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录了,不录了。”周秋白不好意思地挠下后颈,问她,“那我们现在走?”
“好。”
周秋白招呼羊奶真和李教练,又跟大厅里的警察挥手再见。
*
出去找个餐馆吃顿饭,他们回到宾馆,其他人已经坐在车上等着了。
东西徐艺秋早上已经收拾好,直接回房间拿下来就行。
又是四个小时路程回元洲,到学校的时候,太阳落山,晚霞布满西南角。
笔试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晚自习都在讨论考题,班里头一回浮躁到这个地步。
周秋白腿不方便,也不敢跟家里说,只能徐艺秋和郭荣轮番给他带饭。
成绩出来那天,甘岁山顾忌学生自尊,只放了有机会参加实验考试的名单,剩下的他单独说成绩。
又是一波人收拾东西回教学楼上课。
原本人就不多的教室,变得空空荡荡,稍微大点声说话都有回音。
加上外校物竞生,元洲只有九个人能去参加实验考试,元洲三高占七个。
相比去年的三个,学校对这个成绩异常满意。
最后能有几个能进省队,就看实验结束后的总成绩了。
周秋白年轻,身体素质好,腿伤没几天就好得七七八八,去考试不成问题。
学校没再花钱包车,甘岁山和另一个教练开自己的车送他们七个去省城。
下午去做考场的学校报了到,然后找个临近的半旧宾馆住,开的几间房紧挨着。
这回只有徐艺秋一个女生,她自己住一间房,放下东西出去,到隔壁门口,屈起两指,想敲门问周秋白要不要去吃饭。
抬头时,蓦地想到这回他和羊奶真住一间,手又放下来,掏出手机,点开q-q问他。
一句“要不要”还没打完,“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眼前出现两双运动鞋,徐艺秋诧异抬头。
周秋白穿着米白色开衫毛衣和黑色长裤,单手抄兜低头看他,旁边站着黑色连帽外套的羊奶真。
一惊讶一惊喜。
周秋白问她:“怎么了?”
徐艺秋“啊”一声,偏头去看他们后面的门牌号,恍然大悟说:“没什么事,我走错房间了。”
说完,转身去隔壁,掏钥匙开门。
周秋白挑高眉,知道她在找借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反悔了。
转而想到他们出来的原因,他拍着羊奶真的肩膀,“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做,你先自己去吃饭吧。”
羊奶真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转,半晌点头,“行。”
他脚后伸,往前勾,把门给周秋白关上。
徐艺秋进屋后,给周秋白说一下原因,他回复她说等一会儿,羊奶真走远了他们再下去。
徐艺秋在床上坐了五分钟,觉得羊奶真应该下楼走远了,和周秋白说一声,打开门出去。
同一时刻,周秋白也打开门。
双双愣住。
两扇门中间,斜靠着个双手抱臂、神色嘲讽的瘦高个。
羊奶真没走,他那双丹凤眼左瞟又瞟,冷哼一声站直,留给他们个孤单冷傲的背影,“我去向甘教练告状,说你们孤立我,故意吃饭不带我。”
周秋白&徐艺秋:“……”
羊奶真低头整理整理黑色外套衣摆,拖延五秒,再往两边各瞟一眼,震惊又怒火中烧,竟然没一个人拦他!
“你们没反应吗?”他不敢相信。
不是因为一块抓小偷关系缓和了吗?上次从警局出来都愿意和他一块吃饭了。
周秋白轻飘飘“哦”一声,给他个反应。
徐艺秋眼风都没给一个,锁上门,抬脚离开。
周秋白跟上。
走几步,周秋白见那大傻子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他们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走了,冷酷地朝他抬抬下巴。
一个眼神,茅塞顿开。
羊奶真赶紧小跑跟上,到拐角下楼梯的时候,脖子突然一紧。
周秋白没下楼梯,就专门在这等他呢,缠紧脖子,拖回走廊。
“你干嘛,不是让我一块去吗?”羊奶真不明所以地推他。
周秋白顺势松开,严肃说:“一块吃饭可以,但是你不能再凶秋秋,给她摆脸色看,得会尊重人。”
“当然不会。”羊奶真现在简直是后悔万分,一想起来,就恨不能给当时的自己两巴掌。
见周秋白怀疑地盯着自己,他先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立誓道:“要是再有,我自己扇自己。”
周秋白吓一跳,急急忙忙拦住他打脸的手。
就是拦的有点晚,该打的巴掌已经打过了。
意识到装过头了,周秋白冷酷脸卸下,不自在地掩唇咳一声:“……倒也不用对自己这么狠。”
“那现在能下去了?”羊奶真试探又雀跃地问。
“能能能,走吧。”
周秋白和他一块下楼。
徐艺秋在宾馆门口等他们,听到脚步声回头,眼神触及到羊奶真,轻淡的情绪没变化,也没说什么,转身往路口走。
羊奶真却是悄摸松口气,当个隐形人小心跟在后面。
拐弯上大路,周秋白大步快走和她并排,“想吃什么饭?”
“馄饨吧。”来的时候虽然吃了晕车药,但徐艺秋还是担心会吐,中午饭就吃了几口,现在肚子饿得直想叫。
“那去那一家?”周秋白指着路边一家“馅多馄饨店”,牌子上印的馄饨图诱人极了,透过挂着汤汁的薄皮能看见里面粉粉的肉馅。
徐艺秋停脚望过去,牌子的馄饨好不好吃不知道,但那家馄饨店人挺多的。
她点点头,转头看一眼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的人,低声问:“他也一块?”
羊奶真听见,意识到她在楼下没给自己反应并不是因为提前知道,心一紧,提气凝神,竖起耳朵听。
周秋白说:“听你的,你要是不愿意,那就不一块。”
“没事,我都可以。”徐艺秋轻声说,不甚在意。
她在楼下看见他俩一起下来的时候就已经默许了,现在就是问一问,确定一下。
那六个字就是定心丸,羊奶真一瞬轻松,赶紧跟着他们过马路进店。
*
四处冒热气的馄饨店里,哪一桌都是热闹的交谈声,就后面贴墙的角落里,安静得只有牙齿切咬馄饨和吞咽的细微声音。
徐艺秋低头专心吃饭,两口一个小馄饨。
她不说话,态度不明,对面的羊奶真也不敢多说,怕哪一句又触到她的雷点,导致刚软化点的态度又成了冷冰冰的墙壁。
周秋白几口吃完一大碗馄饨,抬头,嗅着桌上宛如凝固的空气,小心地左看右看,品品嘴里的味儿,打破寂静问:“你们有没有觉得馅儿有点咸了?”
羊奶真快憋死了,忙不迭点头,“咸咸咸,快齁死我了。”
徐艺秋咽干净嘴里的饭,抬眼扫他。
羊奶真又迟疑找补:“……也没有那么夸张,确实有点咸。”
周秋白觉得有趣,一侧唇角微不可见地翘起。
徐艺秋有些无语,她就是听见他说话看一眼,又没有什么不满的责备。
周秋白问她:“秋秋,你觉得呢?”
“有点吧。”徐艺秋品了品嘴里残留的肉馅。
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住,他们年龄越来越大,吃饭口味重,她吃饭口味也不淡。
周秋白说:“那我去接几杯水?”
“好。”
“我去我去。”
徐艺秋刚应下,周秋白还没站起来,羊奶真已经自告奋勇起身,灵活躲开端饭的老板往饮水机那去了。
桌上就剩俩人,周秋白看着对面接着低头吃馄饨的徐艺秋,斟酌一会儿,认真问:“秋秋,你现在是不是还特别讨厌抵触他?”
“嗯?”徐艺秋嚼着抬头,等完全咽下去了才开口,也有了思考的时间。
“无所谓吧,反正不想多理。”
她对他的强烈抵触情绪可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但当时刻下的伤害不会消弭,偶尔想起来,那种害怕和丢人的尴尬还是会无孔不入地包围她,宛如情景再现。
一直延续,已经浸入骨头的不喜也不会消除。
周秋白点点头,心里对她的态度有了谱,去帮羊奶真端水。
第49章
第二天实验考试, 徐艺秋考场和周秋白羊奶真挨着,结束后三个人一块出去。
实验考试的人少,中途去了趟卫生间, 再出来的时候校园已经空空荡荡。
徐艺秋个低,走路慢,两个个高的慢悠悠跟在她身后两边。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 周秋白忽然看见一个穿青色长袖束腰长裙的女生站在路边树下,正踮着脚,翘首以盼地往门口瞅。
他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也看见他, 找到要找的人, 赵孙语激动地跳着挥手。
她想往里面冲,保安急急忙忙拦住不让进。
赵孙语不满意地朝周秋白撅嘴, 但双脚还是老老实实站在树下等他。
“孙语来了,我先出去。”周秋白给他俩说一声, 快速往门口跑。
中午太阳刺眼,徐艺秋原本垂眼看前路,听见声音抬头, 视野里正好是周秋白穿过伸缩门的米白色背影。
她转眸看向树荫下的赵孙语。
赵孙语看见周秋白跑过去, 仰脸笑着张开手臂, 等他出了门, 跑着跳进他怀里, 被周秋白托住抱起。
她高兴地咯咯笑。
眼睛被阳光刺得不舒服,徐艺秋收回视线, 和羊奶真一块往甘岁山等他们的地方走。
两秒后树下的笑声戛然而止, 赵孙语想起来周秋白腿上的伤, “呀”一声, 一脸慌张地从他身上下去,弯腰提起他左裤腿,“你腿怎么样,没被我累着吧?”
“没有没有,都快好了。”周秋白把左裤腿折到膝盖,露出已经结痂的伤口,“看,是不是快好了?”
赵孙语心疼地皱眉,伸手在褐色血痂上轻轻摸摸,站起来,低头自责叹气,“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车撞,我听见你差点被撞飞,都快吓死了。”
“哪能这么想,你还帮了我抓小偷了呢,给你看看我和警察叔叔拍的视频。”周秋白兴奋地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视频让她看。
另一边,三三两两站着的人满脸八卦地偷瞟树下的两人。
甘岁山看得差不多了,问徐艺秋:“那是周秋白女朋友?”
“还不是。”徐艺秋缓慢摇头。
说着还不是,但谁看都明白其中深意,甘岁山颇为羡慕地又看一眼,笑着“啧”一声,“还挺般配。”
徐艺秋笑笑,“嗯”一声,去不远处倚树站着,一分钟后,还是耐不住心底的挣扎,偏头往大门口的树下看——
赵孙语亮晶晶的眼里都是崇拜,粉红的嘴巴在狂吹彩虹屁,冰激凌一样冰甜的声音钻进大门口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周秋白又羞耻又受用,脸有点红,不过有可能是太阳晒的。
片刻后还是羞耻大于受用,也是时间差不多了,不能让其他人等他太久,周秋白抬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吹。
徐艺秋无声弯唇。
*
实验考试结束,学校对他们这批物竞生的教学任务算是阶段性完成,新招的高一竞赛生和高二二战生开始新一轮的学习。
几个人从省城回来,班里已经没了他们的位置,是进省队接着学竞赛,还是竞赛生涯到此止步老老实实准备高考,就看明天出来的最终成绩了。
徐艺秋没直接回教室上课,拿了资料回家自主学习,不想上着其他老师的课在下面写物理让他们感觉不被尊重,也是吊着神经学了大半年,终于告一段落,想回家休息休息。
晚上饱餐一顿,洗完澡,躺床上看了会儿书,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是被推门声吵醒的。
随即有脚步声进来,朱芳云担忧说:“还没醒。”
“就是累着了,没什么事。”徐宏水说。
“那也睡这么长时间,该醒了啊,睡太久对身体也不好。”
朱芳云往床头又走两步,徐艺秋感觉头顶有阴影覆盖,眼睛舒服了点,猛然睁开。
“啊!”朱芳云吓一大跳,正准备推她的手改拍她一巴掌,“臭丫头,早醒了啊,就知道吓我。”
徐艺秋曲起腿,活动着身体得逞笑,“刚睡醒。”
她揉揉眼,靠床头坐起来,看向期待盯着她的四只眼睛,“今天怎么这么殷勤喊我?”
朱芳云嘴唇动动,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屈肘捣身后的老伴儿。
徐宏水也不太好意思问。
徐艺秋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来回转,猜不透,“怎么了,什么话还推三阻四的,想问就问啊?”
朱芳云又捣捣徐宏水胸口,扭头眼神催促他。
“就是……你教练打你手机没人接,打家里来了……”徐宏水点到为止,下面就说不下去了。
“哦——”徐艺秋掩嘴打个长长的哈欠,“我知道了。”
她拿起放在床头桌上的手机,确实有三个甘岁山的未接来电。
还有两个周秋白的。
她没接电话,他又在q-q上给她发消息:「秋秋,成绩出来了,快快给甘教练打电话问成绩!」
徐艺秋坐在床上又打个哈欠,徐宏水出去给她倒水,喝完她睡到萎靡的精神才清醒点。
找到甘岁山的电话,给他拨过去。
甘教练主动给她打电话,周秋白也催她问成绩,徐艺秋就知道自己应该进省队了。
甘教练没给爷爷奶奶说,估计是想亲口告诉她。
结果她猜到了,甘岁山说的时候倒不怎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