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矜见男人没说话,当他默认,继续说:“你不知道挣5000万是我的梦想,可我没想过和你假装两个多月的夫妻就实现了我的梦想。”
祁渊自嘲地笑了笑:“也好,我能参与到你的梦想也是一种荣幸。不过你想挣5000万,支票里就真的填5000万也太老实了,当时我以为你会全部填上9。”
沈逸矜扬起下巴,哼了声:“我没那么贪心。”
前方红绿灯,祁渊停下车,侧过头看她,抬手将她耳鬓一缕头发勾到耳后。
这个动作熟悉得,在他脑海里浮现出上次两人同车去酒吧时,那个没来得及接的吻,可现在时间够了,他却无法行动。
心里有种苍凉,又有种欢喜。
苍凉自己的失去,欢喜她还在身边。
祁渊手背摩挲了一下沈逸矜的脸颊,声音沉哑:“还有呢?”
沈逸矜感觉到他手背里的动作带了情绪的波动,特别的温柔。
“还有就是,你带我回家的时候。”
她想,要不将祁渊和自己的关系重新定义一下吧,普通朋友是不可能处到这个份上的,但是有那么一条警戒线,绝不可以跨。
她脑袋微微偏了偏,脱开他的手,笑着说:“当时因为婚礼顶包的事,我和苏家闹掰了。我准备搬出来住,却巧了,你叫我跟你回家,我当时想能省下一大笔房租诶。而且我还想到我那样替了苏萱萱的协议,能挣上一笔钱,这一进一出,我可太高兴了,你不就是我的贵人?”
祁渊听完,却皱了眉。
绿灯亮了,他把车开了出去,直接拐进辅路,停到了路边上。
沈逸矜看见他脸上忽然阴沉,从她的角度,他折了后颈,浓密的眼睫毛往下低垂,垂出一片低气压的烦躁,两只手对着裤兜又拍又摸,戾气很重。
沈逸矜拉开自己对面的置物箱,从里面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递了过去。
她先前帮他拿手机架的时候见过,此时也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祁渊动作一滞,目光定格在她手里,怎么就有这么懂他的人?
两秒后,他的视线移到她脸上,舌尖狠狠抵了下自己的后槽牙,压下自己疯狂想吻她的冲动,说:“不抽。”
沈逸矜也不说话,只将烟和打火机又放回了置物箱。
祁渊心里烦躁,是因为沈逸矜说得和他自己的想法出入太大。
他熄了火,解了安全带,半弯下腰,侧身对向沈逸矜,说:“我再说一遍,我当时带你回家,不是为了帮你省房租,也不是为了让你做苏萱萱的替身,而是真的想和你做夫妻。”
第45章 夜夜夜漫长
沈逸矜怔怔地看他:“你当时没说。”
祁渊喉咙干涩, 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是我的错。”
两人中间隔着扶手箱,他上半身弯斜在座椅上,伸长手臂抓到她的双手, 姿势别扭,却抓紧了她,好像这样才能和她保持住一种联系。
祁渊悔不当初, 声音暗沉:“新婚夜那件事来得太突然,我心里对你愧疚, 同时又有感激,我想补偿你, 也想对你负责。只是我又犹犹豫豫,怕自己被感情操控,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了你, 却又始终不敢承认这份感情,才导致我们两个缺乏交流, 酿成大错。”
他逆着光, 大半张的脸隐在阴影里, 深褐色的眼眸狭长, 深邃,沉不见底。
相同的话,他以前都说过, 但沈逸矜每次听见都很排斥, 今天却安静地看着他,似乎都听进去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澈, 灵秀, 像高山上的冰湖, 不染一点风尘,而乌黑的瞳仁里还有着一种专注,一种对待任何事物的真挚。
祁渊想到她的心理疾病,也许是个机会,趁着她心情好。
他收起求原谅的话,压住喉咙里的忐忑,如履薄冰地问:“新婚夜那天,你为什么会愿意……”
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期待最终还是让他话不成句,像走在钢丝绳上,只怕一个不慎,前功尽弃,又粉身碎骨。
沈逸矜回望他,男人手温比她高很多,握着她,一点点暖进她心里,和婚礼那天一样。
她缩了下脖颈,看着他右眉角上浅淡的疤痕,阳光从车窗折射进来,照在上面,镌刻出儿时的记忆,对应上面前的人。
莫名其妙,心底死死想拽住的那条线像是突然消失,头顶上似有一片光,将她与周遭隔绝。
沈逸矜嘴唇动了几次,温软的声音低低出口:“因为,你是渊哥哥。”
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狭隘的车厢内,只有他们两个,就像当年两人挤在太平间的墙角。
他是渊哥哥,是她的贵人,是她黑暗人生里唯一一束耀眼的光芒。
祁渊黑密的眼睫毛颤动不已,心底似有浪潮汹涌。
他上半身又往她面前靠近几分,视线与她交缠,手里的力度也加重了些,随之呼吸也重了。
“是不是老早就认出我了?”
祁渊压住心里的激动,继续诱哄她多说点。
沈逸矜轻轻嗯了声。
祁渊抬起一只手,指尖绕上她的头发,轻轻捻揉,说:“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
沈逸矜仍低着头:“你是祁家人,阶层太高。”
祁渊手指划落到她小巧的耳垂上,那冰凉的触感让他乱了呼吸,额头抵上她的额头,轻声责怪:“傻瓜。”
祁渊曾经一度费解,许医生告诉他,沈逸矜的心防很重很重,堪比铜墙铁壁,闻哲语冯美玲也都这么说,但是他在他们的婚姻里,从没觉得沈逸矜对他设防。
后来他才知道了原因。
心理学家告诉他,沈逸矜的心防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她在长年累月的生活中从PTSD开始,经历欺凌,抑郁,负能量,到情感障碍,在创伤积累的过程中,她的心防才逐渐加深加厚形成的。
而祁渊是沈逸矜在她父母车祸那晚认识的,也是给予她温暖的人,所以在任何人都闯不进她心里的时候,祁渊却是在她心防之内的。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他势必可以成为沈逸矜的救赎。
只可惜,祁渊后来亲手毁了它,还加重了沈逸矜的病情。
祁渊每每想到这一点,心里就痛如刀割。
终究是他负了她。
车里,车窗没开,空间密闭,空调冷风跟不上两人周身温度攀升的速度,祁渊的鼻尖轻轻蹭着沈逸矜的鼻尖,薄薄的汗珠潮湿在两人的呼吸交错里。
祁渊薄唇轻啄,小心翼翼覆上她的唇。
沈逸矜看着他的喉结耸起,又滑落,抬起一只手,按在他衣领口:“你怎么认出我的?”
祁渊手掌扣住她的后颈,低下眉睫:“在知道你去柠城的时候。”
再不给她迟疑的时间,吻了上去。
可在相抵的那一刻,沈逸矜还是退缩了,推了下祁渊。
“怎么了?”祁渊哑声问,指尖温柔,将话语和吻一并落在她的耳畔。
沈逸矜心跳狂乱,是啊,怎么了?
她感觉自己没办法思考了,像是变成了一只蚕茧里的蛹,在钝化,弱化,滑出自己的思想。
祁渊抓着她的手,移到她心口,将之按在她的心跳上:“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别的什么都不要想,好吗?”
沈逸矜摇摇头,垂下了脑袋。
太意外了。
她恐慌,像一种稳定被打破,有人踩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而那个人是她的渊哥哥,她不想和他相认的,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可他却原来一直都知道,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我现在心里很乱,你给我一点时间。”沈逸矜说。
祁渊抚摸她的脸,在看到她眼底的柔软时,说:“好,我会一直等你。”
说完,他坐回驾驶位,谁知后腰“咔”一声响,他嘶了声,紧蹙眉心,摁住疼痛的地方。
“怎么了?”沈逸矜紧张地侧过头来。
“腰扭到了。”祁渊揉了揉,左右动了下,舒了舒筋骨。
沈逸矜“噗”一声笑了,揶揄,嘲讽。
祁渊见不得她的笑,指了指两人座位之间的巨大障碍:“刚才我一直别着腰。”
沈逸矜笑得更停不下来了:“祁渊,你完了,你马上三十了。”语气仿佛他马上就要步入老年人行列了。
祁渊转过头,眼神凶狠:“你敢说我完?”
沈逸矜摇头投降:“不敢。”却依然笑。
祁渊伸手过去抓她,沈逸矜躲了下,转过脸,才发现外面好些人正拿手机对着他们的车拍照。
她惊叫了声:“祁渊。”
汽车停靠的位置正好在一家大型超市前面,四周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这样一辆个性张扬的超跑早就吸引了人们的目光,而车里的暧昧情景估计也全落进了他们的眼里。
只是车里的两个人过于专注,一直没留意到。
祁渊也没料到这种情况,但显然也不合适下车去理论,他赶忙发动了引擎,按了按喇叭,驱赶掉车前的一群人,轰一声,震天响,开了出去。
重新进入主干道,后视镜里的人群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小黑点,车窗降下,秋天午后的风缠绕上女人的发,逃离与刺激相互纠缠。
祁渊扶着方向盘,忽而放声大笑。
笑了还不够,拉过沈逸矜的手交扣在自己大腿上。
那些手机的咔嚓声是一场狼狈的大逃亡,也是自己泥足深陷的铁证。
沈逸矜受了感染,也跟着他笑。
这下祁渊笑得更大声,将她的手也扣得更紧了。
*
那天,祁渊带着沈逸矜去了汗蒸馆,单独要了一个包厢。
祁渊本来想让沈逸矜体验一下泰式按摩,可沈逸矜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祁渊只好作罢,最后选了张面膜给她贴上。
他还点了很多饮料和零食,由着沈逸矜选了部电影,两人并排躺着一起看。
包厢里格调优雅,温度有点高,还有一种芬芳的香气萦绕。
祁渊心情好,有一刻觉得自己志得意满。
这么久,压抑的、痛苦的、悲伤的所有负情绪在他拥着的一酥柔软里全都消融了。
他拥抱她,亲吻她,体贴得察着她每一个反应。
可沈逸矜和他不一样,她有一种惶恐,几次叫他:“祁渊。”
“在呢。”祁渊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搂着她的手臂拢一拢,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我一直在啊。”
屏幕里播放着国外一部喜剧片,纯英文的。
沈逸矜英语不太好,跟不上节奏,祁渊边看边解说,好笑的点还要细致地描述给她听。
但沈逸矜却总是晃神,觉得一切很不真实,无论是环境,还是电影,亦或者是身边的人。
说不清楚,她感觉自己有点不是自己,究其原因是她的领地被人入侵了。
她给自己构建了一个安全的世界,那是一座深藏在大海之上的孤岛,只有她,且属于她一个人的岛。
她有通往外界的路,那条路也只有她自己可以通行,但现在这条路上忽然有人直面闯了进来,逼进了她的世界。
而这个人是祁渊。
他挣破了她心里的那束光,将她心底藏着的“渊哥哥”附上了他的躯体,像一缕灵魂有了具体的形象,和他真正成了同一个人。
虽然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沈逸矜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面前的人,抗拒和吸引互相交缠,就像他们的吻一样,她想要又不想要,矛盾激烈。
电影有点长,祁渊看她的状态不太对,也不敢再把她往外带,点了晚餐,两人在包厢里吃了。
后来送她回家,祁渊又陪了她很久才离开。
接着几天,趁着放假,祁渊推了手上所有的事,天天都去出租屋,每天变着花样带食材,提前下载了食谱,亲自动手做饭给沈逸矜吃。
他想得是趁胜追击,也感觉自己胜利在望。
沈逸矜也渐渐缓过神来,慢慢接受了和祁渊相认的事。
*
假期的最后一天,沈逸矜在家里接了个客户的电话,装修上有点小问题要她去帮忙处理。正好祁渊在,他便开车送沈逸矜去。
那是个旧房改造,一进门,头顶因为省钱没有吊顶,一大截的下水管暴露在空中,很碍眼。
沈逸矜想了个办法,找来一团麻绳,搬了架梯子,要爬上去。
祁渊眉一皱,拦住她:“你要做什么,告诉我。”
后来祁渊爬上去了,那水管被麻绳一圈一圈缠绕包裹,隐藏了原来的面目,变成了一截仿真复古的连枝树丫。
沈逸矜还指挥着他粘上了一只小熊布偶,顿时趣味横生。
最终一个丑陋的水管,变成了家里最亮眼的风景。
客户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带着小孙女一起住,两人非常满意,对沈逸矜的创意赞不绝口。
沈逸矜笑着拍了下刚下梯子的祁渊,对客户说:“都是他做的,谢他。”
祁渊朝她回笑:“是你指挥得好。”
沈逸矜嗔他,看见他手指因为缠绳缠得又脏又毛糙,催他去洗手。
女主人站在旁边,瞅着他俩,笑着说:“小两口真甜,新婚吧?”
沈逸矜:“……”
一时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祁渊听见,勾了勾唇角。
另外还有一点别的小问题,沈逸矜也处理得很到位,结束时客户主动把装修剩余的尾款全付了,厚厚一沓现金。
沈逸矜道了谢,和祁渊出了门来,外面天已经黑了。
两人上车后,沈逸矜将热烫的粉红票子“啪”得一声拍在驾驶位前方的中控台上,豪气道:“走走走,请你吃饭。”
祁渊大笑,吃过多少人请得饭,却从来没有现在这样一种滋味,像是被宠到了,来自一个娇软软的女人。
他发动引擎,将载着两人的超跑开进璀璨夜色里。
沈逸矜路上问:“想吃什么?”
祁渊看了眼那沓粉红票子,笑着说:“听你的,你请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