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回甘——羞月牙
时间:2022-06-08 07:52:27

几人纷纷上台展示,仅大狼通过了海选。武笛表情复杂,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那个五狼好像只会耍帅,根本不懂功夫吧,怎么会混在东京五狼社团里面?”
旁边的女大一新生眼泛桃心,插嘴道:“那么帅,当门面就够啦。”
“……”武笛看向正植,又瞄一眼那边的大狼,“还有,他不是学柔道的吗?”
“大赛开通了国际交流通道,日韩赛道都有一定名额,可以跆拳道和柔道参赛,但是到全国决赛只能用中华传统武术。他混不到那个阶段。”
说话间,小狼揣着裤兜,去台上走秀般逛一圈,评委们纷纷亮出“X”牌,红灯按个不停,台底下却爆发出阵阵尖叫。T大女生本就少,这会儿全集结到这边来了,连隔壁正植他们G大的女生也来看热闹。奇怪的是,女孩子为之疯狂就算了,竟然还有男生在给他应援?人们像是丢到锅里炸了起来,涌动起一波波人浪,武笛站在人群边缘,直接被挤得上半身后仰——
她站的那一角,位于天桥与花坛的设计bug处,脚后是高高的台阶。
失去重心时,她本想单手撑一个空翻站稳,却又想到手中抱着自己的报名表与一叠个人资料……
真是不知怎么就脑抽了。
她向后仰去。
眼花缭乱,天空中的云朵在疯狂流转。耳边失声。无力回天。等她意识到要松手自救时,已踩着台阶好几个踉跄——
这时,身后忽而袭来一股力量——无比有力、迅疾的力量,以手掌拖住了她的后背,环抱住她,单手揽她转了两圈,稳稳落在石坛边缘。她从一堆乱发中找回自己的视线,松了口气,与此同时,腰间的力量消失了。
她再看脚下,往后台阶数十级。
差点摔个骨折。
周遭世界恢复了声音,人们照常喧闹着。武笛拍拍胸口,赶快回头看身后的人!可身后什么都没有,周边只一堆围观群众,男生女生全都在沸腾着、走动着,没有谁和她双眼对视。茫然四顾后,她想去问问阿植有没有看到人,阿植却早已不见了,哎,这书呆子肯定早就去图书馆自习啦。
 
第4章 夜来香
 
武笛还是觉得心跳好快。
她开了空调,坐在寝室书桌前,站起来,坐下,再站起来,又坐下。包苞终于忍不住探头问:“现在连在寝室也要锻炼了吗?那个比赛很难吗?”
武笛摇摇头,拿起自己的日记本到阳台上去了。
——阿Z出场第七次……
刚写完这几个字,就写不下去了,她又关上日记本。阿Z,一个神秘人,一个从不露出真面目的神秘人,为什么总在她最需要帮助的紧急时刻突然降临,做过路英雄,又悄然消失?虽然她不认识他,可身手不凡的形象、诡异离奇的踪迹,总不免叫人遐想……
正神游,一通电话把她叫回现实。
“什么?做笔录?我?”
武笛怎么也没想到,因为上次“锄强扶弱”,被请去警局喝茶了。
之前,报警的是阿植,那晚已经被叫去警局做过调查了啊,事情怎么还没结束?
在局子里,她见到了上次帮助的女生,贝薰,以及东京五狼全员,贝薰身边还多出一个熟人来——小凉?这不是她席叔的侄子吗?
武笛立刻挥舞着手对人家打招呼“小凉!”、“小凉?”却被警察叔叔喊到一边坐下。
“武笛,2019年9月20日下午,你是否在T大校外与几位校友产生肢体摩擦并使用暴力?有路人拍下了清晰视频。”
听到视频二字,武笛松了口气,“既然有视频,应该能看到事发现场真实情况。那算是出于正当防卫吧?如果不是遇上不平事,我不会主动出手的。而且,当时我有个朋友在第一时间就报了警。”
“我们知道,”警察叔叔转头,看向贝薰——“这跟你陈述的不一样。”
说完,又对吃惊的武笛道:“受害人贝薰在我们调查此事时撒谎,起初称当晚伤害她的人共六人,所以,我们才找你来做进一步调查……没关系,在她做不实回答后,已经有匿名路人及时向我们提供了视频证据。接下来,你只需要配合做笔录,回答相关信息即可,没什么大问题。被通报批评记过的是那边五位,我们同时也通知了校方做记过处分。”
“哦、哦。”武笛忙不迭点点头,余光不禁往贝薰那里飘去。
后者立刻别开脸,冷傲状,不自在地扭动坐姿。
——哎。
武笛配合做完笔录后,警察叔叔例行对现场所有人进行了长篇精神教育,还录下“课程”视频,末了,指指大狼问:“那什么、那个……唐门——是什么?”
大狼:“!”
大狼一个激灵,甩头,咬牙切齿地瞪向武笛。武笛一愣:不是她泄露的啊!
虽然她这两天私下了解过,东京五狼的唐门是地下小帮派,尽收些乱七八糟的小混混搞活动,可她没想过要拆他们。
三狼马上凑过去,龇牙咧嘴地笑着:“警察叔叔,其实,这是我们在校外组织的一个传统文化社团,成员以热爱中华诗词的青年为主,日常举办风雅的诗词交流活动。比如我呢,最近就献丑写了一首诗,咳咳,要是各位捧场的话,我现在就念给大家听听——”
警察叔叔五官稍微扭曲些,打量他。
三狼对着天花板喊:“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警察叔叔一手堵住耳朵,一手拼命摆着,“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以后注意行为举止!”
正要散场,警察叔叔又指一下角落里坐没坐相的小狼,厉声教训:“诶诶,你——说你,以后记得对女性放尊重点。”
武笛差点“噗嗤”笑出声,稳住了。
她与贝薰先离开,走之前,又被大狼面目狰狞地瞪了好几眼,搞得好像今天这一出都是她闹的——可明明是贝薰胡说,加上不知名路人提供视频,才需要进行再调查的啊。她也不想被请来“喝茶”的。
出了派出所,武笛站定,看着前方路口对峙的两个人。
小凉靠在路灯柱下,点了根烟,垂着头,帽子压得很低,声音沉得更低:“满意了吗?”
贝薰冷哼,弯起嘴角,“满意你今晚来看好戏?”
“我才知道那天的事。”小凉把帽子摘下来,冒出一头乱发,露着脸好叫她看清他严肃的表情,“所以说,叫你每天跟着我一起走。惹了那几个瘟神,觉得有好日子过?”
“你算哪根葱,要我跟你走?”
“我……”
“滚。”
贝薰甩手就走,小凉扔了烟头,长腿一迈直接将人扯回来,甩到武笛面前:“姐,你跟她一起回学校吧,路上她要是乱走,不必讲客气,直接动手把她训听话。”
中学那会儿,小凉一直寄住在席叔家的,哇,席叔那么严厉一个人,小凉还在他们家长得很叛逆,学校里不说横着走,那也是昂着下巴走的,耍酷成习惯,此刻却为一个女孩子用长辈般苦口婆心的语气说话,武笛有点想笑。
“嚯,你小子,把你笛姐当保镖使哦?”武笛作势挥了挥拳头,小凉却扭头就打车走了。
她扫了一眼贝薰,语气不咸不淡:“回寝室吗?”
贝薰并不看她,将黑色卫衣的帽子翻到头上,双手揣兜,低头,转了个方向,“回。”
时值傍晚,花坛里的夜来香悄然绽放,招摇在回校的路上。
到了寝室楼,走在前面的贝薰迅速上楼去了,走在后面的武笛,却被大楼门口忽闪出的人影拽到花坛角落。
站定后,面前传来的是阿植的声音:
“没吃晚饭吧?”
武笛抬头,望着橙色路灯光下的人。他白皙清秀的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和语气一样是惯常的平静与温柔,如月色化成透明的水。
“走吧,我刚过来看到食堂旁边的小餐厅还在营业。”他揉了揉她的头顶。
武笛随他走,却沉默不语。
“提供视频的匿名路人,是你吧?”走着走着,鹅卵石小径上的影子不动了,她站定,眯起眼,“所以,为什么在出事当晚不直接把视频拿出来啊,还对警方说没有录下视频证据?非要等贝薰撒完谎才给出视频,害我跑了没必要的一趟。”
正植回头,“这样你才会长记性啊。”
“?”
正植侧过身去,并不与她直视,“那天我去做笔录的时候,贝薰就当着我这个目击者的面说了谎。我想,就让她把谎编下去,好扯你进来看看,留个教训。以后不要再随便帮人了,这次有视频作证据,下次?”
“这也行?”
武笛收回眼睛里对他略感陌生的打量,皱着眉,“阿植你真是太阴险啦。”
“长点心吧。”
她冷着脸,挪开几步保持距离,“但你这样做只是徒劳。下次再遇上这种事,我还会直接出手。因为发生的场景是真实的,一群男孩子欺负一个女生,在那样的情况下,被判断为一件不平事是成立的。万一发生更不好的后续,我不愿意承受那样的后果……”
说完,她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大踏步往前走了。正植追上来,喊她,她不应,绕路躲来躲去。
没办法,他只好抓住她的手腕——
嘶。
那一瞬,不知哪来的诡异力量感,像触电般困在武笛的手腕上,扯着她全部的经脉似的,几乎到无从抗拒的程度。整个身体都跟着僵硬了一下。她被震住,骤然停步,困惑地看向他,可在他松手的刹那幻觉又消失了。
他站的位置正好逆光,从比她高的头顶擦下浓橙色的暗光,落到她眼睛里,不适。而在他微陷的眼窝里,却似潜伏着更深阔的幽暗——“这只是个提醒,不信我的话,将来有一天可能会陷入真正的麻烦。你所信奉的正义会叫你摔个粉身碎骨。”
“喂!我根本……”
他微微眯紧眼。
武笛没来由的心脏“咯噔”一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收住了。
偶尔——只是偶尔——阿植的眸中会晃过一丝她不曾触碰过的锐芒。犹如寒川之巅的冰晶。闪一下,叫人感到冷。
也许又是幻觉,转瞬就消失了。
正植再次把手放到她的头顶,轻轻摸了摸,接过她肩上的书包,帮她拎着,“别傻了,先去吃饭。去晚就没有你最爱的姜醋蛋了。”
“啊啊,要命!”武笛弹开一步,尖叫起来,苦着脸跑到垃圾桶边作呕,“……阿植你好烦啊……呕……”
明知那是她最讨厌的东西,讨厌到一听名字都会引起生理性不适的地步,炭黑色的姜醋蛋,又酸又辛,世界上最难吃的食物!还这样恶心她?
正植站在原地轻笑着注视她。
——小争论就这么结束了。不管怎样,在武笛心中,阿植是她决心要一直守护的人,是那个与她一起长大的朋友,是那个曾在幼年溺水时赌命救起她的小伙伴,无论外人眼中的正植多么淡漠,她永不会真的对他生气和失望。
 
第5章 薄荷
 
武笛从训练室出来,天已经黑了,她打算去隔壁G大找阿植喂流浪猫——因为有夜盲症,她一般不会在夜间单独出行。
然后,她就在G大自习室的侧门口,听到了一段隐秘的对话——
“这么说,就是正植抢了他的名额。”
“哇,你有没搞错?正植家里有钱,住本市XX山上一栋洋楼呢!他爸搞房地产的,抢什么奖学金!”
“你懂什么,那又不是他亲爸……”
武笛本不喜欢听人在背后议论这些私事,但接下来的对话内容,却牢牢抓住了她的神经。
“这么跟你说吧,被抢名额的那个眼镜仔,在数学建模竞赛里拿了第一名,正植第二。你想想看,正植是什么人?一个以数学满分理综扣8分进我们G大的人,竞赛狂魔,据说从小到大拿遍国内奥数金奖,他能服气?”
“哦!你这么一分析我就懂了……”
“明白了吧?”
“明白了。”
昏暗的壁灯下,武笛的视野黑糊糊的。她用力揉搓了一下眼睛,隐约看到那两个人影走远了。她站出来,走到光线明亮的门口,这时,正植刚好从自习室里面出来。
暗黄色的光线,斜斜地从他身后擦下来,在白衬衣的褶皱处投出凹凸不平的光影。
武笛看着他。
她想起前段时间——按理说就是申请奖学金那会儿,他比较忙,她问他在忙些什么,他也没回答。
从高中起,武家搬来广州,每天晚自习放学她都跟阿植一起回家。她比阿植高两个年级——由于小学时学习太拼命连跳两级——导致现在十九岁读大三,跟大一的正植同龄。但她不是真正的学霸,跳级拼了半条命。阿植天才仅凭好强的个性,在学习上的好胜心堪比一个玩射箭的朋友三火,想拿第一就要拿第一。高考分数达到了全国TOP3某高校调档线,因为不想离家远才报G大的。
——然而无论阿植好胜心再强,也不可能冲对手玩下三滥手段报复。
“阿植,陪我去喂阿灰吧!”
正植走过来了,替她拎过书包,“训练完了?”
“嗯!我太喜欢T大的训练室了,好大!比我们武馆的宽敞多了,哎,我们武馆偏要开在景区山上,寸土寸金的房价,没办法,只能租那么点地方……”
刚才偷听到的对话暂时翻篇。
直到第二天,这点小破事在G大论坛上传了起来,很快又在贴吧等其他网络平台发酵,当晚就到了公厕食堂都有人窃窃私语的地步。连隔壁的武笛都听到风声,察觉到这情况对正植不太好。
没什么女生在背后攻击他,但两所学校都是男生人数占多数,男性的妒忌化体质多发自内心诡异的自信,抓着把柄肯定煽风点火地烧起来。但很奇怪的是,私下议论这事的都是不熟的路人,熟人什么的根本对正植闭口不谈,甚至有种讲到正植名字会烫嘴的感觉。
武笛抹了抹汗:跟熟人打听阿植的事太难了。但正植本人好像根本都不在乎,照常度日,完全不为流言蜚语所困,直到他察觉武笛也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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