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真好笑——青城浮灯
时间:2022-06-10 07:04:23

“如果重来一次,我会对季书毓说它是你编的,再摘掉它放好。”步之遥承认,她错在隐瞒,她撒谎在先,才会阴差阳错让周以寒见到,伤他至深。
保姆敲门,送来装着星星的玻璃罐,步之遥复述季书毓讲给她的。
“和你分手后,我没再拆开看过,他拖延到也忘还我了。”她忽略发颤的话音,自嘲道,“我没敢看,都不知道被他拿走了。”
“没关系,它还在我就知足了。”周以寒握住步之遥的手,贴在他脸颊,“好几次你不在家,我都想去找找它们,可我不敢。我想问又不敢问,我怕你说你扔掉了,我知道,想怎么处理取决于你,你扔不扔都和我无关,但是我——”
“我怕它们在,我会想,这些年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我,它们不在,我会想起我失去你的痛。所以我什么也不做,不去找更不去想,就当没有过,只要星黛露你还留着就好。”他哽咽着说,“遥遥,我以为我看开了,但我没有,我还是会难过。”
就现在,向周以寒道歉,告诉他她不该对他冷暴力,坦诚感情中她最大的过错。目光落进周以寒的眼睛,步之遥收回手,他却似被剥夺掉全部的安全感,凶狠地吻上她唇。
错过最佳时机剖白,下次她再有勇气,不知要等到何时,步之遥原本安宁的心间,骤然掀起狂风暴雨。
 
第58章
 
面子和爱情哪个重要,步之遥选择前者,即使她不道歉,周以寒也会照常爱她,她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那她何必呢?
她知道她的行为够格被称作双标,但她暂时没更好的方法解决,索性就拖延下去,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来分散注意力。
加完班,步之遥拧开水龙头,冲洗咖啡杯,一双手从背后抱住她:“遥遥。”
他刚回国下飞机,步之遥停了手,怕水花溅湿周以寒的衬衫:“怎么不直接回家呢?”
“想你了。”周以寒闻着步之遥身上的香气,贪婪地享受与她气息交融的瞬间。
她反常的状态,像急于突破当前的壁垒,或是逃离现状的禁锢,让他联想到她刚创业的时候,也是成天连轴转,无暇顾及周边的人事物。
话到嘴边,他下定决心,讲出被他搁置的疑问:“遥遥是在躲我吗?”
他犹豫了片刻,才接着问她:“是不是我最近哪里做错了,或者你遇到什么困难了,有心事,能分享给我吗?我们一起面对。”
“我不想见你,赶你走就是了,需要躲吗?”步之遥用反问的句式,来加强气势,“我丁克,省下的时间能做很多事,我想忙工作也有错吗?”
她的声音里有压抑了的不耐烦,轻淡又细微,像潘多拉魔盒中溢出的丝缕。凉意渗进周以寒的心扉,他慌了神,忙说道:“不是的,遥遥,我没那意思,我是怕你……”
“不是就行。”步之遥低下头,避开镜中周以寒的视线。
“我们回家吧。”她擦干咖啡杯,“明天晚上公司团建,包场,我晚点回。”
沉默如无边的浓雾,在被它吞噬前,周以寒轻声应:“好。”
车上,他把包放一旁,让步之遥靠在他怀中小憩,包里有张机票,目的地老家小城,出发日期后天早上。
后天是他母亲的忌日,他想她能陪他回去,要是她同意,他会马上帮她订票。但她显然没意图与他同行,那就别再想了,忘掉他天真乐观的揣测。
提议的要团建,步之遥包了间夜店,带上一大帮年轻员工去玩。舞池里,她随音乐放纵自我,肆意起舞,要把生命燃尽般的狂热。
猝然被拉出舞池,她冷冷扫视来人:“陈亦崇,放手。”
在夜店,平日里严肃的大家都放开限制,喝点小酒放松精神,滴酒未沾的陈亦崇显得不怎么合群。他皱眉,语气是与场合相悖的强横:“你不要内耗了。”
“什么内耗?我只知道内卷。”步之遥挑挑眉,换种消遣,“不跳也行,我喝两杯。”
找了卡座落座,她掏出手机解锁,屏幕还停留在查询订单的界面,陈亦崇靠近来看,看出她异状的端倪:“那是他老家?”
“……是。”否认无效,步之遥认了。
明知和步之遥因他幼稚而分手,陈亦崇始终未能改掉他的老毛病,他忍不住抹黑情敌:“他那么成熟体贴,怎么机票都不帮你订,真会装。”
向服务生要了杯长岛冰茶,步之遥说:“我查了他的航班,自己订的,没跟他说。”
“我想和他重新开始。”她嗓音很闷,向后靠,陷进沙发靠背里。
“哦。”陈亦崇的酒瓶脱手倒在茶几上,“当啷”的响声莫名刺耳。
他随手扯了几张餐巾纸,胡乱抹掉酒液:“你最近的状态,和刚创业那阵太像了,找不到办法就内耗。”
“不好意思,我已经找到了。”步之遥拉开拉环,手被易拉罐冻得发凉,她喝下一口,雪碧沿食道流进胃里,冰冷在不断膨胀。
不能再逃避了,想重新开始,她早晚要面对冷暴力的过错——无论起因,使用冷暴力即是错误本身。
她想弥补当年的遗憾,他也一样,错失能共同奋斗的恋人后,他们总该再为相同的目标共同努力一回。
步之遥,你有试错的资本了,去尝试,失败不会万劫不复的,她对自己说。
“祝你们幸福。”陈亦崇用客套话替换掉他恶毒的诅咒。
服务生送来长岛冰茶,步之遥含住吸管饮下,等它浓烈的口感升腾,刚喝几口,酒杯冷不防被夺走。
用步之遥喝过的吸管把它喝完,陈亦崇劝诫道:“我说,它是鸡尾酒,不是茶,别把它当茶喝。”
“没听见。”步之遥叫来服务生,“麻烦再来一杯,要double。”
“步之遥。”陈亦崇叫了步之遥的大名。
他很少叫她全名,步之遥听出陈亦崇的愠怒,她喝光雪碧过渡,在沙发半躺放空,趁口齿还清晰宣布:“我要和周以寒迈过这道坎了,我会抛掉之前的、其他的感情,今晚权当告别仪式。”
“好了伤疤忘了疼。”陈亦崇冷哼一声,无情嘲讽道,“你和他,上次的教训没记住是吧?你单方面上头。”
“我提的重新开始,他怎么可能拒绝我。”步之遥摸了摸被空调吹凉的肌肤,跷起二郎腿,玩世不恭的做派,“回头草有多香你不懂。”
这话一出口,她顿感周围又凉上几度,陈亦崇重重撂下酒杯,杯底撞击茶几,他拧着眉,反问她:“你以为我不想懂吗?是我不乐意吗?”
从认识起,陈亦崇的明示暗示从未听过,步之遥按压着她的太阳穴,回怼他:“您能别忆往昔了吗?是觉得回忆能扣下来当股权用吗?”
“我回忆关你屁事。”陈亦崇也恶狠狠回呛。
这次服务生再上酒,他抢了先,对准吸管就喝。喝了大半,他以胜利者的身份对步之遥示威:“归我了,有本事你来抢。”
“恶心。”步之遥朝陈亦崇翻个白眼,揶揄道。
他们一人一杯,茶几玻璃都蒙上杯底的水雾,她身体渐趋沉重,思绪却清醒,受限困于躯壳中,不得脱身。
和陈亦崇各躺在沙发上,她摊开胳膊伸展四肢,指尖忽地被捏攥。
她望过去,陈亦崇在看她,他捏得更紧,复又握上她的手:“之之,我还爱你,我不想和你只过工作日,955不够,996也不够,007才够。”
很典型的、互联网从业人士的表白,步之遥手一滞,回道:“别处了,分手容易变散伙。”
“你还爱我吗?”陈亦崇问。
闭眼不看他,步之遥以她的定义来回答:“不。”
“那好感呢?”陈亦崇追问道。
“有。”眼皮发沉,步之遥补充道,“不讨厌就算有好感。”
“骗子。”陈亦崇在反驳步之遥的后半句。
想抽走手,力气又小,步之遥叹口气。
“陈亦崇。”她扯着嗓子,制造噪声污染,“听我说,谢谢你……”
“真难听。”陈亦崇立刻捂住耳朵,待他反应过来,步之遥已如蝴蝶般轻巧远离。
长岛冰茶酿成的迟来亢奋,自内而外席卷步之遥。想赶紧到家睡觉,她顾不上打给周以寒,花时间再等他来接,上了陈亦崇的车回家。
被陈亦崇扶下车,步之遥抬手要赶他走:“我自己会走。”
她动作幅度过大,失掉平衡后仰,预想中摔惨的场面,却并未上演。
是陈亦崇搂住了她,他收敛起散漫的神色,认真得就像他第一次表白:“小茉莉,你说告别,那你能不能……再吻我一下,好叫我彻底死心。”
用亲吻来告别她其他的感情,这也很好,绝对清醒的意志,此刻由她全权主宰。
“好。”她亲吻他。
他们的恋爱冲动而激烈,工作与生活的界限模糊到不见,从早到晚黏着的相处,分手也算得上体面。
只是他刚才的样子,唤醒了她关于恋情最美妙的记忆,平白给收尾的故事再添一笔。灼热的亲吻,混着辛辣的酒精,陪他们在做热烈的告别。
站都站不稳,步之遥被陈亦崇扶进客厅。他走后,除了酒气,她还闻到极淡的、狂恋苦艾的尾调。
她强撑住睁开眼,周以寒就坐在她身边,她抬头看,他的眼眸平静无波,有种消极的冷静。
她终于有勇气向周以寒告解,杀死昔日阴暗腐烂的步之遥,以全新的面貌走入他的世界。和陈亦崇的亲吻充其量是句号或休止符,翻过这页,以后的内容都由周以寒书写。
“周以寒。”步之遥支撑着坐起,去牵周以寒的手,小心地酝酿措辞,“我、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我们一起回你老家。”
“遥遥,你随便找个理由哄我,我都会无条件相信。”周以寒抚过步之遥的头顶,他放轻语调,对她柔声说,“但至少不要在今天,在你喝醉之后,用这个理由来哄我开心,给我无谓的希望,可以吗?”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周以寒没能成功说服自己,步之遥前一秒还和陈亦崇在接吻,几分钟后醒来,说想和他回老家,它们要么全是真心,要么全是冲动,怎么可能割裂得开。
她怎么可能前者恰好是冲动,后者恰好是真心,那样的运气他怎么配拥有。
等她电话等了大半夜,听到车声他才懂,他只配做个看客,呆立在门廊下,看他们在不远处热吻,再绕过他关上大门,进到她家里。
艰难鼓起的勇气被击穿,步之遥松了手,看来她和周以寒的情意,就值一个吻。
光凭一个吻,他就从信任她到不信她,她更没必要拿出订票的凭证,来证明她的狗屁“清白”。
“嗯。”是真的疲惫,步之遥闭上眼睛,“我很困,想睡,你也快睡吧。”
抱步之遥回卧室,周以寒去了机场,在VIP休息室待到第二天早晨登机,彻夜未眠。他刚登机便睡去,直睡到起飞前,机上的广播声将他叫醒。
按照提示检查过安全带,周以寒碰见熟识的空少,他问对方:“怎么飞这趟线了?”
“和同事换的班。”空少说。
顺利起飞后,有空姐匆匆走来,看上去像刚入职不久,她对空少说:“他们说那位步小姐没登机,手机也关机,紧急联系人说她有事。”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在冲击周以寒的耳膜。
——步小姐。
 
第59章
 
刚下飞机,周以寒一开机,众多消息涌出,郑博宇说让他回电话。坐上出租车,他拨通郑博宇的号码,那边人没说话,先传出两声狗叫。
“以寒,你的东西和派克都在我们家,要不我们帮你养着吧,等你有空再接它。”郑博宇简要总结道,“小遥还联系我们,说要开股东大会,把股权还给你。”
事出突然,他和安筠都很诧异,他关切道:“你俩咋了?”
安全带勒在他胸口,周以寒快喘不过气,懊悔如灭顶的浪潮将他淹没。他拽了拽安全带,对郑博宇说:“我的错,回北京再说。”
他的疑心伤害了步之遥,为一个吻,他嫉妒到近似疯魔,竟然忘记她经受的痛苦,犯下不可被原谅、被饶恕的罪过。
“行,那我们去遛狗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嘱托过周以寒,郑博宇结束通话。
打车到墓园,周以寒顺路买了些东西,他把它们摆到墓前。待香燃尽,他走出墓园,坐车回机场,乘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回北京。
太晚了,步之遥已在全平台将他拉黑取关,他踌躇着,联系她的秘书和助理。
“周先生,我们不会在休息日打扰步总的。”步之遥交代过秘书和助理,她们只按她给的话术来回应,除此之外再无多余言语。
通讯录里,夏初柔也拉黑了他,周以寒试着打给顾斯菀,电话通了:“你好,我是周以寒。”
早上,步之遥在电话里和顾斯菀说出前情,虽是轻描淡写的表述,顾斯菀仍猜到个大概,她话音里满含怒意,质问周以寒:“你自己搞出的破事,在休息日来打扰我,不觉得很失礼吗?”
“抱歉在休息日打扰你,但我……”步之遥亲近的朋友里,周以寒打过电话,顾斯菀是唯一一个没拉黑他的。
“懒得出去,你来我家吧,有的事电话说效率太低。”顾斯菀说完地址,挂断电话。
休息日,车不多,新房又和顾家在同个别墅区,周以寒将车开到顾家大门外,停好车,有人来为他放行。
正值阴天,园丁在院子里修剪草坪,他路过,余光却觉园丁的面容有几分熟悉。
那年创业刚有起色,母亲突发重病,周以寒回老家带母亲去做检查,确诊后,医生建议他们去大城市,为他推荐了相关领域的专家。
北京的医院,每天有全国各地的病人来求医就诊,他挂了普通号去问医生,医生说他母亲病症过于复杂,由他们手术会有极大的风险,也建议他找本市的专家咨询。
专家号更是一号难求,他跑遍了三甲医院,排号抢号都抢不到,朋友们的人脉有限,也爱莫能助。他拿钱去找号贩子,却并不顺利,在号贩子那迟疑一秒,号就被出更高价的患者家属买走。
最后绝望之际,周以寒又到他去过的私立医院,蹲守线上抢号,顺便再碰碰运气等号贩子。他够幸运,总算遇上肯出号给他的,买到专家号带母亲就诊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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