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为什么不行?”
“换剧本了呗。”
他说的轻描淡写,温清粤都不知道怎么回。
也许不用说话,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清晨是瞬息万变的,每一刻钟,天上的云层都会变化,然后越来越快。
稍一失神,就错过了。
日光在对视中破开云层。青黄不接的山峦上,探入射线一样的金色。山风巨大,蛮横地在耳边咆哮,盖住黏黏的口舌之声。
c瓣分离时,余光里的颜色忽而亮丽,她想要扭头看日出,又被他意犹未尽地掰过,如是三回,天光越来越亮,温清粤都要恼了,接w哪里不能接,难得早起,为什么不让她看日出?又不是什么刚黏糊在一块的情侣,急于了解身体的分分寸寸,没必要这么抓紧时间。
周乃言右手将温清粤躁动的下颌锁死,左手抄在口袋,遥控开关都快被拇指指尖抠坏了。该死的气球为什么还不升起!
“周乃言!你有瘾啊!”终于忍不住推开,温清粤赶紧往日光处望去。云层掩映下,那颗隐隐的日头屏雀般,猛一个抖落,泼下漫山金灿霞光。
“操!”周乃言低头骂了句脏话,捧住她的脸,再度吻了下去。
这次没了平和。温清粤瞪大眼睛,气得想吃了他。有病!有病!这人有病!他就是不让自己好过,看个日出都要发q!
两人贴在一块360度转了个圈。那位大爷估计受不了这么低俗的画面,早没了人影。
就在温清粤开始咬舌头挣扎时,余光中的灰蒙金色终于置换上一串升腾的粉色。
周乃言舌头探出唇,大口喘气,完全无心看气球。刚才配合的不好,这次机关倒都准确打开了,比之前试验的几次要优秀。
温清粤惊诧地偏过头,注视徐徐飞升的珠光粉气球。也许是刚才的热w把她搁在了一个很高的情绪,也许是如梦似幻的场景早在想象里发生过无数次。她被震撼,却没有心动过速和呼吸急促。
像真的,又像假的。
她咬咬舌尖,想试试疼不疼,却发现早麻了。这厮吸得太狠了。
周乃言从石块后头钻出,再站到她旁边,手上多了个遥控器。突突的声音响起,一架银色的遥控直升飞机颠簸升起,周乃言的眼神上上下下关注这架飞机,调整手位操作,迅速稳住,往温清粤这里飞来。
他低声说:“现在直升飞机没以前好弄,申请没下得来。”
温清粤故意:“我只有廉价的塑料飞机。”
“你希望你的名字悬在本市上空?”
不希望。温清粤撇嘴。
最近本地开某论坛会议,直升飞机热气球滑翔伞等都被禁止,就这一千个气球都不容易。随第二波气球飞起,飞机飞到了距离她两米远的视线平行处。
温清粤这才看清,飞机上有一行手写的“Belong To WQY”。是周乃言的字。他的字整体散漫,线条自由,但会在最后一道收尾处极度用力。
她捂住嘴,用力憋笑。无法想象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默骂过多少遍“幼稚”。
“是不是有横幅?”温清粤按照剧本,主动破题。
“嗯,”周乃言并不惊慌。他看向她,“你猜猜写的什么?”
还用猜?他早给她洗脑好久了。“我爱你,是不是?”她睇去了然的眼神。哼,什么浪漫,还不是在她的股掌之间。
周乃言牵起唇角,拇指一按,掌心大小的红色卷轴随之滚落,展开后还弹动了两下。
上面赫然写着:我也爱你。
温清粤没说话。突突声里,她复杂得像吃了一碗蜂蜜拌白糖,齁住了。
周乃言平静地注视她,“你要的爱太宏大了,我以为的爱就是这样的。”
哪里宏大,只是随便说说。温清粤别扭道:“‘这样’是哪样?耍我逗我,看我出丑?”人到山上了,还一个劲卖关子。
周乃言不否认,点点头,“嗯......然后再哄你。”
很难说这叫不叫爱。温清粤抱了个气球,垂目消化好久。
感动慢了好多拍,在太阳热烈缠身时,才溢出她的嘴角。
她叫他:“周乃言!”
“嗯。”他上前。
她抱着气球,又叫了一声,“周乃言!”
“嗯。”
“周乃言!”
“嗯。”
“周乃言!”
“嗯。”
“周乃言!”
“嗯。”
“周乃言!”
“嗯。”
他没有问叫她干吗,牵唇一声一声应到她心满意足,叫到无聊。
拆卸遥控飞机装包下山时,温清粤发现飞机上藏着另外两条横幅。是他备用的——配合她说的话,掉下撩她的符咒。
一条是她说的,“温清粤我爱你”,另一条是“噗通”。温清粤盯着第二条想半天没想明白。
下山时,不再寒冷。秋日的太阳温柔得刚刚好。
他们手拉手,踩过咯响的落叶。
温清粤问他,“‘噗通’是什么意思?”
周乃言冷笑,我怕你又要说什么下跪抽巴掌,我就准备了一下。
第21章
珠粉色气球像一串斑斓易碎的泡泡。浪漫过后, 温清粤连“爱情”一下都来不及,就迷失在周公催发的呼叫信号里。
她清晰地听见身体发出的疲惫响动,到家一头栽倒床榻, 睡死过去。三十了,浪漫有点累。
同频的爱是很少的,大部分人感情修行的课题就在克服频道差异。
在周乃言的努力调频下, 夫妻俩偶然同频。温清粤没反应过来,待独自咂摸几日, 觉出难以置信的甜味,越阅读理解, 越回甘无穷。
这浓度显然过分, 轻而易举将温清粤过往的郁郁融化。好像她多年的酸心只是她想太多。
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月头三天摇, 还有二十七天慢慢熬”,温清粤在金钱方面没体会到这句话, 倒是在丈夫续航方面颇有心得。
浪漫布局与抽巴掌下跪在某些方面是一样的, 重在挽回。至于修正,这个过程对谁来说都漫长。
......
是日。清粤兴高采烈陪清缈“见人”。都说女孩陪女孩相亲,最怕男方搞错对象, 但清粤陪清缈, 没这方面的担心。没有男人会率先把目光落在奶呼呼的清粤身上。
清粤穿衣打扮偏森女, 头发蓬蓬卷,约莫是肥胖过, 她不是很喜欢穿紧身的衣物,一般场合, 泡泡袖和宽松裙摆能给她包裹的安全感。
清缈一身干练黑西装, 轻挽波浪, 一言不发地坐在咖啡厅中央,时不时发出声“嗯嗯啊啊”,表示魂魄在场。
男方的视线于情于理都要落在清缈这幕大屏上,所以清粤只能像个电视背景音,一路引话题。
清缈相亲太多,清粤也只能偶尔陪同。在这些陪同里,有她当场就想落跑的脑瘫男和轻浮鬼。她对清缈说过,每次陪她相亲,都会对周乃言的感情深一些。他就算嘴毒,皮相谈吐也能装个优质男。
今日这位男士,绝对是温清粤近四年“见人”历史上最优秀的一个。从外貌谈吐到身世背景都拔尖,同时还是一名律师。
是以,“见人”结束,温清粤对清缈进行批评,认为今天她很不礼貌。一整个过程,对方明显对她很有兴趣,她却连笑容都很少流露。
清缈无所谓,她一直就是这样的。清粤着急,“这个不一样!”以前那些,要不是怕不礼貌,隔着窗户看看就跑都行,但今天这个真是个宝。
清缈问,“哪里不一样,是能帮你打离婚官司吗?”莫不是看上人家的职业了。
清粤抿嘴,不好意思说他帅得过分,“才不是呢......是他名字好听。”
“王之涣?”清缈年了一遍,笑得讽刺,“你真是天真。”
温清粤意外,“你认识他?”
清缈笑得疏离,“我不认识,只是他坐下来那刻,我就知道他是个渣男。”他的眼神目的性很强,几乎在坐下的瞬间就将她扫描了一遍。清缈对此敏感。
相亲场合,太过自若,并非好事。
虽然清缈不感兴趣,清粤却是非常心动,还动手搜了这人,与小姨打了半小时电话聊今天这桩亲,将自己面对面套来的消息与小姨手里的消息交换。她激动了半宿,睡前想起她和周乃言两天只说过一句话,人立刻蔫巴。
她听见心里填充的鼓囊囊的气球,泡泡一样,接力破碎。
清缈下午问她,现在是不离了吗?
清粤想了想,是啊,哈哈,我是不是很傻?一阵闹腾,最后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清缈复杂地牵起唇角,“我就知道你不会离的。”说着,模仿奶奶经典语,了然地说,“女人么,不都那样吗?”
是啊,男人么,不就那样。
温清粤想想无解,颠来覆去想到几天没弹琴,很乖地走到携带而来的电子琴旁,单手弹了段《My soul》,一边弹一边想,明天要去凌浩那里聊聊。
夜色朦胧,华灯一盏盏熄灭。周乃言赛前冲刺,推杯换盏后身疲手软,瘫在饭店大堂的皮沙发上,枕着别人屁股烙下的深坑。
Wechat收到段视频,没有画面,没有语言,只有一段流动的熟悉音符裹挟情绪递了过来。
他上滑看了看上次发消息的时间,轻扯唇角,一字一字自喉腔挤出:“我......也......想......你......”
过了会,都睡着了,手机震了。周乃言混沌地回到人间一秒,差点再次栽进梦里。他甩甩头,强行清醒点开消息。温清粤发来:【我不信!】
他真睡着了,失去意识前还在心里用余电怼了她一句,嗯......别信我这样的人。等被扶回酒店房间,躺了个澡,再捞起手机,看见一通未接来电,记忆迅速涌上。
凌晨三点,温清粤已经气睡了。接起电话,自然没有好气,但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的好像都说了。
温清粤:“......”
周乃言:“......”
通话的第一分钟是互相探听彼此呼吸还稳不稳定的状态。第二分钟,周乃言开口:“生气了?”
温清粤揉揉眼睛,“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没有像客服一样回复消息。”周乃言将随叫随到,态度良好的对话称为客服。
“你在讽刺我。”她听出来了。
“哪敢啊,您现在举着尚方宝剑。”
他们还挺少在电话里聊天的,毫无主题的情况下,温清粤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