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生个伴儿为什么把她给扔了?
是她还不够乖吧。
虽然她的语文数学都考满分,虽然她攒了一摞奖状小红花,但还是比不上只会跳来跳去哭到喘不上气儿的妹妹乖。
后来她就无所谓乖不乖了。
房间里极静,彭朗的呼吸均匀平稳。
季长善长长地叹出一缕鼻息,眼睛依旧盯着木质天花板,那上面有块长方形边框,目光顺着边框画了好多圈,停顿片刻,接连翻了七八次身,再次恢复平躺时,她开始数羊。
一到七十九,忽而忘记数到哪里,又重头再来。
到底晚上不该喝茶,或者干脆应该支住眼皮不在彭朗车上睡觉。
“季小姐睡不着么?”
他的声音突然闯进耳朵,季长善原以为他已经陷入安眠。
她打算装睡,但是彭朗坐起身直接对上了她张开的眼,“睡不着吧你。”
季长善嗯了一声。
“要不要看夜景?”
“现在?”再躺一会儿说不定就睡着了,季长善不想跟他出去吹冷风,况且郊外黑灯瞎火,哪里有夜景。
彭朗点一点头,拉开床头柜抽屉,从一堆钞票中摸到只遥控器。
季长善侧眼注意着他的举动,只听滴滴两声,天花板上的长方形木块骤然轰隆隆向上推移。她愣了会儿神,一扇阔大的天窗逐渐显露,月影倾泻而下,淌了满床细细碎碎的银光。
郊外能看见星星,后半夜的月亮是下弦月。
她长发和顺地散着,从枕面漫到被单,月亮拂墨似的黑亮。
脸庞默默浸润于月光,皮肤纹理细腻,越发显光洁。
她的眼睛也很好看。
彭朗的目光长久地流转在季长善面孔上,力度很轻,像蜻蜓点水一般,从这里滑向那里,甚至不足以让她察觉。
“我小时候才会看月亮。”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喃喃了什么。
彭朗借月光找出手电笔,朝广袤的空中投去一线蓝光,“今天也可以看星星。”
他胳膊肘撑在床边,蓝线偏向北部,春季七八点钟观北斗七星,斗柄应当指东,现在过了零时,斗柄似乎指向南方。季长善的眼睛追随蓝点,彭朗说玉衡星最亮,天权星极暗淡,其他星星差不多光泽。
彭朗找起狮子座,季长善的眼波渐偏移,他肩头淋着皎洁白光,眉高鼻挺,桃花眼微仰着,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解世界难题。
杜凯说那Bentley看着确实不错,斯文败类极了。
季长善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先生长得很好,即使她并非外貌协会。
“找到了。”他说。
季长善重新瞥向天窗。
反正也是失眠,观星赏月兴许才不浪费光阴。
第10章 山药 他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
昨晚几点睡着的,季长善猜不清楚,做了几个梦,醒来时忘得一干二净。
稍微翻动身子,骨头散了架似的疼。
常年忙于工作而缺乏运动,昨天受了一上午女子防身术训练,大量乳酸堆积在相关部位,无情嘲笑季长善无法一口气练成个铁血女兵。她深感人类躯体存在无限的局限性,下一刻偏又不信邪,像往常一样利落起床,坐起来的瞬间恨不得把腰腹卸了。
卫生间的水龙头哗啦哗啦淌着水。彭朗醒得早,他离开地铺去洗漱时蹭出细微的响,季长善在梦里听见那动静,用了三秒睁开沉重的睡眼。
银白的月光留痕眼前,季长善不知彭朗同她看了多久星月,印象里是她先合眼的。夜晚自有魅惑人心的力量,她也几乎从未看过一块完整的月亮。季长善兀自坐了一会儿,捋顺脸边长发,下了床。
晨阳透过窗帘的边缘渗进屋子,墙面晕染参差不齐的光影,她拉开窗帘,强烈的阳光扑面而来,一扫月影勾出的感性。
季长善绑起黑发,彭朗擦着面孔从里间现出身影。
他发际线还沾几粒水珠,那双眼睛失掉了月光重归晦暗。
“醒得挺早。”
“彭总醒得更早。”
两人缄口不谈昨夜的星星和月亮,收拾妥帖下楼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