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
两人的斗嘴被一道轻轻和和的“好”成功打断。
周秋白乐了。
陆长青臭脸,随口道:“那我改名,以后也跟你混。”
徐艺秋摇头,“不要。”
“为什么?”他一气,语气重几分,嘴里的酒气更浓。
徐艺秋这回没忍住皱了皱眉,“他好看。”
周秋白更乐了。
陆长青一拍桌子不服气,转而又笑道:“行,合着你们秋家人的合起伙来欺负外人是吧。”
血液里酒精作祟,他这一手没收住力道,声音大得好似房梁都顶起又砸回来,讲台上忽有一声怒吼:“陆长青!”吓得他精壮的都身子抖了抖。
班主任李军发来了。
他穿着灰色短袖,皮肤黄中带黑,额头有几道皱纹,头上的黑发看着像是染的,气吞山河的架势。
“你给我老实点,刚开学就不让人省心!”
陆长青和周秋白立刻端正坐好。
李军发没再理他俩,看了眼手里的分班名单,“大家都先停下手里的活,收拾收拾东西,一分钟后都出去,开始排位。”
没半分钟,班里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出去。
郭荣没收拾东西,直接站起来走了,徐艺秋抱着排位还坐这里的想法,也没收拾,跟着大部队出去。
她前面插的周秋白,周秋白前面是陆长青,他走到讲台前时李军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脸一怒,抬脚就朝他胯上踹过去,“你他妈还给我喝酒了!”
陆长青早有预感,灵活闪进第一排空位里。
他后面周秋白没躲开,手撑在走道两边的桌上稳住身体,硬生生挨了这一脚。
第6章
桌子被冲力摇得晃了晃,周秋白身体没动,只是在嘴里不满叫着:“哎呦疼死我了,老李你踹的时候看着点啊,别瞎蹬人,冤死了。”
李军发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下讲台摸他被踹到的胯,“对不住对不住,以为你们会和以前一样躲开,我没收力道。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周秋白自己揉了揉,“还行,骨头没事儿,就是这裤子……”他看着草绿裤子上黑乎乎的大脚印,欲言又止。
李军发笑骂一句:“脱了给我,我拿回去给你洗,臭小子。”
周秋白嘿嘿笑几声,“谢老李,麻烦了。”
李军发撤到讲台上让开路,让后面的学生出去,等人都走了,下讲台,到被他堵在第一排的陆长青胸膛上锤几拳,“喝了多少酒味儿这么冲。”
“不多,就半瓶。”
“半瓶还不多,脑子早晚给你烧毁。”
陆长青摇头,“就这么点不会,酒也有好处,特别是这大冷天,暖身体,浑身都是劲。信不信过两天的摸底考,我能考前三。”
“吹大话,快出去吧你。”
“嘿!”陆长青不满喊一声,往外走。
班里人都站到走廊上,挤得厉害,徐艺秋穿过人群,往外围别班前的空地上走。
脑袋被冷风包裹猛吹,她才从刚才的震撼和后怕中出来。
李军发明显是气着了,那一脚又猛又狠,要是周秋白躲开,直接就到她身上了,她没陆长青那样的灵敏度能躲开。
她在后面清楚看见,周秋白在那一脚上来之前,身子晃了下,明明能躲开,却又稳稳站住承受迎面而来的暴力。
徐艺秋转头看班级门口,天已经黑了,那里溢着教室内的白色余光,少年站在光里,踮脚揉着被踹到的胯,疼得直抽气,清俊的小脸都变形了。
好笑又心疼。
徐艺秋细数着认识以来他帮忙的次数,不算搬东西和挨踹这种大事情,只今晚帮她说话给她解围的次数都数不过来。
像刚才说话,她都分不清他是真的觉得有趣,还是在给她解围缓解尴尬。
跟个活菩萨似的。
周美人,周菩萨。
嘴里无声来回咀嚼着这六个字,徐艺秋不自觉弯了弯唇。
*
光源里,陆长青瞥了眼周秋白正揉动的细瘦胯骨,“还疼?”
“这真他妈疼。”周秋白咬着牙抽气,“要说踹人,还是老李会找地方,往讲台上一站,真是一踹一个准。”
“知道那你还不躲?”
“怎么躲啊,后面站的秋秋,我一躲开,那不全到她身上了,我骨头硬没事,她挨老李一脚,还不得喊救护车?”
陆长青拧眉,“你后面走的她?”
“嗯。”周秋白点头。
“不是郭荣吗?”
“郭荣早出去了。”
陆长青找一圈,把郭荣叫过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老师一说就出来了啊。”
“比我们还早?”
“嗯啊。”郭荣认真点头,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周秋白揉胯的手,“你怎么了?”
“没事,就挨一脚。”
郭荣正想问为什么,李军发站到门口开始拿着名单喊人,第一个就是周秋白,他进去找座位。
班里人少,排与排之间空隙大,坐哪都一样舒服,他没打算换位置,搬东西太麻烦,直接坐原位。
其他人也不想折腾,位置与之前也都大差不差。
到徐艺秋进去,周秋白和陆长青都坐原位,她之前的座位空着,犹豫了下要不要坐回去,毕竟陆长青身上的酒气太难闻,但又抵挡不住周秋白这个香饽饽,加上那个位置实在是坐习惯了,何况陆长青又不能天天喝酒……优劣立见,她慢慢走过去。
一会儿郭荣进班,他是最后一名,没了位置,也坐原位。
排完座位,李军发站讲台上往下扫一遍,刚开学,他对班里大多数学生还不怎么熟悉,“那先这么坐着,不调了,等回头有不合适的来找我。当然,被我发现有什么问题,我会直接给你们换位置。”
刚说完他就看见俩熟悉的,下讲台走过去,“陆长青周秋白,你们俩不能坐一块,给我分开。”
周秋白不愿意,“别啊老李。”
陆长青也反对,“为什么?”
“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从我进班到现在你们俩嘴停过了吗?还带着周围的学生一块说话。”
周秋白:“这不还没上课呢吗?”
李军发:“上课你们俩也不歇着。”
陆长青悠然谴责:“老李,你这就不讲理了,按成绩排位,你还夹杂私人感情,故意针对了啊。”
周秋白:“这学期还没开始呢,先通融通融,我们俩真上课说话了再调开也不迟是不是?”
陆长青:“对,给个机会啊。”
“给个屁的机会,别老拿话诓我,之前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不但自己闹,还带着班里同学一块乱,这学期我再信你们俩这张嘴,你师母一学期不让我吃肉。”
周秋白陆长青齐齐笑出声。
“各退一步,能坐前后桌,不能同桌,就这样,没得商量。”李军发往他们后面看一眼,“周秋白,你和后面的郭荣换个位。”
周秋白坐边上,后面就是郭荣,他往里面文文气气的徐艺秋身上瞅一眼,像条砧板上的鱼还想挣扎两下,“老李,你不怕我把人带坏了?”他强调,“一看就是认真学习的哦。”
李军发被他提醒,点了点徐艺秋的桌子问她:“你是不是叫徐艺秋?”
徐艺秋点头,“嗯。”
“之前的班主任是金秀秀金老师?”
“是金老师。”
“那就没问题了。”李军发挺了挺腰,感觉终于扳回一局,嘲笑周秋白,“人哪跟你这只泼猴似的,你带不坏,不过也老实点,别故意打扰她学习。”
安置好周秋白和陆长青,李军发看着徐艺秋安静秀气的样子,声音降三个调,比和周秋白陆长青说话温柔些,“好好学,有什么不会的去办公室问我,我办公室就在这一层,金老师跟我说过你,挺不错。要是周秋白打扰你,无视就行,或者直接去办公室找我。”
周秋白边收拾东西边朝后调笑,“呦,老李,免死金牌都出了。”
“话这么多,这学期你给我老实点。”李军发拍了下周秋白的头,“赶紧收拾东西。”
走之前,他又不放心地叮嘱陆长青,“那酒别喝了,再有一次,我给你爸打电话。”
陆长青特无语地看他,“就是我爸让我喝的。”
周围人听见,乐得不行。
“你们父子俩,真的是。”李军发摇摇头,赶紧溜了。
他一走,陆长青也开始收拾东西,和郭荣换位,坐周秋白前面。
郭荣有点怕他,他一提就立刻同意了。
座位已经排好,剩下就是呜呜啦啦搬书换位的闹声,徐艺秋不用动,他们仨互相递一递书,没几分钟就换好。
徐艺秋右手握着黑色中性笔,桌上摊着物理资料,看了几眼题,完全入不了脑。
她想让自己从那股躁动的喜悦中脱离出来,可身边人的存在感太强,那种原本萦绕在他身上阳光和活泼,好似在慢慢侵蚀她的领地,最终按着她的头转向他。
他可能是感觉冷了,把校服脱下来团成一团,和雪碧一块塞桌兜里,穿上扔在一边的青色羽绒服,又把之前放塑料箱子里的书都掏出来放桌上,六科书和资料垒的老高,收拾好,起身把箱子扔教室最后面的墙边。
徐艺秋看了眼她凳子后面,因为桌与桌之间的空隙够大,她直接把书箱放那,差不多把她后面的空都堵完了,他要是和她一样放后面,也会堵得没了下脚的地。
之前郭荣就是把箱子放后面,所以她进去的时候才让郭荣让一让。
但书放桌上,占了近2/3的桌面,胳膊都不能放好。
很快他回来坐下,长腿伸在桌下,占了大部分地方,要是桌下再放箱子,腿就只能委屈地蜷缩着。
周秋白见他都收拾好了,徐艺秋还往他这瞅,问她:“怎么了?”
徐艺秋斟酌了下,还是觉得该说。她眼神示意桌上那一摞书,“你要不要把箱子拿回来?书放桌上趴着太难受了。”
周秋白哦一声,明白她看的什么,不在意说:“没事,我不在班里睡觉。”
“那平时放书也不方便,空太小了。我不常出去,你把箱子放后面也没事。”
周秋白看她两秒,感觉她没一点要放弃的想法,甚至有种他不拿回来她就自己过去拿的固执,没办法,又把箱子拿回来装书。
等他又收拾好,凳子后面被长方体蓝色塑料箱子堵得严严实实,徐艺秋看着,感觉把她的心也塞得满满的。
她想:最起码和她坐一个桌,没委屈到他。
第7章
十分钟后李军发拿着一张A4纸过来让写座位表,看见陆长青和郭荣换了座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那么多。
下面传着纸写座位表,他在讲台上说:“现在选一下班长、团支书和学委,给五分钟时间,有想报名的来找我,没人的话我就直接点名了。”
尖子班的学生要么抓紧时间学习,像周秋白这类好动的除了学习就是抓紧每一分钟玩,谁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班级管理上,结果自然没人搭理他。
李军发见怪不怪,看着名单直接点了几个人出去商量,商量完了让他们回班一个个排队上讲台自我介绍一遍。
徐艺秋一道题做完之余,抬头看一眼讲台,记住谁担任的什么职位。
李军发是教物理的,看着成绩单点了全班物理成绩最差的学生做物理课代表,又说:“其他科的课代表各科老师自己会选,我就不找了,你们谁想做的话就积极点,去找老师毛遂自荐,别搁心里闷着不吭气。”
他话不多,没唠叨什么,事情处理完就走了。
*
刚开学,晚自习还没安排各科老师值班,都是上自习课。
才上课这么几分钟,徐艺秋还没适应周秋白的存在,紧张地端正坐姿,注意自己的仪态,想专心做题,又忍不住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能是好动,也可能是腿太长伸在桌下不舒服,他脚一会儿一动,最后终于找到个舒适的摆放方式,稳定下来。
他上课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做题,做题有时快有时慢,在演草纸上写步骤验算,书面很干净,一打铃下课就拉着陆长青去教室外的走廊放风,也不怕冷,和外班的几个男生凑一堆说话。
三节晚自习上完,一下课他就自己走,连陆长青也没等。
徐艺秋在楼梯口等一会儿闻歆,和她一块回宿舍。
刚碰面,闻歆就激动地抱上她脖子,“球球”“秋秋”地叫,比以前求她让抄作业的时候还亲热。
“秋秋,你真和周秋白一个班啊?”
天寒地冻,月光照着冰面,徐艺秋手揣在羽绒服暖兜里,佯装思考地歪头想一会儿,心里甜的像化了颗糖。
“我们排了位,还是同桌。”
“啊——”闻歆压着声音惊喜叫一声,抱着她的脖子跳着走,“真的假的?”
她温和偏淡的眉头轻轻扬起,“我还会骗你?”
闻歆两眼放光,“也就是说,以后我去找你就能看见他了?”
“你能来再讲。”
“肯定去啊。”
徐艺秋朝她投去“我还能信你吗”的眼神。
闻歆嘿嘿笑,“那能一样吗?之前是单纯去看他,现在是去找你,顺便看他,秋秋的魅力,无人能敌。”
徐艺秋无奈笑着闭了下眼,“今天嘴这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