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盯着在穿在短靴里的脚起了新的想法。
房间里过了两天多出来两双毛绒拖鞋,她的那双是米白色,上面有两个长长的兔耳朵,他的这双是灰色,有两个圆圆的熊耳朵。
蓟云暖不是没有反抗过,哦,他确实没有反抗过,他只是说服了自己:想多了解一些她的兴趣爱好并没有错。
他平时还是穿着自己的鞋子,就只有来到这个房间后为了维持地板整洁,会换上她准备的灰熊拖鞋。
每次换上,蓟云暖都会看着这双拖鞋一会儿,这时候在想些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就是很奇怪地,会多看两眼的心理。
刚才脱鞋的时候,他也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
穿着袜子的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吸走了所有落地的声音,以至于一直到蓟云暖到了熟睡着的少女身边,她也没有半点反应,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侧卧睡着。
侧着睡觉容易压着胳膊,一觉起来估计会胳膊疼,蓟云暖在她身旁站了会,没想到怎么改变她的姿势,倒是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光太亮了。
他又走出了地毯边缘,将她这一侧的灯光关掉,留了他那一侧的灯光还开着。
关了一半的灯,教室里原本明亮的灯光瞬间柔和了很多。
窗外的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但窗户都紧闭着,传到室内只有稍许雨声,很是静谧。蓟云暖安静地回到了她身边。
熟睡着的少女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剪头发了,今天是周末,她没有怎么打理,就随手用黑色的发绳松松地扎了起来,现在散开来有些贴在穿着毛衣的背上,也有几缕粘在了白皙的侧脸。
蓟云暖伸出手,靠近她脸颊上乌黑的发丝。
这双曾经被范初阳比作就是骨头覆了层皮的手在营养跟上的情况下也有了变化,他的手就骨节来说,不会过于粗大,也不像女孩那样过于纤细,恰到好处而显得修长有力,骨肉均匀后,苍白的皮肤覆上,比石膏像细细雕琢成的手指还要精美,像个艺术品。
指甲超出游离线一点被修剪成圆弧形,干净而清爽,与指尖的腹肉平行,就算碰到最先感受到的也只是指腹的柔韧。
常年执着画笔的手力道掌握地刚好,拨过她脸颊上的头发,曲着的手指也轻轻摩挲过她温暖柔软的脸庞,她的脸上有睡熟后的红晕。
他没有忍住,小声道:“好可爱。”
说话后他被自己吓了一跳,立刻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这样静默几秒后,她毫无反应,蓟云暖也松了口气。
温热的呼吸贴着手心铺满指缝,他想起来刚才用的这只手去蹭过她的脸。
他狠狠闭了闭眼,想要清除掉这些无妄的杂念,然而却如同扎根似的,他放下手,眼眸停留在了她的侧脸。
这一瞬间,蓟云暖很清楚自己想做些什么,他想俯下身,亲吻她的脸。
不只是理智阻止了他,连生出的这一股冲动都阻止了他,让他只能徒然地坐下来,靠在沙发边,像只守卫主人安全的大狗。
什么时候可以靠近她一点,再靠近她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坐了多久,直到听见原本熟睡的少女嘤咛一声,像是要醒来,他紧张地不知道怎么是好,是离开回到作画的地方,还是就装作若无其事的留在这儿。
可他演技那么差,就算是装作,估计也会被发现吧。
“啊,好痛。”她轻呼着。
蓟云暖更紧张了,但这次的紧张换了个方向,“怎么了,哪里疼?”
他那双和艺术品一样精美的手抬了起来,却忙乱地不知道往哪儿放,手指伸出去又缩回来好几次,显得焦躁不安。
还被未散的睡意困住的范初阳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她翻了半个身体,变成平躺着,将压在脑袋底下的手解放,微微抬起。
她没有在意他就在她身边,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回答道:“胳膊麻了,好酸,好疼。”
她用了三个字来形容,算上前面一个,是四个字,蓟云暖感觉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他简单粗暴地组合了一下,认定为又麻又酸又疼痛。
于是他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的手有了方向。
他小心地一只手捧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地放上去,又轻轻地捏了下,范初阳短促地叫了声,口齿不清道:“啊,好酸,别捏,酸死了。”
蓟云暖整个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停住了,只有嘴巴还在动,声线低柔怕把她的睡意吓走:“活动一下就会好的,待会你睡的时候不要把胳膊压在脑袋底下了。”
“嗯……嗯。”她模糊地嗯了两声,觉得他捧着胳膊就刚刚好,又觉得他声音很催眠,其实压根没听清楚他那一长段话都说了些什么。
其实她在剧团的压力很大,不止来自于剧团内部的环境,也不止来自于荀老师,更多是她给她自己的压力。
她从未试过要在一件事情上成为人人夸耀的天才,渴望又迫切,有时候甚至晚上睡不着觉还对着镜子不停练习着动作、表情。
长期这样紧绷了两个月,回到熟悉的环境里,一下子放松下来,就跟松了的弦疲软起来,很快就陷入过去缺失的睡眠中。
她睡得干脆利落,蓟云暖一只手捧着她的胳膊,换成了两只手捧着她的胳膊,捧了会才动作很轻柔的放下,一边还认真观察她的脸色,没看到她难受的表情,才捧着她的手完全落了下来。
刚才事情发生地太着急,他本来是坐着的姿势不方便靠近她,下意识换成了双膝着地的跪坐姿势,现在还是这样让她的手臂枕着他的手掌。
蓟云暖抽回了手。
灯光昏暗,她再次沉沉睡去,如果不是对他很信任,她不会睡得这样没有防备。
可他不配拥有这份信任。
如同罪人般跪坐着的黑发少年俯下身,眷恋似的用脸颊蹭了蹭了她的手,柔软的唇瓣在她手指关节处落下了一个吻,那或许也不能称之为吻,因为一触即离,只是碰触。
他茫然低语:“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云暖:我该怎么办?
初阳:呼~呼~(睡得很香
第二十七章
范初阳醒来的时候有点晕,沙发太软了,坐起来很舒服但是不适合用来睡觉,她睁着眼睛看了会天花板,发现了点不对劲。
她这边的灯没开,怪不得,感觉那么暗。
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出地毯,把脚穿进粉色兔耳朵毛绒拖鞋里面,她拖沓地走到了桌子边,想找水喝。
在桌上有她的一个陶瓷杯,她端了起来,有重量,里面有水,不过应该不是冷的,杯子还暖乎着。
虽然是冬天,但她还是喜欢喝放凉的水。
蓟云暖知道她有这个习惯,提前倒了杯水在她杯子里,盖上了杯盖,尽量保存热度,他当然不可能由着她去喝冷水,尽量把热水凉成温水给她喝。
她不像排斥温水那样没排斥温水,不喜欢也不讨厌。
温热的水里从口中进入,滋润了干涩的嗓子,范初阳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整杯水,放下杯子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着。
她起来之后还没看过手机,倒完水看了眼窗外,在心里嘀咕着天怎么这么黑,却也没在意,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向蓟云暖。
每次她回来看到的在他画板上的画都是不一样的。
“之前那副火烧龙的画呢?”范初阳想起来其中一幅让她很喜欢的画,火焰与恶龙交织的一幅油画。
她看到那副画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大半,可是第二天她就要回剧组,于是只靠着蓟云暖剪辑好的视频看了完整的样子。
那天太晚了,看完之后原本想问他要这幅画挂到家里,但睡意来势汹汹,第二天早上也忘了这回事,结果现在才想起来。
“火烧龙”听上去很搞笑,但不得不说形容地很精确,蓟云暖一下子就想起来那副画了,也想到了那副画去哪儿了。
他握着画笔的手停顿了下,又恢复如常,道:“你去柜子里找找,说不定被我塞里面了,要是没有的话,可能被我处理掉了。”
啪嗒啪嗒地声音朝着柜子的声音走去,范初阳打开了柜子,没有她想象的画作堆积如山,但也不少了。
她一边把画都拿出来放在地毯上,一边问他:“什么叫处理掉?”
蓟云暖正在蘸黑色颜料,回答道:“就是被我扔了。”
“扔了?”范初阳看着翻过去的一张张画,无意义重复着。
她小时候画得也不好也随手撕随手扔,说起来这个习惯还是被岑施与带出来,她有一次跑去他的画室找他玩,一进去愣是没找到能下脚的地方,都是画纸,有的画了一半,有的就画了个开头。
有这样的经验,她也没有多想什么,继续专心翻画。
将柜子里的画全部拿出来找了两遍,范初阳都没有找到火烧龙这幅画,她放弃了:“没找到,应该是被你扔了。”
她重新把画都理整齐放回了柜子里,又回到他身边坐下来,望着他正在画的这幅,过了会才道:“我还蛮喜欢那副画的。”
“这幅画完之后画一幅同样主题的给你。”蓟云暖很快想到了解决方法:“就是没办法和之前画得一模一样。”
范初阳对这个提议有点心动,道:“会影响你准备校考吗?”
蓟云暖放下画笔,转身看她,道:“不会,反正也要不停地画画作为练习。”
他看上去有点犹豫,没注意到拇指上染了点黑色的颜料, “不早了,你还不回家吗?”
以前都是她自己提出什么时间回家,蓟云暖也习惯不在这件事情上提醒她,但今天确实很晚了,而且雨还没有停。
这时候范初阳才想起来问:“现在几点了?”
蓟云暖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告诉她具体时间:“十点二十六分。”
“还好。”不是很晚,不过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再晚一点回家就要和她爸撞上了,虽然范双学肯定也知道她整天在干嘛,不过私下里心知肚明和放在明面上还是有点区别。
范初阳今天过来也没带什么,从沙发上找到手机,沙发边上的插座上拔下充电器都放进包里,她就这点东西。
手机上有保镖陈哥给她发的信息,十点钟就在校门口等她了。
她回了个信息说,刚才睡着了,十分钟之内到校门口。
窗外还下着雨,蓟云暖看了眼窗户上的雨珠痕迹,低头时发现了手上沾着的颜料,沾上的时间不久,他拿着湿布擦了几遍,剩下一点深色的痕迹,他没再管,“外面下雨,我送你到门外。”
范初阳没有拒绝,她没带伞。
两个人下了楼,在出教学楼前蓟云暖撑起了宽大的伞。
距离再一次靠近,她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走在身侧,他适应地很快,好像没有发现一样,却放慢了步子。
这次他没有在意,在意的人却变成范初阳了。
她挽住他手臂的动作太过自然,一开始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就好像脑子里的某根筋搭上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挽着蓟云暖的胳膊。
范初阳清楚自己在这方面有点坏习惯,但凡和人并肩走,她就很想挽着被人胳膊一起走,但一般只有和林玲走在一起时她会控制不了,因为林玲喜欢被挽着,她们俩正好互补。
和其他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很克制这个习惯,然而在她没发现的时候,她居然就这么顺其自然地挽上了蓟云暖的胳膊。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她想:该不是我睡懵了,把蓟云暖当成林玲了。
可是,她悄悄抬头看他:差别可大了。
她很分明地知道身边这个人是蓟云暖,他的头发一直有点长,每次都被她故意剪得恰好露出耳垂,他还欠了她一次捏耳垂,因为每次想提起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都觉得有点尴尬,所以只是记着。
他长高了很多,她的肩膀靠到他的上臂时,能感觉到衣服里包裹的不再是孱弱瘦削的身体,而是坚实有力的臂膀,让她升起了几分安全感。
不可思议。范初阳向来将自己视为保护者,将蓟云暖视为被保护者,她觉得就算是安全感,也是她带给蓟云暖安全感才是,结果,却好像反了过来。
范初阳安慰自己:他长得比我高了好多,有这种感觉会正常。
但她还是打算抽回手,不过不能做得太刻意,就像她伸手挽住他时那样没注意般的自然和不经意就可以。
她先放松了抓着他衣服的手,慢慢下移了一点。
就这么两个动作,她几乎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上面,生怕自己做得太刻意。
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越是想着自然放松,越是会倾注更多的注意力,绷紧神经。
范初阳现在就处于这个状态中。
她的手松松地抓着他的胳膊,慢慢下移。在她的设想中,应该是自然地下落,直到刚好擦过袖口,而后整只手垂落收回。
这个演示动作她在脑内不停地演练了数遍,现实中,挪动一厘米,又挪动一厘米。
终于,她的手抓到了他的袖口。
胜利就在眼前,就是现在,松开他的袖子,把手收回。
然而,没有被她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她的确松开了他的袖口,垂落了手,就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等她庆祝胜利,她的手就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掌包裹住了。
她的手心与他的手心相贴,两人的体温差得有点多,比起他的温暖,用冰冷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先前她太过在意收回自己的手,现在放在手上的所有注意力,让她的感知敏锐地过分。
他的手心是干燥的,因为现在还是偏瘦的体格,连手也不是那么地宽厚,骨节分明,却没有她想象中会咯到手的程度,正好相反,被他的手握着感觉十分舒适,比把手放到电热水袋上还要舒服。
温度刚好好,不会被烫到,不会变凉,软硬适中,手心手背都在汲取他的温度。
明明是手上的温度在升高,范初阳却感觉她的脸也在哪儿汲取了热度,热得发烫,让她难耐地下意识回握了他的手。
范初阳:糟糕,事与愿违。但……感觉还不错。
被她回握的第一时间蓟云暖都发觉了。
正在下雨,地上湿滑,担心她会摔跤或是踩进水坑,他之前一直在专注于看路,察觉到她的手下滑就无意识地捞了一把,顺势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