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白在哪她刚才一转身已经看不见了,她个子低,被淹没在车里也不好往四周找,准备拨开人往前面走。
羊奶真握住她肩膀,往窗外指,“你找谁?周秋白?他和那个小偷下车了。”
徐艺秋透过车窗看向路边,周秋白正和男人在路上纠缠,耗时间等警察过来,油条姐姐无措地站在一边。
她转身去后门。
李教练拉住她,“你又干什么?闹什么闹,还考不考试了?都给我在车上等着,去学校考试!”
“我下去帮他,你们自己去学校吧。”徐艺秋冷着脸挥开他的手,从后门下车。
她身体纤瘦,轻易穿过乘客下车,羊奶真和李教练高高大大,使劲挤着,摩擦着乘客下车。
一下车羊奶真就追上她,握上她肩膀往后拉,“你别过去,我去。”
徐艺秋抬头看他。
眼中对他万年不变的冷淡有了点融化的迹象。
羊奶真心神激荡,转头迅猛冲了。
李教练怕他们俩出事,也跑过去帮忙。
周秋白确定男人身上没刀具,已经和羊奶真相配合,近身搏斗把他按跪在地上。
李教练帮忙把男人按紧。
周秋白让他俩按住,去掏男人裤兜里的钱包。
车来车往的马路上逐渐响起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急促的笛声像是一道紧箍咒,一声一声紧缩着男人的神经。
恐惧状态下,男人爆发力猛增,一下把羊奶真和李教练挣开,爬起来往马路上跑。
周秋白一惊,立刻跑上去拉他,没拉住,男人瞄到前方疾驰过来的黑车,狞笑一声,伸手推他胸口往车头上撞。
“去医院考试吧你!”
紧急情况下,周秋白只来得及转身面对车头,希望倒下的时候别伤到脸毁容。
徐艺秋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看到这一幕吓得浑身血液倒流,脸上血色尽褪,心脏骤停,嘶声大喊:“周秋白——”
下一秒,预想中的撞飞没出现,只是周秋白抵在前面的左腿被撞了下,磕上车头。
车停了。
车主已经注意到这里的殴斗,提前猛踩刹车,将将在少年面前停下,吓出一身冷汗。
徐艺秋急忙跑过去,拉上周秋白手臂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只来得及说这一声,周秋白就转身去找那小偷,但刚动一下,左腿疼得直抽气。
看见那小偷已经被羊奶真和赶过来的警察制服,他心里放松,没强撑着过去,弯腰去摸被撞到的小腿。
徐艺秋看见他红色运动裤上濡湿的一片,白色斜杠也被染红,脸色又是一白,害怕得泪也往外涌,嗓音发颤,“别动!流血了。”
车主也看见他腿上的血,想跑,但警察就在前面,没敢跑,见警察往他这来,摸了把头上的冷汗,赶紧下车。
双手抱拳,提前交代:“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好,这事儿不怪我,我自己跑的好好的,是这小子自己往我车头上撞想碰瓷儿,我是冤枉的。”
警察看见周秋白腿上的血,蹲下拉起裤腿看伤口。
徐艺秋倒抽一口冷气。
在膝盖下方两指处,撞破出血,周围全都肿起来了,因为腿白,那伤口更显得触目惊心。
车主更是害怕,“我有行车记录仪,这事儿责任真不在我警察同志。”
“还没问你呢。”警察斥他一句,先问徐艺秋,“你报的警?”
“对,是我报的。”徐艺秋点头。
周秋白疼得眉头紧紧拧着,“警察叔叔,她就帮忙报了警,不关她什么事,是我看见有偷钱包的上去拦的,偷的那个姐姐的。”他指向站在车前,正和另一个警察交代,手里拿着豆浆油条的姑娘。
油条姐姐想把警察手里的钱包拿回来,但警察没给,让她上警车去警局做笔录,做完再给。
警察笑了下,对周秋白说:“做好事揽什么责任,不用担心,走吧,一块去警局做个笔录,交代交代怎么回事。”
“不行!”李教练跑过来,“警察同志,他们今天还要去参加物理竞赛,八点半就考了,没时间去警局录笔录,我可以跟着你们去,我也参与了全程。”
“那他这样,能去考试?”警察指了指周秋白腿上的伤。
李教练吓一跳,“伤着了?”
腿上疼得实在厉害,周秋白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他们出发的早,现在才七点二十,说:“那我先去医院处理下,考完试再去警局。”
李教练也看一眼时间,点点头,“行,我陪你去。”
“我也去。”徐艺秋现在还没从周秋白要被车撞的惊恐中出来,哭着说。
“胡闹!不行!你和羊奶真赶紧去学校,别再惹事儿了。”李教练被他们闹得脑袋疼,厉声斥责。
“你凶什么?”周秋白冷瞥一眼李教练,从兜里掏出纸递给徐艺秋,温声安抚,“擦擦,你看我不是没事嘛,别哭了,你和羊奶真先去学校,我在来的路上看见医院了,很快,一会儿就过去。”
他不让她去,徐艺秋就不任性非跟过去,点点头,“你注意安全,也注意点时间。”
“好,我会的。”周秋白眼睛笑着指指她的脸,“快擦擦,哭成花猫了。”
警察掏出本子和纸,问周秋白:“姓名电话和身份证号码说一下,什么时候考完试能去警局?”
周秋白报一遍,说:“十一点半考完,去警局得十二点多。”
“行。”警察掏出手机拍一下车祸现场,对车主说,“你先跟我去一趟警局。”
一听去警局,车主吓得再一遍解释:“警察同志,这事儿真不怪我!责任真不在我啊!”
“没说怪你,到底怎么样,先跟我去警局一趟再说。”
他不想去,找借口:“警察同志,现在不好打车,要不我送这位少年去医院?不论怎么样我都撞到他了,算我将功补过。”
警察在马路上看看,每过一辆出租车都标着“有人”,确实不好打车,而他们的警车还要送小偷去警局,没法载周秋白,他点头,“可以。”
“不用。”周秋白摇头,“你送我朋友去学校吧,我自己打车去医院。”
“你让他送你去医院,到医院还得处理伤口,不一定来得及,我和羊奶真坐公交车去学校。”徐艺秋说完,不给他机会地转身,去找羊奶真。
她主动跟他说话,坐什么车羊奶真都愿意,小鸡啄米点头。
两人去公交站牌。
等车的空隙,徐艺秋瞅了眼原地,周秋白和李教练已经上车走了。
一会儿车来,她和羊奶真上车去考点学校。
到考点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全省的复赛选手都在这,在门口两侧围了一堆又一堆人。
他们找到元洲竞赛生待的区域,过去。
路上李教练已经打电话把事情经过都给甘岁山说了,甘岁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见徐艺秋哭过,安慰她说:“刚才李教练打电话了,医生说周秋白没多大事,都是皮肉伤,马上就过来了,不用别担心,调整好心态,一会儿考试的时候争取正常发挥。”
徐艺秋情绪不高,垂首点头,“嗯”一声,没多说话。
羊奶真蹲在她旁边,知道她吓住了,一直给她说话,她和路上一样,一眼没瞅他,也不吭声。
七点五十五的时候周秋白和李教练还没过来。
准考证发放,选手准备进场。
时间到,学校大门打开,选手陆陆续续进去,徐艺秋没动,羊奶真也不动,甘岁山催促:“你们快进去。”
徐艺秋低着头说:“我等等周秋白。”
“他处理伤口慢一点,快过来了,你先进去。”
徐艺秋还是不动。
“来了来了。”羊奶真挥手指着路口过来的黑车,“周秋白过来了。”
徐艺秋猛抬头,车就是撞周秋白那一辆。
很快车停下,后车门打开,周秋白一瘸一拐地下车跑过来。
甘岁山关心问:“腿怎么样?”
“没事,小伤。”周秋白不在乎笑笑,问他要准考证。
“好,人齐了,都赶紧进去,这件事过去了,都别放在心上,好好考。”甘岁山推着他仨往门口走,“加油啊,别受影响,都好好考。”
仨人点点头,和几个教练说再见,让他们回去,拿着准考证进考区大门。
甘岁山不放心,又喊一遍:“加油!好好考!”
周秋白背对着他们继续往里面走,拿着准考证的手高高举起,对他们挥了挥,大声喊:“知道了,都回去吧——”
第48章
没来过这个学校, 他们仨对考场位置和学校七拐八绕的路都不熟悉,转了好几圈才找到自己的考场,匆匆忙忙奔进班。
坐到位上, 徐艺秋摸着胸口平复心跳和呼吸。
八点二十五,监考教师开始发试卷。
她心跳还是很快,拿笔的手颤个不停, 名字都写不完整。
周秋白被那个灰衣男人推向汽车的过程和腿上冒血的伤口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又缓了十五分钟,周围有的考生笔下生风,有的抓耳挠腮写不出题,写的快的已经翻页。
不能再缓了。
徐艺秋左手握右手腕, 强迫自己开始写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 手不再颤,写题的速度加快。
……
上午11:30, 广播响起,答题结束。
徐艺秋跟着广播声站起来, 低头看着卷子上最后一题写的答案,心里有了谱,吊三个小时的心总算落下去。
监考教师收走答题卡和试卷演草纸, 宣布考生可以离开考场。
她走出校门, 甘岁山和其他教练不知道是走了又来, 还是始终没走, 在原来的位置等他们。
已经有几个学生回来了。
徐艺秋走过去, 甘岁山问她:“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徐艺秋笑,对他翘了翘大拇指, “你押中了一道题。”
前天上晚自习的时候, 他根据往年的考试规律, 押了好几类的题, 让他们有时间看看。
甘岁山眉飞色舞,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稳重,喜滋滋说:“他们几个出来已经给我说过了。其实我就是根据往年的卷子随便一猜,没想到还就中了,嘿你说说。”
徐艺秋失笑。
周秋白出来,见甘岁山不太正常地拍着人肩膀说话,问徐艺秋,“甘教练怎么了?”
“知道押中一道题,可能太高兴了。”徐艺秋解释一句,低头看他的腿,“你腿怎么样?”
“没事,皮肉伤。”周秋白踮脚抖抖腿,看她不信,原地踏步小跑。
“停停,停下,别跑了。”他自己不当回事,徐艺秋看得心脏揪起,自己的腿都隐隐疼起来,“没伤到骨头?”
“没有,司机刹车很及时。他比我都害怕,一直在解释不是他撞的我,是那个小偷推的我,直到我保证会在警察面前给他作证。”周秋白说得轻松,笑出声。
知道他是故意让她放心,徐艺秋给面子地弯唇,往门口扫一眼,见羊奶真也出来了,“那我们走吧,去警局。”
“行。”周秋白朝李教练招手,“李教练,走了。”
“来了来了。”李教练正和学生说话,扬手应一声,和他们一块去站牌坐公交车。
*
到警局的时候,警员正等着他们。
偷盗男人已经审问过关押,油条姐姐做过笔录把钱包带走,他们几个做个笔录就行。
半个小时把事件发生过程完整复述一遍,最后,徐艺秋想了想,把赵孙语在元洲丢钱的事说了,猜测这个小偷是个惯犯,委婉地请求警察同志能仔细查一查。
给徐艺秋做笔录的是个女警,听完笑说:“他叫葛胜利,确实是个惯犯,除了元洲,周围几个城市都有丢钱的案件发生,今天也不是第一例,一直抓不到人,现在确定了,就是他。一直抓不到,还要感谢你们。”
徐艺秋惊讶他们办案速度这么快,已经确定了,“那我朋友丢的钱能拿回来吗?”
“这个估计有难度,我的同事已经去他家搜查过了,搜出来都是最近几天偷的,其他地方偷的钱经他交代,已经花光了。”
徐艺秋低落地点点头,随女警引导签字按压。
然而一打开门出去,情绪立刻被破坏。
周秋白已经出来了,正和一个微胖、弥勒佛似的警察站在大厅中央握手——
警察满脸笑容,“感谢感谢,要不是你我们也不能这么快抓到他。”
“应该的应该的,为人民服务嘛。”周秋白春风得意,容光满面,尾巴恨不能翘到天上去,和警察交握的手上下摇晃。
然后两个人一起面对着正前方的镜头停顿片刻。
一旁拿着周秋白手机的小警员按下确定键结束录像,“可以了。”
话落,弥勒佛立刻变萎靡佛,松开手,一屁股落椅子上,累得直喘气。
小警员把手机递给周秋白,“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周秋白播一遍,点点头,又微微皱眉播一遍,纠结说:“……比之前好多了,但是不是光线有点暗,录的不太清晰,要不开灯再来一遍。”
“差不多行了吧你,是不是还想警察给你颁个锦旗?”坐在旁边椅子上,已经看了不下五遍,精神被严重摧残的羊奶真没好气。
周秋白无视掉,想和萎靡佛再来一次,侧身的时候,余光瞥见站在门口,无语又好笑的徐艺秋。
“好了?”他问。
“好了。”光明正大偷看被发现了,徐艺秋打趣笑着,走过来问他,“还录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