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都记不住我是谁——刀上漂
时间:2022-06-08 07:38:34

  谢知屹道:“我们还要送乔朗回去呢, 这边太偏, 打不到车。”
  文芮深恨丈夫关键时刻不与自己站在一边,气得猛拍方向盘。
  “还送什么送!送他上天!”
  谢知屹:“……”
  他只能老实地上了副驾。
  文芮准备关上车门,却拉不动,乔朗抓住了。
  “话还没说完,你别走!”
  “放开!”
  “别走文芮,”乔朗的眼神几近恳求,“把话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
  文芮盯着他,唇角勾出冷笑:“乔朗,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吧,那天去你家,在电梯里正好碰上了,听她说,好像是奔着结婚去的?”
  “哼,那也挺好,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妹妹,反正你们十年前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她怎样与你无关,也请你不要再拿挖我们家历史这种事来威胁我,往事对我和文书湘来说,都是一道陈年伤疤,揭开能去半条命,老同学一场,请你多少留点情面,再见!”
  说完,文芮也不关车门,竟然一脚油门直接开走。
  谢知屹正在系安全带,忽然来上这么一出,顿时被她的鲁莽吓出冷汗,赶紧降下车窗伸头看乔朗,只见他侧卧在地上,不知道刮到没有。
  他扭头震惊地瞪着妻子:“你在干什么?!”
  文芮将车门带上,口吻淡淡的:“慌什么,他死不了。”
  “那也不行,停车!我去看看乔朗情况,他好像受伤了。”
  “不停,”文芮将车速提到八十码,“受伤了也是他活该。”
  谢知屹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她说的,文芮的偏执令他头疼,他觉得自己好像快不认识妻子了,痛心疾首地说:“你是不是疯了?芮芮,那是条人命!”
  “疯”这个字眼极大地刺激到了文芮。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乔朗控告她的几桩罪状里,就有一件是说她把书湘和疯子关在一起。
  “吱——”
  车子急刹,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谢知屹的安全带还没系上,惯性作用下,猝不及防往前扑。
  好在他及时地护住了脑袋,没有撞到,只是有点晕乎乎的,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啜泣声。
  他大惊,转头一看,妻子捧脸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颤抖着。
  “是!我是疯了!我那时候就该疯的!为什么只剩下我一个!啊啊啊啊啊!妈的!妈的!妈的!”
  她边哭边捶打仪表盘。
  谢知屹赶紧解开她的安全带,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背。
  “好了好了,不哭,我知道你很累,不哭了,有我呢,老公在呢。”
  “呜呜……老谢,乔朗说的是对的,我是个坏姐姐……我对不起文书湘,呜呜……我把她关在精神病院里,让她和疯子待在一起……”
  “胡说。”
  谢知屹柔声安慰她:“那是他不知情,他要是知道你这些年都为书湘牺牲了什么,他说不出这种话的,乖,文芮,你是个好姐姐,我们都知道,你做的够好了,没有人会怪你。”
  崩溃的文芮在丈夫的怀里逐渐平静下去。
  -
  “你没事吧?”
  护士去扶地上的人,见他小臂上全是一道道的擦伤,赶紧说:“你这不行,得去医院看看。”
  乔朗托住手肘站起来,淡淡摇头:“没伤着骨头,没事。”
  “这怎么没事呢?都破皮流血了,这样吧,你跟我回去,我就住这附近,家里有医疗箱,我帮你处理一下。”
  “多谢,不用。”
  护士听着他清冷疏离的语气,不由得愣了下,忽然笑了,说:“乔朗哥,你还没认出我来啊。”
  ——乔朗哥。
  这么叫他的人可没几个。
  乔朗露出惊愕的神情:“唐朵朵?”
  “是啊,”护士的眼眸弯成月牙,开心地道,“就是我。”
  还真是。
  乔朗这才认真打量面前的人,依稀能从她的眉眼里,找出点当年那个胖姑娘的影子。
  可她也变太多了,不仅仅是瘦了,变漂亮了,更多的是变明亮自信了,以往那种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样子完全不见了。
  他由衷地感叹:“你变化很大,我都认不出你了。”
  唐朵朵笑道:“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没认出我,我还想你要多久才能认出来呢,原来还是要我自曝身份,走吧,乔朗哥,去我那儿坐坐。”
  “等等,你在这儿上班?”
  “是啊。”
  乔朗明白了:“是因为书湘?”
  “是,也不是,事情很复杂,一两句话解释不清,”唐朵朵笑着拉他手臂,“上我家吧,我全都告诉你。”
  唐朵朵租的房子,就在附近一个安置小区,七楼,地方不大,但被她收拾的很温馨。
  她让乔朗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先去洗了个手,然后才从电视柜里搬来医疗箱,将镊子、碘酒、纱布都拿出来,预备帮他处理伤口。
  乔朗看了眼房子的装潢和家具,都比较新,应当出租没多久。
  他问:“没有电梯,上下楼会不会不方便?”
  唐朵朵先用镊子将他伤口里的沙砾夹出来,垂着眼,神情很专注,怕弄疼他,时不时还要吹口气。
  “还好,就是多跑几层楼梯的事,这边地理位置偏,地铁又没修过来,住近点方便上下班,走路五分钟就到。”
  “你为什么会在疗养院上班?我记得你大学专业是小学教育。”
  “大二转专业了,转到了心理学。”
  唐朵朵将被血染脏的棉球扔进垃圾桶,温声提醒:“我现在要帮你消毒了,可能会有点痛。”
  这点痛对乔朗来说不算什么,他点头。
  “你继续说。”
  “毕业后,我在一所外国语中学当了六个月的心理老师,后来受不了压力,就辞职考研,读了两年的非全,我导师推荐我去一家特殊教育学校工作,在那儿干了两三年吧,我很喜欢那些孩子,他们大多数有自闭症,但是一个个可爱的像个天使,一年前,在一个关注心理健康的公益活动上,我遇到了书湘,她是代表疗养院来的,你懂的,像她这种安静的病人,不吵不闹,适合去外面参加这种活动。”
  “所以你辞职去了疗养院工作?”
  “嗯。”
  不知想到什么,唐朵朵突然笑了笑。
  “你能想象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那时候我已经和书湘几年没联系了,她见到我,一下就叫出我的名字,还问我怎么瘦了那么多,天呐,她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漂亮,我看着她,就好像回到了当年在一中读书的时候。”
  乔朗轻叹:“我明白。”
  那天他隔着一条马路见到书湘,也是这样的感受,过去了这么多年,大家都变了,只有她没变,只用一个眼神,就将他拉进时光的洪流中,让他生出一种这十年都是在做一场梦的荒诞感。
  他问唐朵朵:“你一年前就遇到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能。”
  “什么意思?”
  唐朵朵望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精神疾病患者是不能受刺激的,就像狂犬病人不能见光见水一样,乔朗哥,你对于书湘来说,就是个不小的刺激,据她姐姐说,她生病前两年,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能提,否则她会严重地癫痫发作。”
  乔朗瞪大眼睛,脸上血色尽失。
  刺激。
  他对于书湘来说,是个刺激,只要提到他的名字,她就会癫痫发作。
  他想起那天她在地板上抽搐的样子,是他的错,他刺激到了她。
  铺天盖地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他好像一直都在伤害她。
  那么好的书湘,他一直在伤害她,他昨天说了那么混蛋的话,她问他是不是想赶她走。
  他说是的,他居然说是的。
  他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没有比他更混账的人了。
  唐朵朵担心地看着他:“你没事吧?我去给你下碗面,你好像有点低血糖,是不是没吃早饭?”
  她起身要走。
  乔朗拉住她,颤着嗓子说:“昨天,她让我带她去爬小苍山,叫上郑教授。”
  “哦,是这样的,她现在的记忆很紊乱。”
  “我告诉她郑教授死了。”
  唐朵朵脸上空白了几秒,但很贴心地没有露出责怪的表情,说:“难怪,你不能说这些的,乔朗哥,书湘就像在做一场过去的梦,我们不能叫醒她,只能配合她。”
  乔朗的重点不是这个。
  “她见到我,并没有发作,如果不是我告诉她郑教授死了,她也许一直不会发作,你说,这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好转了?”
  唐朵朵的嘴张了又张,看着他满怀希冀的神色,竟然不忍心说出一个不字,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
  “有可能。”
 
 
第76章 🔒信天翁
  唐朵朵强烈坚持他吃完面再走。
  他看着的确不怎么好, 从昨天到现在水米未进,头上还破了个大口子,刚刚又被文芮的车刮了一下,面色苍白, 仿佛随时都会晕倒。
  乔朗并不饿, 一碗面吃完, 他也没吃出来那是什么味道。
  这边不好打车, 唐朵朵骑电动车将他送去了最近的地铁站,他如同一抹游魂似的回到家, 接到谢知屹打来的电话。
  他在通话里为文芮上午做的事向他道歉,并询问他有没有受伤,去医院看了吗。
  乔朗只说自己没事。
  谢知屹再次说了声对不起,犹豫片刻,又说:“有些事你可能误会了, 文芮很关心书湘,前天书湘走失,你知道,有几个路段没摄像头, 找起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们为了找她几乎一晚上没睡。”
  “抱歉,我上午有点过激, 我只是……”
  乔朗做了个缓慢的深呼吸, 平复内心的情绪。
  “看到她那样子, 我心里很不好受。”
  “我知道。”
  谢知屹也叹了口气:“谁能好受?你以为我们能忍心?乔朗,不要把我们想象成铁石心肠的坏人, 书湘也是我和文芮看着长大的, 是我们最亲的小妹妹, 一开始我们也无法接受让她住在医院里,我们让她住在家里,文芮为了照顾她,中断了学业,也没有出去工作,可前两年她的脾气很坏,文芮和我常常被她打得头破血流,一个没看住,她就出走了,那时候我们还住在国外,你无法想象我们有多少次接到警察局打来的电话,书湘在电话那头吓得大哭,那几年真的过得很是艰难。”
  “她哭了?”
  乔朗的嗓音有点儿抖。
  “是啊。”
  谢知屹道:“一出去,见到的都是黄头发蓝眼睛的陌生人,怎么不被吓哭?所以让她住在国内的疗养院是我们在无数次的尝试后,做出的一个正确选择,疗养院能给她最专业的看护,还能避免她出走遇到危险,当然,前天那是一个意外,她最近一直很乖,让值班的护士放松了警惕,我们跟医生谈过了,接下来会更关注她一点。”
  乔朗想起那扇挂了锁的铁门,还有书湘呆呆坐在床沿上的背影,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钝痛。
  他问谢知屹:“我明天还可以去看她么?”
  谢知屹在那头顿了顿,过了半晌,他委婉地表示:“我想文芮在上午说得很清楚了,乔朗,她不希望你再去看她,你对书湘来说……”
  “我知道。”
  他迫不及待地打断谢知屹,生怕他说出“刺激”那两个字。
  “唐朵朵告诉过我了,可她那天见我没有……如果不是我说了些蠢话的话,我那时候不知道她……”
  越解释越错,乔朗只能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他说:“ 请你再跟文芮说说,我必须要见到她。”
  谢知屹轻轻叹了声气:“好吧,我会去跟她谈谈。”
  “多谢。”
  “没事。”
  电话挂断。
  乔朗吐出一口胸口郁积的气,握着手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愣愣地出神。
  漆黑的房间里,手机屏幕熄了又亮,无数条短信和未接来电弹出来,有来自公司下属的,有母亲和妹妹的,有女友赵湘的,还有唐朵朵询问他是否安全到家的。
  他统统没去管。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
  第二天,乔朗获得了去疗养院探视书湘的许可,但并不是文芮本人的同意,而是书湘主治医师的建议。
  他认为书湘在做出改变,至于这种变化是正向的还是消极的,要再观测一段时间,所以乔朗需要与她接触一番,算是做个小实验。
  探视的时间只能是书湘午睡过后的几个钟头,那时候她刚睡醒,心情比较平和,攻击性最弱,适合与她谈话。
  文芮和谢知屹在公寓楼下等他,照旧是文芮开车,一路沉默。
  进疗养院后,接待他的依然是唐朵朵,他们穿过爬满葡萄藤的大理石走廊,走进后面那栋小楼,但没上三楼,因为唐朵朵说,书湘在后花园。
  通往后花园的小门上镶着彩绘玻璃,依稀可以看见书湘。
  她坐在一张柳条椅上,因为是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干什么,但看上去很专注。
  头发还是像昨天一样,乱糟糟的。
  唐朵朵跟他一一说着注意事项,她吃了药,精神可能有点不好,会恹恹欲睡,如果她打盹,要叫醒她,否则夜晚她会亢奋地睡不着,给值班护士带来很大的负担,但记得叫醒她的方式要温和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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