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忍——鹿安茶
时间:2022-06-15 06:42:36

  徐艺秋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再犹豫,周秋白一脚踩上梯子,双手扶在梯子两侧晃了晃,将梯子放到一个牢靠的地方,让陆长青和郭荣扶在下面,他先上去看看。
  爬到一半,他上本身基本淹在绿叶白花交错的枝杈里了,只留一个黑色腰边、白色短裤下修长劲白的小腿和同色运动鞋。
  周秋白避开枝杈上的小刺,拨开花叶露出头,拉着嗓子对下面说:“这挺多的,就到这吧,孙语、秋秋,你们躲开一点,我要往下面扔了。”
  徐艺秋看他被花叶簇拥着的漂亮脑袋,仿佛上半身被槐树精用枝叶缠紧了,只有一颗头能动,关键这颗头还不老实,来回晃,莫名觉得喜庆。
  经他提醒,她想起来下来的急,准备的东西没拿,忙说:“你等一等,我上去拿个东西垫下面。”
  “不用。”周秋白看了眼冲洗得干净的石板路面,“地上挺干净的,不用拿,反正吃的时候也得洗。”
  陆长青也说:“不用拿,你们去那边树下坐着吧。”他下巴指了指榆树下的石凳,又对郭荣说,“我自己扶着就行,你也去歇着吧。”
  然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上头周秋白听见,急得想低头阻止,奈何动作太大,下颌被枝上的刺剌了下,“嘶”一声,不敢再乱动,僵着脖子说:“郭……”
  赵孙语欢快的声音打断他的后续,“好呀,我们一块去吧。”
  徐艺秋仔细问陆长青:“你自己能行吗?”
  陆长青想反悔的话吞回喉里,出来一声低低的“嗯”。
  徐艺秋又抬头对周秋白说:“那你小心点。”
  赵孙语也说:“周孙孙,你自己小心点,我们走了。”
  “哎……”周秋白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
  郭荣不好意思自己去歇着就他们俩在这,但又想和徐艺秋说话,对陆长青说:“……那我去了,你们谁累了跟我说,我换换。”
  周秋白扔下一枝缀满槐花的槐枝,带着郁闷,力道有点大,“啪”一声,树枝弹跳一次,重新落地时从中间摔断。
  徐艺秋被这一声吸引回头,看见树枝上一串串的绿叶子,问郭荣和赵孙语,“你们会不会用叶子吹口哨?”
  郭荣摇头,“不会。”
  赵孙语眼睛锃亮,惊奇地看着她,“我也不会,你会?”
  “会一点,我爷爷以前教过我。”徐艺秋想着他们去树下坐着也没事,“我去拿两串,一会儿教教你们。”
  赵孙语兴奋地猛点头,“好,我以前就想学,不过我那几个兄弟都说我是女的,故意不教我。”
  郭荣眼里也渴望。
  徐艺秋在地上的槐枝上找两串完整的叶子,拽走。
  榆树下放着好几个石凳,米爷爷和徐宏水被附近下象棋的老人喊走,他们仨坐下。
  徐艺秋先把叶子放唇边含住,动着舌头给他们吹一遍,哨声清亮悦耳,起起伏伏成了一首小调,他们的兴趣完全被调动起来,她便一人给一片叶子,一点点教着。
  周秋白掰了槐树叶子往下扔,听着那边不成调的杂乱哨声,对陆长青说:“你干嘛让郭荣也过去?”
  “他没什么劲,在这扶也没多大用,担心他被砸到。”陆长青转头看了眼欢声笑语的三人,扶在两侧的手握紧,懊悔地闭了下眼,“大意了。”
  难得见他吃瘪,周秋白笑几声,加快往下扔的速度。
  不过他们没懊恼多长时间,闻歆过来了,后面跟着不请自来的马松。
  有闻歆缠着徐艺秋,郭荣能和她搭话的机会不多。
  毕竟还有个马松在一旁虎视眈眈,虽然郭荣说了不喜欢,但自家女朋友在自己眼里就是个西施貂蝉,谁都有可能觊觎的宝贝疙瘩,他担心郭荣随时变心。
  周秋白掰的快,没一会儿地上就扔满了缀满槐花的树杈,他站的这一片没满的了,往上爬,忽然被上面由三个碗口粗的枝杈架起的草团子吸引住视线。
  那好像是个鸟窝。
  他又往上爬了几梯,看见里面的东西,惊喜吸口气,“陆长青,这竟然有个鸟窝。”
  “鸟窝?”
  “里面还有五个蛋,你说秋秋知不知道?”
  “应该知道吧,这是她家的。”
  周秋白一想也是,往上瞧了瞧,从她住的那屋窗户往下看,正好能看见,怎么都不会不知道。
  陆长青问:“你手掰的疼不疼,要不下来我上去。”
  “行。”手上倒没什么,就是脸上被剌到的伤口一直在疼,他手脏,也不敢碰。
  周秋白爬到地上,抬起下巴,在疼的地方虚指了指,“你看看这,流血没,被刺剌了下。”
  “手碰过没有?”陆长青看着伤口问他。
  “没有。”
  “流血了,不过就一点,已经结痂了,不要紧。”
  “不会留疤吧?之前那祛疤药膏就剩一点了,你再给我点。”
  “就一点,留了也看不出来,就你臭美。”陆长青受不了地嫌弃一句,还是说,“药膏明天去学校再给你带。”
  “哎,这才是好兄弟嘛。”周秋白嘻嘻笑着地撞了下他肩膀,双手扶上梯子,“上去吧,小心刺,兄弟给你扶稳,不会让你摔下来。”
  陆长青抬头看了眼快被他薅秃的一片,怀疑看他,“你确定还在这?”
  周秋白拖着重重梯子缓慢挪地儿,陆长青上手一块挪。
  搭好梯子,陆长青又上去掰。
  他听着那边极具个人特色的轻缓小曲儿,时而像溪流淌过鹅卵石的淙淙汩汩,时而像清晨山林里鸟声穿破薄雾,清透明亮。
  刺无处不在,稍不注意,手上被剌了几道,好在他都及时回神,没流血,只破了表皮。
  他把周围槐花丰盛的小枝都摘了扔下去,听周秋白说差不多了,下去。
  总算摘好了,周秋白忙不迭喊:“孙语,秋秋,摘好了,快回来。”
  徐艺秋最开始是教吹曲儿,但郭荣和赵孙语怎么都学不好,郭荣嘴笨,舌头不灵活就算了,赵孙语学播音,经常练舌练喉,肺活量也足,也吹不好,就是天赋问题了。
  后面他们都不学了,就是徐艺秋给他们吹着助兴,赵孙语用歌轻轻和着。
  虽然在玩乐,但注意力始终牵挂在那一个人身上,听见周秋白的催喊,立刻起身,找几个凳子搬过去。
  周秋白指着他和陆长青满地的成就,问徐艺秋,“秋秋,现在就摘吧?”
  “好。”徐艺秋看着分成两个区域的槐枝,因为周秋白和陆长青把梯子放一边后,站在最后摘的那片,便把事先准备好的盆子分开放在这里。
  周秋白招呼着郭荣过来跟他和陆长青在一块,赵孙语自然围着周秋白,他们四个一个盆,徐艺秋就和闻歆马松一个盆摘。
  太阳渐落在屋后,小区里没了阳光,暑气慢慢散去,风一吹,闷热中带了微微的凉意。
  都埋头干活,不知不觉这一片就差不多摘完了,徐艺秋一直埋着头,也没在意马松什么时候不见的,等她听见马松声音回头,又惊又怒,下意识站起来。
  她一站,其他人奇怪看她,随即也跟着站起来。
  只见马松献宝似的,手里捧着东西送到闻歆面前,事先还捂着让她猜,她猜不到,才张开,“当当当当当,麻雀蛋!”
  他手里有两个,灰白色,有点脏。
  闻歆惊诧,“麻雀蛋?”
  “对啊。”马松放到她眼前,“喜不喜欢?想怎么吃?”
  闻歆脸一瞬变得僵硬,很难看,“你在哪掏的?”
  “还能哪儿,那呗!”马松陷在发现好东西的自我喜悦中,没注意她的样子,一指槐树上,瞥了周秋白和陆长青一眼,嘲笑,“他们俩上去竟然都没看见!”
  闻歆还没说话,徐艺秋铁青着脸问他:“你在上面的鸟窝里掏的?”音色也冷到了极点。
  马松一直觉得徐艺秋这个人吧,脾气好是好,对谁都好,但对谁都一样,都是表面功夫,实则没深入到心,有点像空中楼阁,既没有天上那么遥远,也不如地上的实在,虚虚浮浮的,抓不住。
  和她玩都心里没底,因为没见她有过其他过激情绪,也不知道她底线在哪。
  乍然见到这明显生气的脸色,吓了一跳,但又摸不着她生气的原因。他就讨厌和这种人打交道。
  “在上面掏的啊。”很无所谓的语气。
  徐艺秋接着冷声质问:“掏了几个?”
  马松从斜跨的胸包里把剩下的三个掏出来,“一共五个。”
  “你全拿下来了?”
  “啊,对啊。”
  他还啊,对啊。
  徐艺秋气得指尖绷紧颤抖,肺都要炸了,她压着声音说:“放上去。”
  闻歆被她这又低又怒的一声震醒,大声问:“你从树上掏的?马松!我的啾啾的蛋,你竟然拿下来了?!”
  马松后知后觉他闯了什么祸,迷茫又后悔,“我……我就是看见有蛋,想拿下来让你看。”
  他急忙说:“我这就放上去。”把蛋都放进包里,手脚并用往树上爬。
  徐艺秋没说话,就盯着马松一耸一耸往上蠕动,把麻雀蛋放回去。
  她青着脸不说话,闻歆站她旁边,缩着肩膀不敢吭气。人是她带过来的,有连带责任。
  剩下的几个人更不会出声。周秋白数次想出声,但怕一不小心触到她眉头,到最后又憋了回去,
  直到马松又下来,见徐艺秋脸色还没好转,闻歆对他也没好脸色,有点丢面子,反问说:“我都放回去了,你还想怎么着。”
  徐艺秋努力压制怒意,不想下他面子让闻歆难堪,但深呼吸两次,还是压不下去,冷声说:“你碰了蛋,那蛋沾了你的体味和气息,麻雀妈妈不一定会愿意接着孵化,你最好庆幸鸟一直在这生活,对人味不介意。”
  马松从前掏鸟窝就掏鸟窝了,第一次听说还有这说法,感觉她在骗他,但又觉得徐艺秋不至于。
  关键是他已经知道错,把蛋放回去了,她还当着闻歆和所有人的面训斥他,心里渐渐窝了火。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那蛋要是孵化不出来,我也没办法,你要是不解气,把我的蛋割了放上去,真的是。”
  他不耐烦,硬犟上了。
  徐艺秋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没和人吵过架,她汹涌全身的怒意不知道怎么发泄,只能眼睛直直盯着他。
  马松不在意,拉着闻歆坐下,“来来来,接着摘啊,别一会儿天都黑了还没摘完。”
  周秋白想缓和气氛,打着哈哈,“麻雀能在这样有烟火气的地方筑巢,早就和人熟悉了,肯定不会在意有人碰过的,接着摘,接着摘。”赵孙语跟着他坐下。
  但除了他仨,没人动。
  闻歆低头看他,失望地低声说:“马松,秋秋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就这态度对她?”
  “我还是你男朋友呢,她是怎么对我的。”马松忿忿。
  她认真问:“你没觉得自己错了吗?”
  “我知道错了,可我已经放回去了,我也给你们和那五个蛋道歉,可你看她对我什么脸色。”
  “你这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你这道歉是逼的,是不得不道歉,你心里觉得委屈。”
  马松脸往一侧歪,不承认,也不否认。
  徐艺秋盯着他看到现在,豁然明白过来,也是下定义:“你对我有意见。”
  马松想讽刺“你终于看出来了”,意识到这样会加重她的怒气,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闻歆被徐艺秋一点拨,看马松这死样子,茅塞顿开,怒意冲冲地扯他肩上的短袖袖子,“你给我过来!”
  马松宽松的短袖穿成了露肩装,半拉半就地跟着她去这栋楼后面。
  周秋白见徐艺秋还站着,给赵孙语使个眼色,她忙把凳子放徐艺秋屁股下面,扶着她的肩膀坐下,“别站着了,歇歇,歇歇。”
  周秋白小心翼翼问她:“秋秋,那麻雀是你养的吗?”
  “不算是。”徐艺秋这会儿怒意已经下去大半了,娓娓道,“不是家养,还是野生的,我小时候捡过一只受伤的麻雀,带回家养好后麻雀一直在阳台徘徊,不愿意走,我爷爷怕家养会让麻雀丧失生存本能,就在树上筑了个巢让它住下,后来它就在巢里安家生蛋了,过了好几辈,还一直在这里住着。”
  原来从麻雀蛋祖宗就开始亲了。
  周秋白说:“麻雀妈妈从出生就在这里生活,对人味太熟悉了,应该不会受到干扰,别太担心。”
  他往上瞅了瞅,“从窗户应该能看见巢,晚会儿可以在上面看看麻雀妈妈孵蛋没有,要是不孵蛋了,我们自己孵,肯定会把小麻雀孵出来的。”
  赵孙语猛点头,“可以可以,这样还能看见麻雀破壳出生的过程,之前学生物的时候我们老师让看过视频,好有意思的。”
  周秋白:“到时候可以用被子包住,不过现在天越来越热了,包被子里温度可能太高。”
  “那就放冰降温。”赵孙语说。
  “放冰太冷了,应该泼凉水。”周秋白反驳。
  “你还不如给它洗洗澡。”
  徐艺秋听着他俩插科打诨地故意胡说,唇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周秋白见有希望,膝盖兴冲冲地撞陆长青,“你说,怎么着更合适。”
  陆长青脸色也一直都不好,被cue了才缓了缓,接着他们的话:“被子哪够暖和,应该一边烧火加温,一边放冰降温,恒温,正合适。”
  眼看他们越扯越离谱,徐艺秋弯了弯唇,“是在锅下烧火,锅里放冰块和麻雀蛋的那种孵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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