下,之后不管她愿不愿意,无赖地吻住了她。
施然猝不及防,抬手去推,但是被他扣着头,怎么推得开?
“裴以默!”柏明辰爆怒,一把拉开了裴以默,“混蛋!”抬手要打,没想到被施然拦下了,“明辰,不要!”
“打我?”裴以默笑得更肆意,挑眉寻衅,“这样亲她一下你就要打我,那我和然然每天卿卿我我,彻夜□□,你又要怎么样?送我去坐牢吗?”
“混蛋!”柏明辰被他的污言秽语气得脸色通红,一拳头就砸了过去,但裴以默已有了戒心,躲开了。
柏明辰揪着他不放,作势还要打。施然挡在裴以默前面,叫道:“明辰,不要!”
柏明辰气极,全身都在发抖,对着裴以默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神色吓□□头嚯嚯,裴以默好久不跟人打架了,觉得可能打不过,心里有几分发怵。
但是有施然护着,柏明辰打不到他。
于是,他怂了几秒后,又变得嚣张,不怕死地环抱住施然的腰,“柏明辰,你不都看到了吗?我和然然........”
“裴以默,你闭嘴!” 施然难堪至极。她恳求柏明辰,要他快走。
“明辰,你快走吧。我和他的事情,不用你管。”
她用力推开他,隔开了两人,柏明辰不解,“然然!”
“你快走啊!”施然又急又气,眼里泪花乱晃。
裴以默彻底笑出声来,“柏明辰,你快点儿放开我老婆。”
“你闭嘴!”施然斥责。但眼前这个状况,她不能不说了,“明辰,你冷静冷静,他是裴以默,我和他.......结婚了。”
“然然!”柏明辰陡然僵住了,如雷灌顶,难以置信地看着施然。
这个消息简直是噩耗,比杀了他都让他难过百倍。
施然说:“不是骗你,我和他,结婚了。”
“不可能!”柏明辰隐忍难耐,几乎要吐血了。他紧紧握住施然的手腕,想她解释说刚才的话都是假的。
施然泪珠簌簌,“明辰,你给我留点面子,不要管我,也不要跟过来。”
裴以默见状,上前扯过施然,继续挑衅,“柏明辰,她说什么,你听到了吗?施然,我老婆,白天给我洗衣做饭,晚上陪我睡觉的人。”
施然只当自己聋了,听不到裴以默欠揍的话,拉着他快步离开。
柏明辰追上,态度决绝,“然然,你不能嫁给他,他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