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在11月3号。
早上起床刷牙的时候,徐艺秋右眼皮一直跳,脑子里不自觉就蹦出小区里爷爷奶奶们常说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虽然从小唯科学论,但也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何况有上次考试的突发意外做警钟。
周秋白被车撞到那一幕,每回梦到都能惊醒的程度,时时回想还是后怕得心脏狂跳。
不过也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或者是会考不好,提前给她个心理准备。
收拾完东西,下楼去餐厅吃饭的时候,眼皮就不跳了。
吃完早饭,大家伙一齐坐派来的车去考点。
徐艺秋自小参加了那么多场考试,都没这次这么没心里没底,一直在看之前记的错题集。
周秋白无聊,拿了一本她看过的翻一翻,也是查漏补缺,毕竟和他差不多大、全国擅长物理的都到这了,全国性的考试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总感觉准备的不够充分,他心里的底气也不足。
他俩看,坐在后面的羊奶真过来,试探着把手伸到徐艺秋的书包里,“我也想看……”
徐艺秋掀起眼皮瞥他一眼,没说话,点点下巴。
羊奶真一乐,飞快抽一本,捧着看去了。
周围人看见,哀叹一声跟周秋白怨念:“你还看啊,你水平够高了,本来我们压力就大,就别给我们制造压力了吧?”
“再看一会儿,我前两天跟班主任打电话,都夸下海口说拿个一等奖回去给他看看,要不你们也看看,临时抱抱佛脚,说不定就碰上刚看的这类题了呢。”周秋白说。
前两天知道该比赛了,李军发问他学得怎么样,又说自己教了十几年学,还没一个学生能拿物竞一等奖回去给他看看呢,明里暗里地激他。
他嘴比脑子快,也想让他高兴高兴,当即就拍板说一定拿回去让他看看。
李军发目的达成,乐呵呵地敦促他别跟以前似的,临到考试了又放松,再加把劲。
车在校门口附近停下,周秋白把书递还给徐艺秋,两个人顺着人流下车去校门口。
走到一半,徐艺秋听见羊奶真喊她的声音,想起来羊奶真还没把本子还给他,扭头去接。
然刚转身,后背突然被大力推了下,同时耳边爆出各种惊慌失措的尖叫声,离她三步远的羊奶真漂亮的丹凤眼忽然一紧,面色随之冷下,握住她伸过去接书的手,猛往身前拉,徐艺秋脚下一歪,撞进他怀里。
羊奶真环住她肩膀往后退两步,又一脚前迈,站到她身前挡住她。
徐艺秋这时候才有机会去看发生了什么,然而刚看见,心脏就缩成一团,失声大喊:“周秋白!”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个头发脏乱,衣服上满是泥污油垢,裤子破洞……脸上很脏,猜测年龄应该不大的男生,正目眦欲裂,手持尖刀往周秋白脸上捅。
周秋白举高手擒住他手腕,偏头侧身躲过刀尖,一脸茫然地急问:“兄弟,你谁啊?是不是找错人了?咱俩无冤无仇,你拿个刀捅我干什么?”
男生不说话,黑漆漆的眼珠盯着他像盯个死人,仿佛有着莫大的仇恨,奋力挣开他的桎梏,在他脸上、脖子、胳膊、胸膛腰腹……毫无章法地到处捅砍。
周秋白左躲右躲他手里的刀,找机会在不伤到他和自己的情况下抓住他手腕。
余光扫见徐艺秋和羊奶真想过来,疾声制止:“秋秋别过来!羊奶真你护好她!”
羊奶真拉住越过他上前徐艺秋,“别过去,你现在过去净帮倒忙。”
安抚好她,羊奶真正准备去帮周秋白,那男生却突然调转刀尖,对上刚才和周秋白走一块的徐艺秋,跑过去捅她。
羊奶真一惊,扯开徐艺秋,往男生肚子上猛踹一脚。
他不是周秋白,没那么高的道德要求,伤了就伤了。
男生摔倒在地,刀柄还牢牢抓在手里,周秋白趁此机会想去夺走他手上的刀,男生在他前面挥了两挥,他不敢再上前,男生眼睛瞪得凸起,爬起来,像是自暴自弃,或者找个发泄点,开始去砍周围背着书包看戏的选手。
嘴里喃喃念着:“砍死你们,都去死,让你们考试……”
周秋白吓得心脏高高揪起,顾不上自己会不会被砍伤,拽上男生右胳膊,掰着他的右手去抢他手心的刀。
男生却用空闲的左手去掐周秋白脖子,堵满黑泥的指甲陷进白净的皮肉里,往死里掐,周秋白自脖颈延伸到下颌和锁骨的青筋毕爆,胸腔剧烈起伏,呼吸不上来,皙白的脸憋得通红,松开他胳膊去掰他掐脖子的手。
滚着喉结,艰难出声:“兄弟……你真寻错人了……咱俩不认识……”
男生右手得了机会,抬手捅他的脸——
离脸仅两厘米的时候,被羊奶真阻止。
羊奶真从他身后攀紧他肩膀和胳膊,迫使他不能动。
男生左手一甩,周秋白四肢仿佛被抽了力气,撑不住地摔倒在地。
刀柄换到左手上,男生转身去捅羊奶真,刀尖在他脸前稍微晃了两下,还没捅上去,羊奶真就怕得赶紧松开箍着他胳膊的手,转而去扶地上的周秋白。
他俩互相配合,男生一个都伤不了,接着去考生堆里挥刀。
众人见自己有危险,匆忙往校门口跑,然而挤作一团反而更不容易进去,有黑衣保安看见意外,正艰难逆行往这里跑。
混乱的校门口,两种身影交错而过。
有人看热闹跑得慢,被男生得了机会,抓住肩膀,捅进去。
羊奶真拉开吓到尿裤子的那人。
“喂!”
同时迅速追上去的周秋白推开持刀男生,但他也被男生反手大力推一把,踉跄转身,后背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男生视野里。
持刀男生终于得了机会,赤红着眼,粗声低吼着,用尽全力挥刀,刀尖没入白色外套,顺着划下去,拉出一道从后脖颈到后腰的口子。
那一刹那,世界仿佛消音,周围的所有都成了慢镜头。
刀尖怎么划下去的,白色外套怎么裂开的,鲜血怎么迸出的,怎么一滴滴把白色外套染成血红色的。
但整个过程从发生到结束,不过几秒钟。
一直站在外围,紧张握着拳头的徐艺秋吓得停了呼吸,嘶声大喊:“周秋白!”
羊奶真震惊瞪大眼:“周秋白!”
再顾不上周秋白之前说的话,徐艺秋匆忙奔上去,扶上周秋白,让他缓慢倒在地上。
持刀男生见了血,有几秒的呆傻,像机器人拔掉电源,刹那卸了全身的力气,垂头塌肩,头恍惚地摇了摇,左手失力松开,“哐当”一声,锋利至极、依旧干净锃亮、没沾丝毫血珠的刀掉在地上。
羊奶真趁机擒住他手臂压上后腰,抬脚踹他右腿弯,按倒在地。
保安这时候也过来了,帮忙抓住。
徐艺秋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手指颤抖着在他满是鲜血的后背上碰一下,大冷天的,冰凉的指尖被温热的鲜血浸润,她却像是被冻到刺骨,指尖抖了抖,怕得不敢再碰。
那么长的一道口子,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
她哭着说:“周秋白,你怎么样?”
“有点疼……秋秋,打120……”周秋白趴在地上,脸色煞白,疼得直抽气。
“好好好,我打……”
徐艺秋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打120,因为紧张,她嘴一直颤着说不清话,周秋白接过去,三两句把地址说清楚,让他们赶紧派车过来。
挂了电话,周秋白在地上趴好,缩着肩胛骨挤压伤口,不至于伤口流血太快,看徐艺秋哭成个泪人了,扯唇笑一笑,“不用怕,我没多大事,就一点疼,也不怎么疼。”
“那么长的口子……”
周秋白自己看不见,但看她吓成这样,还有周围人惊恐的指指点点,也能猜到应该有点恐怖。
他说:“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伤到正点上,不然我还哪有……”喉间喘不上气,他深吸一口,接着说,“哪有精力跟你说话。笑一个,笑笑才好看。”
徐艺秋吓得心尖都在颤,不敢大口呼吸,就怕把他比纸还白的脸给吹过去了,结果他还有功夫在这逗她,鼻尖酸意上涌,眼泪掉得更多了,哽咽着轻斥他:“……你别说话了,留着点力气。”
保安和教练想送周秋白去医院,但又不敢乱动他,怕操作不当造成二次伤害,只好等救护车过来。
临近考试时间,门口只稀稀拉拉站了几个送考的教练和家长,周秋白催徐艺秋:“你赶紧进去,好好考,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就跟上回一样,上回就能及时回来,这回也可以。”
徐艺秋掉着泪珠子,“骗人,你说话没几回能信的。”
“谁说的?!”动作太大,他疼得“嘶”一声,趴好,掷地有声说,“大丈夫一言九鼎,我周秋白向来说话算话!要没时间了,你赶紧进去,到时候可得一块进国集的,别我去了,你没去,咱俩都是一路的,到时候留我一个人,我可不会饶了你。”
徐艺秋闷声流泪,也不说话。
周秋白叹口气,又不能凶,拿她没办法,抬头看看蹲她后面的羊奶真。
她不进去,催他也没用。
又叹口气。
他一个伤员,还得跟老父亲一样,操碎了心。
好在警车和救护车很快过来,警察把衣衫褴褛的男生带走,周秋白也被医护人员抬上车,他挥挥手,催促他俩快点进去,专心做题,认真考试,他没事,会和上次一样按时回来的。
徐艺秋想让他保证,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不浪费他被急救的时间,而且离他们进考场的时间也不多了,她不能再耽误羊奶真的时间,赶紧和他一起跟着教练进去。
第52章
三个小时整的考试时间, 徐艺秋感觉她都是飘过去的,脑子成了浆糊,装的都是周秋白的血搅成的鲜红色, 根本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全凭那么长时间的做题本能。
考完出来,羊奶真问她觉得怎么样。
徐艺秋摇摇头, 她什么都没记住。
掏出手机正想给周秋白打电话,刚滑开盖,手机就响了,周秋白掐着点打过来。
徐艺秋连忙点接听, 放耳边。
“考完了?考得怎么样?”他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很有精神头。
徐艺秋吊了三个小时的心落回去一半,甚至有点信他上救护车时说的话, 在人群里搜找他的身影,“你现在在哪?”
“我还在医院, 医生不让我动,没过去。”这句话说的有点虚。
“那你没考试?!”
“没啊,医生处理完你们已经开考了, 就算了。”这句话又说得无所谓。
徐艺秋除了震惊, 心里更多的是闷疼, 鼻子一酸, 泪珠子不要钱地往外掉, 再出口的声音就有了哭腔,“你在哪家医院, 我跟领队说一声去看你。”
周秋白一听她哭了, 有点无措, 本来还想着骗骗她不让过来, 嘴一秃噜,病房号都报出来了。
徐艺秋给领队打个电话请假。
领队知道这个事,他们考试的时候也去看过周秋白了,徐艺秋一说就同意了。
旁边,羊奶真凑上去说:“教练,我也去,我叫羊奶真。”
领队:“可以,记得早点回来,晚上查房。”
羊奶真忙不迭点头,“好好,知道,知道。”
挂了电话,徐艺秋看他:“你也去?”
“去嘛,总得去看看。”羊奶真担心她不愿意和自己一块,趁她不注意,拽走她手里的书包,大步向前。
走两步,扭头看她。
徐艺秋也没不高兴,就是有点意外,小步子跟上去,拿回她的书包。
羊奶真手一松,还给她了。
他们到病房的时候,周秋白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趴在床尾看电视。
里面还有一张病床,但没人,屋里就他自己。
徐艺秋把路上给他买的水果放桌上,羊奶真把床头桌拉周秋白前面,打包的饭放上去,离周秋白那张苍白的俊脸就十厘米。
他耸起鼻子嗅嗅,眼里一下放光,惊喜问:“买的什么饭?好香!”
“鸭血,多吃点补补。”
羊奶真食指挑起他的下巴,盯两秒,啧一声,“瞅瞅,失血都失的没人样了。”
“去!”周秋白动动下巴甩掉他的手,“刚觉得你好一回,又不当人了。”
徐艺秋打开塑料袋,问他:“想吃什么?”
“买的什么?”周秋白扭头看。
“苹果、橘子、香蕉、火龙果、芒果,都有。”
“橘子,吃橘子。”
徐艺秋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拿两个剥,“医生说你背上的伤怎么样?”
“小意思。”周秋白不在意,甚至是得意地动动肩膀,“我躲得快,不深,就是口子大,流的血多。”
“那不还是不能动。”羊奶真洗完手出来,嗤一声。
周秋白:“……”
他今天不想再跟他说话了,老拆台。
“能拿筷子吃饭吗?”徐艺秋剥好放打开的米饭盒内盖上,没盘子,就这一点干净地儿。
“没事,可以,帮忙把枕头拿过来垫我下面,趴着动作小一点。”周秋白朝身后床头的枕头上指。
徐艺秋拿过来,从中间折叠,垫他胸膛下面,周秋白压上去,这样趴着就舒服多了。
吃过饭,徐艺秋把东西收拾了,羊奶真拎着丢外面垃圾桶里。
没什么事,周秋白催他俩回去复习。
“不用,就剩下一场实验考试,早都准备好了。”羊奶真说,“一会儿你想干个什么,有人帮忙不是。”
提前看实验考场有个好处,凭上面摆放的仪器能猜出来考的是什么,提前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