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舍友一头雾水:“什么榴莲饼?”
季漫星“噗嗤”一声,极力在忍耐却还是被逗笑了,身旁坐着的刘一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是喜欢吃榴莲饼的反方一辩。”
“噢……抱歉,一时口误。”
张梦怡红着脸挠了挠头,也不知这到底算不算说错了话,反正除了她之外的人都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季漫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反倒是这有趣的口误让气氛变得没有那么尴尬,大家乐得哈哈笑,与刘一鸣之间间隔的小冰山在慢慢融化。
把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一扫而空,季漫星忍不住打了个饱嗝,转头就看到舍友们一起把藏在书柜背后的生日蛋糕一起捧出来。
下一秒灯就被关了,眼前漆黑一片,季漫星听到舍友们有些慌乱的声音,窸窸窣窣,接着打火机在黑暗里点起两个小小的光点,那些光点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她面前。
蛋糕上插着两个蜡烛,一个是“2”,另一个是“0”。
刘一鸣给季漫星戴上生日帽,旁边的张梦怡忽然拍起手来:“别光看着啊,快给咱们星姐唱生日歌!”
那四人老实地站成一排,蜡烛上的光把每个人的脸颊都照得闪闪发亮,季漫星抬手扶了扶快掉下来的生日帽,那帽子对她来说有点大。
她把嘴唇抿成一条有弧度、弯曲着的线条,眼含热泪,被催着许愿时才回过神来,抬起双手紧紧相扣,闭上眼睛还能感受到蜡烛的光眷顾着自己。
她眼睫一颤,忽然想到从前在游家时都偷偷摸摸过生日,那些大人们并不关心她是怎么降临这个世界的,也从不讲究仪式感,但对游辰却不同。
游辰的生日才是完整的,每次到了游辰生日,田莉梅和游志祥不管多忙都要赶到A市为他庆生,蛋糕和礼物样样不缺。
当时没有人问季漫星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没有人陪季漫星过生日,除了游辰。
“爸爸妈妈说他们很忙,没空。”游辰把背后的小蛋糕拿出来,满意地看着季漫星一脸惊喜的表情,“没关系,我给你买了蛋糕,我陪你过。”
所以大人们其实知道季漫星什么时候过生日,他们只是不在乎,而游辰明明和他们都不一样……
季漫星咬着嘴唇,在顷刻间睁眼,面前的四人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做下一步动作。
她敛起眼眸,小心地靠近蜡烛,看着光离自己越来越近。
“呼——”
蜡烛灭了,那个小小的游辰也消失了。
第五十三章
切蛋糕有时候对季漫星而言是个极其残忍的过程。
她用专门切蛋糕的刀子把蛋糕上那些小星星都搁置在一个空盘子上,再一点点地把刀伸向蛋糕的内核。
蛋糕的内核就像人的心脏,唯一不同的就是蛋糕永远是甜的,再怎么被切割都没有感觉,人的心脏被糟蹋了却会疼。
大家一致同意要把最大的那块蛋糕让给寿星,季漫星拿他们没办法,只好先把蛋糕从中间切成两半,把其中的一大半切成四小块分出去。
分完蛋糕后,季漫星把刀放下,转身就往窗户那里走去:“你们先吃吧,我去吹吹风,有点热。”
舍友们点点头,坐在位置上边玩手机边用叉子把蛋糕往自己嘴里送。
季漫星抬起左手按在玻璃窗上,仰视着窗外的弯月,今夜的星星不多,最亮的那一颗离月亮很远,远到季漫星要把头探出窗外才看得见。
她正看着就察觉到有人慢慢地走了过来,转头一看,正是刘一鸣。
“二十岁生日快乐。”刘一鸣双手插兜走上前,顺着季漫星刚才的视线望向天空,很快也看见了那颗最亮的星星。
季漫星勾唇一笑:“嗯,我该说谢谢吗?”
刘一鸣摇摇头,又点了点头:“都行,这是你的自由。”
这时候季漫星开始有些不太适应看到这样的刘一鸣,她记得自己对刘一鸣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当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平头小子背后的身份。
同母异父的亲哥哥……到现在想想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季漫星垂眸沉思,片刻后就听刘一鸣压低声音、装作不以为然:“你想到他了吧?”
这个所谓的“他”究竟是谁,不言而喻。季漫星嘴角的笑僵住,一条曲线缓缓放平,表面看似波澜不惊,背后不知掀起了多大的水花。
她按着玻璃窗的手稍稍握成拳,感到喉咙有点酸涩,明明在隐忍,却又装得如此辛苦。
“都过去了。”
刘一鸣微微皱起眉,偏头再次看向季漫星:“漫星,一个没留下任何理由就把你抛弃的人,不值得你这样牵挂。”
原来你也看出我在牵挂了吗?
季漫星抬眸看着透明的玻璃窗,手指再次展开,指甲轻轻地在窗户上刮着,尽量不发出太刺耳的声音。
手从窗户上挪开,垂在了裤线旁,她沉默半晌,又莞尔一笑:“我知道。”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季漫星掏出手机一看,是言子诺发来的生日祝福。
从宿舍角落里翻出那个快被遗忘的神秘快递箱,寄件人那一栏的信息还是残缺不全,除了名字外全都给涂黑了。
季漫星把箱子递给刘一鸣,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箱子,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这是什么时候寄过来的?”刘一鸣问她。
“前几天吧,我问过保安,他也记不清具体送到的时间了。”季漫星抬手抚摸着那些被涂黑的部分,“一般的快递可以查到物流信息,但这快递连物流单号都没有,查无此物。”
这意味着把箱子送来的人并不打算让季漫星知道具体的来源。
刘一鸣点点头,把箱子放下:“这有可能是本人亲自送来的,而且送箱子的人知道你跟季相思的关系。”
季漫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在这之前她也跟张梦怡讨论过,寄件人既知道季漫星所在的学校在哪,也知道她跟季相思是母女关系,一定还掌握了不少关于季漫星身上的信息。
排除掉张梦怡和言子诺,还有可能知道这些秘密的人除了季相思就是游辰。
刘一鸣搬来一把椅子坐下来,抬手托着脸仔细思考,很快就有了一个猜测:“你说妈妈会不会一直都在跟游家保持联系?”
这个猜测没有证据,但也并非毫无可能。
季漫星不置可否:“不一定,如果真是这样,游辰的妈妈……林南依恨不得赶紧把我送回去。”
“她对你很凶?”一听这话,刘一鸣马上皱起眉头。
季漫星仰着头,后脑勺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整个人表现出放松的状态。
前几年她还特别在意别人眼里的自己,经过时间的冲刷,她慢慢变得释然了,太在意别人的眼光终究得不偿失。
她叹了口气:“我只能说她对我再好也代替不了季相思,对我再差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她没有这个义务。”
这样的话就像一桶冰水,水的冰凉把刘一鸣心里刚刚燃起的火焰给熄灭了,刘一鸣低下头,有些惭愧。
季漫星受过委屈的过去是无法弥补的,就算尽了全力,到最后也会发现缺了一块拼图,怎么找都找不到。
这一天还是来得有点迟。
“如果箱子真是妈妈送来的,那就代表她一定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你在这里。”刘一鸣摩挲着手指,焦躁不安,“这途径很有可能就是游家,跟多少人无关,只要有一个人跟她产生联系,信息就能同步。”
季漫星颔首,若有所思,她知道这些想法都只是参考价值有限的猜测,如果跟着刘一鸣的思路继续走下去也未必是对的。
但目前看来只能先抛出一些猜测,事后再想办法验证这些猜测的准确性,季漫星转头看向那个箱子。
“假设它是游辰送来的,那他为什么要以季相思的名字作为寄件人?”
刘一鸣犹豫片刻,接着打了个响指:“不管是季相思还是游辰,这两个可能性都指向他们彼此之间有过联系。”
季漫星:“可游辰不知道我在D大啊……”
似有似无的线索就此中断,满是疑点的猜测显然不能作为最终认定的答案。
男生不能在女生宿舍逗留太久,季漫星知道刘一鸣也该坐上校车回到另一个校区了,她把散在肩头的头发扎起来,又抬手刮了刮光滑的额头,送刘一鸣走出了女生宿舍。
几个路过的女同学掩着嘴看向他们,在触及到他们投来的目光之前迅速移开视线跑进了宿舍。
刘一鸣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忍不住嘀咕:“这些女孩子到了大学还怎么爱看热闹?”
季漫星笑而不语,她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只要看到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就忍不住跟周围的人八卦。
她一直认为自己有月老体质,根据她在高中的观察,被她看中的几对男女都在后来被证实确实是情侣。
现在她倒不如以前要浮躁了,毕竟感情的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至于别人把她跟刘一鸣错认成情侣这件事……只能证明那些人都没有月老的体质。
偷偷把这个秘密告诉刘一鸣时,对方忍俊不禁:“你这不叫月老,应该是丘比特!”
过完生日就长大了一岁,季漫星提起笔在日历上把二十这个数字圈起来,接着又翻了一页。
人生似乎就是如此,翻过一页日历就又到了新的一天,越过一道坎就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舍友们火急火燎地爬着梯子下床,看了一眼时间,离“早八”课开始不到十分钟,用这点时间刷牙、洗脸和吃早饭已经成了她们的习惯,这时候季漫星早已穿好运动鞋,蓄势待发。
走在去教室的路上,季漫星看到张梦怡嘴里还咬着一块吐司面包,忍不住吐槽:“边跑边掉面包渣,这哪能吃饱啊?”
张梦怡忙着吃,根本没闲心理会她。
到了教室才发现果然又只剩下第一排的位置了,后排的同学们纷纷看向她们,季漫星只觉得脸上有火在烧。
看来以后她得先来教室帮舍友们占好位置,免得让这样尴尬的局面三番五次地重演。
听说语文老师请了产假,所以这学期接下来的语文课都要由另一个老师来代课,季漫星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闹钟,离上课时间还有两分钟,老师还没来。
张梦怡和其他两个舍友松了口气:“差点忘了老陈请假,亏我们跑得那么快。”
季漫星拿那三人没办法,赶早课、占座位的事还是只能指望她自己,她正想着就见一个男人匆忙地从教室外跑过来。
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像这样严谨正式的穿着在老师的群体里很少见,很容易让人以为这人是刚应酬结束、心急火燎地赶过来上课的。
新来的老师气喘吁吁,把夹在手臂间的语文书放在讲台上,抬头时还调整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
“各位同学,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耽误了点时间。”
季漫星眯起眼睛,她坐的位置刚好在第一排中间,离老师的讲台最近,目不转睛地盯了老师半天,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老师。
近期,D大的老师基本都已经固定下来了,只有少数几个是外聘来的老师,季漫星心想既然面前的男人让她觉得眼熟,那这位老师应该就不是外聘老师。
走在校园里的人太多,她一时半会没法好好地辨别。
“啊……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来接替陈老师上课的,我姓‘江’,大家叫我江老师就好。”
江老师红着脸挠挠头,右眼角有颗小痣,看上去有三四十岁了,但一副斯文内敛的样子让全班同学都忍不住笑起来。
张梦怡抬手戳了戳季漫星的手臂,嬉皮笑脸:“还好换了老江,要是再让老陈给我们上课,那可受不了,她就只会跟我们板着脸。”
第五十四章
江老师的字在一众男教师里绝对算是端正好看的,一笔一画都写得很认真,一撇一捺也很有特点,组合在一起就成了赏心悦目的诗篇。
字如其人,温文尔雅,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溪水,流进同学们还算稚嫩的内心。
“好,这节课就上到这里,大家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
合上课本,季漫星看向江老师,此时江老师的目光恰好也朝她投来,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江老师很自然地低下收好课本。
季漫星能肯定她在上课时和这位江老师有不少的眼神互动,对方也会跟其他同学进行眼神交流,但那双略显疲惫的眼睛看向她时,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堂课顺利地上完,关于“江老师人很温柔”的结论很快就在同学间传开了。
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没被江老师教过的学生对此羡慕不已。
诸如此类的狂潮是一瞬间掀起来的,但大家自然没敢把它搬上台面,既怕这点小心思被老师知道,又怕因此会惹来太多流言蜚语。
说到底,大家只是羡慕这种循序渐进、宽松自在的上课模式罢了。
季漫星没什么想法,她现在的心思还被那神秘的纸箱子占据着,就算排除了不少可能,也找不到有且仅有的唯一答案,这无疑会让她苦恼。
跟张梦怡打了招呼后,季漫星主动远离人群坐在校内养鱼池前的石板上,看着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
小鱼们肆意地摆动着身体在水里嬉戏,看似自由,实则还是被困在这小小的地方。
水中之鱼跟笼中之鸟、井底之蛙有什么不同?
季漫星想不通,她只觉得这三个被拘泥和局限在小地方的动物有着无法言喻的共性。
两三条小鱼朝她游来,盯着她的手,像在期待着什么。
“忘带饲料啦,下次再来喂你们。”
小鱼们似乎有点失望,把水搅得泛起些许有规律的波纹,紧接着就朝旁边游去,季漫星看到它们忽然兴奋起来,两三条小鱼瞬间招来了更多同伴。
怎么回事?
她看着小鱼们游动的方向,一只粗糙的手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黑西装的口袋里夹着一根银色的钢笔,干净的方下巴出现在眼前……
其实从看到黑西装之后就应该反应过来的,季漫星嘴唇微张,视线上移到对方的侧脸。
她有点迟疑:“江老师?”
江老师拿着一包鱼饲料,正均匀地把饲料撒在鱼池子里,几乎所有的小鱼都往这里游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抢食。
闻声后,江老师看了看她,反应也有点迟缓:“你是……我教过的学生?”
连学生的名字都记不清吗?季漫星无声地笑了笑,转念一想又觉得老师们教书育人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不知教了多少届学生,上了多少节课,记不清人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