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ki的智商遭到了质疑,听懂似的朝老太太高昂地“汪汪”两声。
“哟,”程老太太逗它:“你还不服气呐?”
Yuki:“汪汪汪!”
满院子都回荡着它的叫声。
太阳西斜,迎羡本想帮老太太一起种种小菜园,被她毫不留情摆手拒之栅栏外:“你跟他们玩去吧,我不累,我一老太婆没事就喜欢捯饬这些。”
夏盈对此习以为常,揽住迎羡的肩膀:“奶奶就这样,这小菜园要是经过别人的手,她会没有成就感的。”
“就你嘴贫。”程老太太向来宠溺小一辈的,松了松下巴下面系着的草帽绳,对迎羡说:“去玩吧,啊。”
迎羡这才被Yuki揪着裤腿到边上玩去了。
结果玩起来,比谁都嗨。
程邀下楼时便看见了这么一幕——
女孩奔跑在院中,身后跟着一只毛绒绒的萨摩耶,明媚的脸颊映衬晶莹的落日,长发飞扬,空气中白的晃眼的腰身纤细,一颦一笑都洋溢青春气息。
迎羡正在和Yuki赛跑,狗狗的耳朵上夹着朵小巧的蓝色野花,随着跑动,花朵轻盈的掉落,追上迎羡时,它咬住她的裤腿往边上的花坛去,要她再给它摘一朵。
因为跑动,她的胸口轻微起伏,拍拍它的脑袋嘀咕:“这么喜欢花啊。”
夏盈叉着腰在檐下回:“是喜欢你给它摘的花。”
迎羡无形之中被一人一狗撩了下,她指尖点着Yuki的耳朵:“既然这样,要不你跟了我得了?”
Yuki“嗷呜”声,前脚离地扑到她腰间抱住她。
迎羡回头和夏盈说:“你看它答应了。”
夏盈觉得没爱了,佯装面如死灰质问那只色狗:“Yuki!才见几次你就叛变!”
Yuki:“汪!”
大有种视死如归之态。
迎羡笑开。
坐在檐下喝茶的程颁注意到楼梯口的程邀,拿出杯子漫不经心给他倒了杯茶:“终于舍得下来了?”
程邀过去坐下,按了按眉心:“刚好有个翻译要做。”
迎羡经过一下午的玩耍,中午的那些不快早就抛之脑后,程邀坐下后却没再看她,面色如常地和对面的程颁聊起了时政。
她想主动和他说话,一时间找不到机会,只好作罢与Yuki继续玩了起来。
夏盈不想听他们干巴巴的聊天,下场加入了迎羡。
院里忽然起了点风,树叶沙沙作响,风清爽的拂过面庞。
迎羡跑几步将手里的小皮球扔出去,Yuki吐着舌头屁颠屁颠地向着太阳的方向追去。
夏盈低头看眼手表,这时候大家应该也快到了,她还记着来时和迎羡的对话,挽着她的手臂说:“你猜一会先来的是你大哥大嫂,还是佳楹和景和?”
迎羡随口说:“大哥大嫂?”
“那我们看看,Yuki是扑大哥还是大嫂。”
结果是宣佳楹和程景和早到了,追了不知道多少次球,已经有些疲惫的Yuki见到佳楹后立刻精神抖擞起来,撒开腿和她扑了个满怀。
佳楹早已习惯,程景和扶住她的腰身,将她稳在怀里,问夏盈:“它这是胖了多少?”
“汪!”Yuki朝程景和嘹亮一声吼,撒泼地摇晃起脑袋往佳楹的怀里钻。
夏盈摩挲着下巴:“至今没敢上称。”
“唉,”失宠的迎羡和同样失宠的狗狗主人幽怨的看着Yuki,“果然,它只对美女感兴趣。”
后来,迎羡、佳楹和夏盈蹲在檐下看着Yuki听见门口的动静,又兴致冲冲地冲向了大嫂,三人撑着下巴一致摇头,“这家伙怎么见一个爱一个。”
小辈们都来齐了,就差他们父母辈的了,程老太太摘下草帽,挑了几颗新鲜的菜送到厨房。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落日不见踪影,晚霞渲染天际,月亮清浅的挂头顶,一院子人热闹非凡。
程颁和程景和过来拉起各自的媳妇,迎羡随着她们起身的动作仰头,眼巴巴望着他们一对对琴瑟和鸣,只剩下她孤零零的蹲在地上,像个被丢弃的小孩。
程邀走过来,伸出了手。
第31章 第三十一点
迎羡立即没心没肺笑起来, 借着他的力起身。
他在她站稳后适时抽手,嘴唇平缓地抿着,面色平静自如, 没有多余的交流跟随大家一起进了门。
迎羡拍拍屁股上莫须有的灰尘, 望着男人的背影愣了一下,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动松手, 没有等待她就离开。
这种认知,让她陡然生出一种怪异感。
程老太太觉得这么多人聚在一个房间里, 怪闷得慌。
今日天气晴朗, 晚上不温不凉,她使唤他们大老爷们, 把房里的大圆桌搬到院中间。
平时几个西装革履, 风度翩翩的男人,卷起袖子不得已沦落成苦力工。
夏盈揽上迎羡的肩膀,在他们扛着桌子经过时,幸灾乐祸地感叹:“哎呀,真是辛苦你们啦。”
程颁回头睨了她眼,她古灵精怪地略略略,划拉下下眼睑做了个鬼脸。
程老太太瞧着她们游手好闲, 一碗水端平指挥道:“你们也别闲着, 去把凳子搬来。”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夏盈小人得志的笑意僵在嘴角, 泄气般仰头望苍天。
“咦, 今天星星好多。”
迎羡也抬头去看, 还真是, 璀璨繁星交相呼应, 与月亮相邻的那颗最亮。
做完苦力的程颁在这时走过来, 识破夏盈的诡计,和迎羡说道:“弟妹,别被她带偏了,快搬凳子去。”
什么都不做的确说不过去,迎羡挽着夏盈的手臂往屋里去,“走吧。”
事实上也不用她们搬所有的,每人搬自己的就好。
管家推着推车过来上菜,几对夫妻去洗完手回来,自然地两两坐在一起。
迎羡左边是大嫂,右边是程邀。
看着其他几对有说有笑的互动,大哥时不时给大嫂夹菜,迎羡莫名想起昨日宴会上程邀照顾她的场景。
反观此刻,他安静十分,中规中矩地用餐,只偶尔会低声询问她是否吃某道菜。
这样的他与以往不太相同,至于哪儿不一样,迎羡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以为他有心事,身子凑过去,桌下的膝盖与他相碰,化身为知心小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工作上出问题了吗?”
他黝黑的清眸回视她,“没有。”
他从下楼后就有点不对劲,迎羡知道像他这种骨子里骄傲矜贵的人,就算工作上真遇到问题也不会承认的。
她撇了撇嘴,糖醋排骨正好转到面前,她夹一块放进他碗里:“吃喜欢的东西会让心情变好。”
她看出了他心情不好,却意识不到他心情不好的源头是出自她身上。
程邀夹起来看了眼,不免自我怀疑地挑起眉头:“这是我喜欢的吗?”
“不是你喜欢的吗?”迎羡奇怪,“刚结婚那会,我记得你天天吃这个。”
程邀送进嘴里细细咀嚼,酸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咽下去,他揉了揉太阳穴说:“结婚前,岳母告诉我,你喜欢吃。”
后来他发现,岳母不靠谱,迎羡根本不喜欢,还弄巧成拙的让她对他产生了意见。
迎羡摸摸鼻子,原来是这样。
“我妈的话,不能全信。”
“嗯,”程邀从容点头:“深有体会。”
迎羡不禁努了努嘴,父亲还在世时,非常溺爱她,也因此她和父亲走得更近些。
而母亲的注意力重点放在她的作业功课方面,他们俩常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日子竟也过的和谐。
直到父亲去世,全家陷入低迷,母亲早出晚归要撑起整个家,因此忽略了迎羡初中三年的成长。
三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喜好。
母亲记忆里的迎羡,只停在了父亲在世时喜欢吃甜品和糖醋排骨的迎羡,不是现在的迎羡。
她细微叹出口气,身子往后靠去。
印象中椅背的木质触感全无,佳楹坐在她对面惊呼一声,满脸都是惊吓,所有人瞪大眼望过来。
即将摔落的失重感让迎羡的心脏漏跳一拍,她抬手胡乱抓了一通,像要落水的人拼命伸手抓住救命稻草。
男人温热的掌心迅速覆在她腋下,后背被有力的手臂托住,才没导致悲剧的发生。
迎羡惊魂未定地倒在程邀的臂弯。
大家见程邀接住了她,纷纷塌下肩膀松一口气,女士们抚着胸口平稳情绪。
“羡羡,你没事吧?”一旁的大嫂关心问道。
“没事……”迎羡要倒下时,程邀的反应很快。
她的右手还抓着他,坐稳后,扶着桌子难得不好意思起来:“我忘了坐的是凳子,没有靠背。”
“还好有老二在,”程老太太后怕,“明天我让他们把凳子都换掉。”
“不用不用,我现在记住了。”迎羡忏悔万分,都怪她刚才思想不集中。
程邀收回手,眸底掀起涟漪,伪装的冷漠差一点破功,轻浅的责备道:“专心一点。”
“昂,”迎羡的筷子戳了戳碗底的残羹。
饭桌上重新恢复热闹,迎羡收拾好心情,继续食指大动开吃,完全忘了刚才想要安慰程邀的事。
用完餐回房,他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让她先去洗澡,洗完再换他进去。
今晚房内出奇的安静,迎羡靠在床头和乔佳她们微信聊天,程邀边擦头发边去阳台晾衣物,而后坐到墙角的书桌前掀开电脑继续他的工作。
习惯是件可怕的事,迎羡等他一起睡觉俨然成了一种习惯。
可他似乎有忙不完的工作,望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她极缓的眨了眨眼,平日里鲜少有这种时候。
迎羡眼睛酸涩躺下,抱着手机支撑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良久,男人摘下眼镜,按压下眼睑缓解疲惫,走到床边,抽出她的手机放到床头。
临睡前,他看着女孩埋在长发下的睡颜出神,不由苦笑起来,长此以往对她的好和宠爱,到如今仍然换不来她对他的丝毫喜欢。
本以为爱一个人可以不求回报,却在深入对方后,变得愈发贪.婪,索求无度似的想要得到更多。
确定她对他无感的情况下,贸然告白只会将她推得更远,既然她不想有过多关系,那么他也应该有自知之明一点。
先欲擒故纵,从长计议。
翌日,迎羡下楼,其他人早早收拾好在院中聊起了天。
她去厨房觅食早饭,程邀正在锅前盛小米南瓜粥,见是她,顺手给她盛了一碗。
饭桌上,迎羡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黄色的米粥,南瓜丝粘稠。
不经意瞥见他手臂上有一条结了痂的印子,她回忆:“昨天晚上,我抓疼你了吗?”
那时大家都在关心她,她自顾不暇,后来又只顾着吃,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指甲把他的手臂划出了这么长一条划痕。
本来卷起袖子是想做事方便一点,露出伤势纯属无意之举,程邀放下袖口,语气淡然:“没有抓疼。”
迎羡被他冷淡的态度激地心尖一颤,舌尖的甜味在不知不觉中驱散。
她听到自己的呼吸一点点变重,不知道是出于怎样一种心境,全身渐冷,比他更生分道:“总之,谢谢了。”
她是该道谢的,如果没有他,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男人的目光深沉地望过来,他曾经说过,和他无需说谢。
他们间有多久没听到这个词了。
要论怎么气人,迎羡在这方面绝对有颇深的造诣。
他未置一词,进食速度加快。
一碗见底,他端着碗筷起身离开。
接下来的假期,他们也在南江度过,程邀却变得异常忙碌,迎羡在院中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晚上睡觉两人也极少互动。
工作狂魔!
迎羡和Yuki一人一狗蹲在花坛边,愤恨地把野草当成老狗贼的头发揪。
回程那日,程老太太给她准备了不少当地特产带回去,她握着老太太的手,依依不舍道别上了飞机。
迎羡和程邀邻座,一路无话,她倚在靠背上翻了个身强迫自己睡觉,闭眼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再睁开眼,男人拿着手机离线观看视频会议。
迎羡忍了忍合上眼,告诉自己对方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才会变得话少。
这几日他的忙碌她都看在眼里,可在以前无论多忙他都会抽空逗逗她和她聊天。
到此,她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已经持续了很多天。
回到家,程邀刚关上大门就被迎羡反手壁咚在了门上。
女孩离的近,额头差点贴上他的唇。
他非常意外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用眼神询问她这是做什么?
迎羡神色认真,开门见山问:“你工作上是不是出了问题?”
不等他开口,她抢答道:“没有,你要说‘没有’对吧?”
程邀的眉宇间有些松动,颔首。
“呵,”迎羡冷笑一声,说出最近观察下来得出的结论:“你肯定有问题,你不会要失业了吧?”
她自顾脑补:“这没什么啊,失业就失业了,你这么优秀还愁找不到工作吗?”
程邀漆黑的眼眸复杂地望着她:“没有失业。”
都到这时候了,还死鸭子嘴硬。
迎羡见他这些天熬的眼下青黑一片,她抬手抱住他,手轻拍他的脑袋安慰道:“你跟我还装什么呀?你是怕你失业了养不起我,还是怕我知道你没工作后会跟你离婚?”
程邀一瞬间哑口无言。
迎羡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当是被说中了心事后觉得无颜面对她。
她善解人意地压下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