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期的特邀嘉宾都不同吗？”沈远哲忍不住询问道，完全没想到会在电视节目中看到她。
“那倒不是，一般每个特邀嘉宾都会参加两到三期的节目录制。”龙龙回忆道，解说缘由，“虽然要保持新鲜感，但是也不会为了保持新鲜感而跟收视率过不去。像杨老师这样既有底蕴又会玩的，节目组肯定还会邀请她录下一期节目。”
“嗯，可乐有事找你，你回公司一趟吧！”探知到自己想了解的信息，他将可乐发的短信递给龙龙看，吩咐道，“你快去快回，顺道把我家里的滇红带过来。”
“沈哥，你不是不爱喝那玩意吗？”龙龙诧异道，他家艺人没有喝茶的习惯，素常喝的都是白开水。于白大哥从云南回来带的滇红，据说价钱不菲，却被他家艺人嫌弃说就是一把树叶。
“养胃！”自从陪她进了一次医院，听完医生的嘱咐，他就开始留意养胃的吃食。本来滋补的汤水最是养胃，却太过显眼，以她的性子未必愿意接受这份特殊照顾。如此想来，却是不如饮茶来得自然，“你记得去趟茶叶店，多买些上好的红茶，一起带过来。”
“好的。”虽然不知道自家艺人受了什么刺激，突变成“养生哲”，龙龙到底没有拒绝，收起东西就准备去机场。
“嗯，把iPad留下吧！我没事看看节目，也省得你回去老惦记着，影响做事效率。”沈远哲满脸的‘为你着想’，不动声色间将平板电脑牢牢扣下。
“知道了！”龙龙莫名其妙地看了自家艺人一眼，挠挠头将平板电脑留下。思维却始终不曾转过弯来，去机场的一路都在纳闷，自家艺人居然会有空闲时间。
第13章 水晶球
时间不疾不徐的流逝，不知不觉冬季已经过半。
杨书因为自身工作安排，已是许久不曾来过剧组；龙龙送了回茶叶过来，又被可乐叫去公司帮忙。
飘洒满摄影棚的地瓜香中，沈远哲连续又看了两期古董鉴宝的节目，却始终未曾等到杨书的出现。
仿佛再次消失，让他深深领悟到，她的生活是与他毫无交集的所在。
《丝路风雨》的拍摄有条不紊的进行。临近杀青，剧组渐渐有些人心浮动，剧情结束的配角演员早已离组，去寻找新的工作机会。
冬季的南方，摄影棚里带着无风的湿冷，剧组众人情不自禁缩了缩脖颈。透过木窗往外看，下午五点的影视城，天空中透着一种雾色的阴霾。
“京都下雪了！”微信群里，龙龙的信息，伴着京都机场纷纷扬扬的落雪，似乎将冬天的寒意从北方传递了过来。
“今年的初雪有点晚。”可乐的回复，平铺简洁，仿佛他性格的平直。
初雪？沈远哲翻看剧本的手一滞，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日期，12月5日。
“我出生的时候，正好遇上京都的第一场雪。”十一年前登记同学生日信息时，她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浅浅的遗憾随感而发，几不可闻却又直击心底，“可惜，南方的冬天，几乎看不到大雪。”
“物以稀为贵，你是见得少了，才会稀罕。要是生活在北方，天天看到的都是一片白，肯定腻烦得紧。”少年的他，听不懂她话语中对京都的思念，只是单纯地以为她喜欢的仅仅是漫天雪色。
“也许吧！”她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埋头写着练习题，仿佛那感慨只是即兴而发。
明白她的依恋，是在京都上学之后，寂静雪色中，离家颇远的他，不止一次想起爷爷。
再到后来，连想念爷爷都成了奢望，他便把几乎全部的心神用在了工作之中，也因此被室友戏谑为‘拼命沈郎’。
回忆总是枯寂而悠长，在他神思不属间，她的名字突然传来。他回首望去，只听刘安导演与编剧在说起她的行程。
这周末？他惊喜莫名，匆匆披上大衣就往外跑去。
“店家，请问有没有水晶球卖，那种带雪景的？”冲进最近的一家精品屋，他满怀期待地询问道。过往的遗憾虽然无法弥补，他仍想给她一个雪色的南方，哪怕如今的她已经不再需要借雪色抒思亲之情。
“没有，你去别家问问吧！”影视城做生意的老板，见惯各种明星艺人，早已练就了一副波澜不惊的心境。
“这东西很少有人买。你要不要看看影视城的模型，我家的绝对是整个影视城细节雕刻最精致的。”再次得到否定的答复，精明的老板借机推销店内其他产品。
他摇摇头，匆匆往下一家而去。
“我们没有存货，你如果确定要买水晶球，我下次进货的时候，帮你捎一个。”好心的店家老板笑着道，在沈远哲的追问下，无奈地摆摆手，“你也知道，这不年不节的，又是大冬天。过来旅游的客人少，东西卖得慢，下次进货大概得十天半个月之后。”
“我们家没有，你要不去市里面看看？我知道市里有家店，虽然收费有点高，但是可以根据客人需要定制水晶球。”直到最后一家精品屋，围着电炉烤火的老板娘略作思索道。起身从一堆名片中，翻出来一张玫瑰金色的卡片递给他。
站在店外的街面，湿冷的风从领口处灌入，他端详着从老板娘那得到的名片，才恍然发觉戏服尚且没有来得及换下。
他再次返回片场，将自己的衣服穿上，才驱车前往卡片上的地址。
这是一家名叫梦想水晶屋的地方。
坐落在巷尾转角处，门口悬挂着木色的牌匾，在绿色藤蔓饰物的环绕下，透出丝丝文艺的气息。
大大小小的玻璃球，闪动着明明暗暗的灯光，暖暖的浅黄，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推门时，风铃声声，清越明澈。
不大的店内，身穿改良旗袍的女子，安静地坐在布艺小沙发上，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材料。一个半成型的水晶球，已然有了轮廓。
“你好，请问这里是不是可以定制水晶球？”等不到店主招呼的他，稍有些尴尬的站在门边。
“进来吧！”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细小精致的装饰品，被一点点添置在那水晶球的主体景致上，女子仿佛一个专业的建筑师，对水晶球的一点一滴进行修缮。
他在女子的对面坐下，抬头打量水晶屋的摆设。
类似多宝格的桃木色柜子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水晶球，有的光彩夺目，有的却黯淡无比。
强烈的对比，让他很是讶异。
“那些大多是客人的作品。”大约半个小时候，女子完成水晶球的最后一个步骤，才顺着他的目光开口解释道，“制作时的心情不同，最后的成品自然也不一样。”
仿佛习以为常，女子起身为自己煮了一杯热茶，也递给他一杯。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茶香氤氲中，女子缓缓开口，“放心，我没有窥探隐私的意思。只是觉得，融入感情的水晶球，才是对顾客最大的尊重。”
时间的交错与共鸣，奇迹般地出现在十余年后一间陌生的水晶屋里，让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沉稳的絮语，随着茶香汇成一条时光之河，那些被深埋在记忆中，逐渐模糊的点滴，渐渐清晰起来。
“我教你吧！”听完故事的女子，突然感慨道，“抱歉，我觉得，也许你才是这个水晶球最合适的制作者。”
细细打磨，一架约莫一寸长的古琴，随着刻刀的不断雕琢，渐渐显出清晰的轮廓。如果细致的龙龙在旁边，一定会发现，这古琴与沈远哲常年带在身边的那架，除了尺寸，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风格古朴的琴室，在古琴之后，渐渐有了熟悉的模样。不同于城市的高楼大厦，琴室是单层的木屋，黛青色的瓦顶，随着笔触的蔓延，渐渐有了雪色的印记。
女子默默地看着他自由发挥，不发一语。
沈远哲的动作由生疏到熟悉。在制作了数个模板之后，他终于按照女子提示的步骤，往水晶球里添加物件。
飘扬的雪色中，南方景致的树林中，一座木屋安静地伫立。透过窗户，隐约可见屋内古琴旁，侧耳倾听的少年和认真弹奏的少女。
简单的勾勒，美轮美奂的水晶球，在午夜时分的水晶屋里，再次还原了十年前的那段学琴记忆。
“谢谢你！”沈远哲满意地看着水晶球，打开钱包将制作水晶球的费用付给女子，全然不在意远高于市面上普通水晶球的价格。
捧着水晶球转身离去的他，步伐仿佛经过丈量般的平稳。清越的风铃声中，女子的脸上扬起温婉的笑靥，默默在心底祝福。
水晶屋里的灯光，在他离开后，被小店的主人熄掉。只余屋外檐下那些玻璃球中朦胧的浅黄，为路过的行人带去寒夜的暖芒。
即便打开车载空调，冬夜的寒意渐渐难以抵御，他压抑地低咳一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雪色的水晶球，直到水晶球内的景致彻底凝固，才敢发动车子离开。
回到入住的酒店，已经是凌晨四点。他胡乱地冲了个热水澡，将自己捂在被窝之中。
纷乱的思绪，扰得他无法安眠。
仿佛被蛊惑了一般，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与她有关的记忆，从年少的明媚温暖，到如今的客套疏离。
浓烈的对比，让他的头一抽一抽的疼。
杨书！他从牙关里憋出两个字，无数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喷薄而出，到最后只余深深的无奈。
喜欢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十年来的每一次辗转反侧？是连期许都唯恐惊扰她的小心翼翼？
摆在床头的水晶球，在橙黄的夜灯下，散发着如梦如幻的美好。旁边的闹钟，时针毫不留情地爬到了五的刻度。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等待两个钟头之后的天亮。
合上眼，铁马冰河般纷乱的梦境，虚实交织中过往和现实的迷乱，让他的思绪得跟着混乱起来，几乎要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梦。他用力按揉着额角，这短暂的沉眠仿佛那雪上霜，让他的头炸裂般难受。
第14章 解说
“感冒了？”他赤红的双眼、浓重的鼻音，毫不意外地引起导演刘安的注意。
他昏昏沉沉地点头，四肢百骸都浸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力。
是有多久不曾感冒过了？
似乎从爷爷生病那年开始，他突然意识到健康的重要性。那么多想做还没有去做的事情，还有想见还没有见到的人，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种透骨的悲凉，悲凉得仿佛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
他仔仔细细地照顾自己，这些年别说是感冒，就连喷嚏都是少有的。
“你去吃点药，睡一觉。我跟剧务说一声，上午就先不排你的戏份。”刘安关切道，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黑甜一觉之后，他顿生一种病去如抽丝的轻松畅快。
没有阳光的影视城，天色一如既往的阴沉。窗玻璃上的细碎声响，让他情不自禁地推开窗户，一颗颗雪粒落在窗沿，很快便只留下斑驳的水印。
他拿起手机，点开天气预报，雨夹雪的符号显得有些陌生，就如数年未见雪影的南方，让人情不自禁生出一种空间错乱之感。
“幸好只是飞机延误，不是航班取消，不然我就赶不过来了。病得这么重，也不知道去医院看看。”不知何时抵达的龙龙庆幸不已，将米粥摆在桌台上，配合着喋喋不休的絮语念叨。
“不过是感冒，哪里算得上病重？”他反驳道，将米粥端起，温暖沿着喉咙进入肠胃，熨帖至极。
“冬天来了，还是小心点为好。”龙龙摇头道，随口说起自己的际遇，“我过来的时候，在飞机上遇到杨老师，她可就捂得严严实实。”
“她已经来了？”虽然已经从导演那里知道她归来的消息，他仍然忍不住惊喜。
“可不是，我们还聊了一路。”龙龙开心道，有种遇见偶像的惊喜，“我还好奇地问她怎么只录了一期节目，这才知道她上回去录节目是帮朋友救场的。”
救场？这倒是像她会做的事情。他无奈地笑笑，对在意的人，她似乎永远学不会拒绝。
想到她，他三两口将米粥喝完，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对着龙龙催促道，“收拾一下，我们去摄影棚吧！”
“马上。”无奈地看了眼自家艺人，自那次打架事件后，龙龙对自家艺人的心思更多了几分笃定。
待俩人出门，街面上只剩下最后一点湿漉，雪粒却是再无半点痕迹。
化妆室里，沈远哲熟练地换上戏服，化妆师熟练地调色，仿佛磨合了千百遍。
“快杀青了，想到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大家，就很是不舍。”第一次跟组的青年化妆师，情绪有些低落，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
“是啊！快杀青了。”他闭着眼睛，任化妆师在脸上施为。在娱乐圈谋生的他，很早就学会了平静地面对每一次离别。然而这一次，青年化妆师的话，还是让他有些怅然若失，不由自主生出一种浓浓的不舍。
沉默，在小小的化妆室里荡漾。杀青之后，回归正常生活之后，他要用什么理由去见她？
他望向她惯常坐的位置，果然见到她熟悉的身影。
久坐不适的她，不时揉揉挺直的脖颈。
“杨老师，先喝杯茶，休息休息！”刘晓晓适时地将茶水递到她的手上，明媚的橙红被盛放在薄薄的纸杯里。
“怎么突然开始喝红茶了？”飘荡的地瓜香终于有了答案，杨书闻了一会茶香，抿了一小口询问道。
温热的茶流进胃部，安抚了她高度紧绷的神经。
“沈老师准备的，说是红茶养胃。”刘晓晓解释道，端起杯子也喝了一大口。连续高强度的审片，虽然她只是协助做记录，仍觉得疲惫不堪。
这时节，寒气正盛，生热暖胃的红茶，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养胃？杨书不禁眉头微蹙，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的胃也有毛病吗？似乎从未听他提起。
心里这般想着，她不自觉就将疑惑问了出来。
“艺人嘛，大多三餐不规律，再加上减肥保持体型，肠胃有毛病是很正常的事情。”刘晓晓随口解释道，说着说着脸上浮现出几许奇怪来，“话说回来，我也没听说沈老师有肠胃方面的毛病。他的助理前段时间过来送茶叶的时候还在说，沈老师平日就不怎么爱喝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