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忍——鹿安茶
时间:2022-06-15 06:42:36

  鲁新还没说话,朱芳云就受不住地跑到电话前按开免提,叭叭一顿数落。怼完电话那头,她舒服地仰首。
  徐宏水和徐艺秋忍俊不禁。
  鲁新被这顿话训懵了,“妈,你怎么——”
  “什么我怎么?今天这话我就撂这了!选文选理秋秋自己做主,谁都别想当她的家。你们两口子一年也不回来两天,整的多了解秋秋似的,还想左右她的想法,我呸。”
  “妈,我们这不是想秋秋能考到北京,也把你和爸接过来……”
  “别妈妈妈的,我和你爸稀罕啊?我看今年过年你们两口子也别回来了,自己搁你们喜欢的北京过年算了,我们小三口在家还挺享福的。好了,挂了。”
  “啪”挂断电话,世界恢复清净,朱芳云拉着徐艺秋回桌上,把熬的红薯红豆米粥端给她,“瞧这手凉的,先喝两口暖暖。”
  朱芳云语重心长道:“她虽然是你妈,也不是她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她就凭那几个数字就能断定你擅长什么了,她回过几次家见过你几次面啊她就知道你喜欢什么了?跟着自己想法走,想选什么就选什么。”
  “对,不能只听你妈的,还得看你喜欢学什么,长大后想做什么。”徐宏水附和。
  “好。”徐艺秋点点头,朝朱芳云竖了竖大拇指,“奶奶真厉害。”
  朱芳云乐不可支。
  假期前五天,不少同学q.q或电话问她想选什么,他们有选文的有选理的,都是根据自己喜欢擅长的选。
  而徐艺秋的表,在第六天还是空白。
  细小的雪花从中午开始飘,下午闻歆过来找她玩,一进门就哈着冻得通红的手喊冷,径直往她卧室跑,一头钻进被窝。
  徐艺秋在客厅泡了热茶,让她捧着暖手。
  闻歆喝一小口,胃里有热气了,才觉得自己活过来,“秋秋,你打算选文选理?”
  徐艺秋把摆在桌上的空白表格递给她看,“不知道,还没填呢。你呢?”
  闻歆把杯子放床头柜上,在床上打滚,大字躺,一脸生无可恋。
  “我不想背书,想选理,可那个该死的马松说他要选理,我一想我选了理我们俩还有可能一班,烦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徐艺秋:“放宽心,那么多理科班,不一定能分一块。”
  “就怕那个‘不一定’。”
  “那没办法,只能听天命。”徐艺秋耸肩。
  闻歆欲哭无泪,“秋秋,你不知道他训练我那两个月多讨人厌,我实在不想和他再有一丝一毫碰到一块的机会。”
  “你想想是和一个你情感上讨厌但和你关系并不大的人一班痛苦,还是你选文以后接着每天背东西,考试写字写到手抽筋痛苦,况且分科后学校重新分班,能分到一块的几率很小。”
  徐艺秋从抽屉里翻出一枚硬币,“既然这么难选择,要不掷个硬币试试?”
  “不不不,不要,我才不要让一个冷冰冰的物体帮我做决定。”闻歆猛地站到床头抗拒,头摇成拨浪鼓。
  “也不是说一定得它做决定,就是看看你更倾向于哪一种,不过看你这反应……”徐艺秋把硬币放回去,莞尔道,“你心里已经有选择了。”
  闻歆看见她脸上的笑才反应过来她在逗自己,跪坐在床沿抱住她,“啊我的秋秋,我可爱死你了。”
  徐艺秋嫌弃地推她贴在胸前的脸,“过来找我就是抱怨一遍,吐吐苦水的是吧?”
  “那也不对。”闻歆上手碰了下,眯着眼嘿嘿笑,“我还想她们了。”
  “……”
  徐艺秋身体惊抖一下,捏住她再次靠近的咸猪手,“还来?你自己的……”
  她话还没说完,闻歆已经抱着自己躲在羽绒服下的宝贝滚走了,“我说错了,我是来看我的啾啾麻雀的,它们还在不在?”
  “把茶喝了,一会儿凉了。”
  徐艺秋边提醒她边到窗前把窗户拉开,瞬间冷风裹着雪沫冲一脸,她看着窗边那棵老槐树上坐着的巢,“还在,过来看不看?”
  “看!”
  闻歆一跳而起,捧着茶到窗边。
  徐艺秋住三楼,窗户外有棵四十多年的老槐树,又高又壮,枝杈繁茂,每年夏天如果不清理,甚至会捅破窗玻璃伸进房里。
  现在冬天没了叶子遮挡,筑在树杈里的鸟巢完全暴露在风雪中,她们一低头就能看清。
  闻歆扶着窗叹惋一声,“心疼我的啾啾宝贝。”
  *
  晚上,徐艺秋坐在桌边,看着这张分科表,在左上角工工整整写上名字,打对钩的时候,还是无从下笔。
  下午对闻歆说的头头是道,但选择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摊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多纠结多困难。
  她心里清楚妈妈说的不错,选文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理科她学着没文科轻松。
  但下笔的的时候,总能想起那沓书上那张表,那个黑色水笔打的大大对钩。
  想起小超市里他茫然转头望过来;阳光下和同伴笑意浓浓,放言什么衣服放他身上都得好看;篮球场内他肆意行礼,身姿优雅如白天鹅。
  想起那个冬日下午,他靠近时温和洗衣粉的味道,低头看她时,清澈体贴的目光。
  徐艺秋觉得她的脑神经快要被两种选择撕扯开了。
 
 
第4章 
  翌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七,雪一夜未停,越下越大,到徐艺秋出门,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徐艺秋穿上羽绒服裹上围巾,包成北极熊准备出门。
  徐宏水不放心这么大的雪,想和她一块去学校,徐艺秋严词拒绝:“你都说雪大了,万一你摔倒,我是送你去医院还是去学校,我年纪小摔一跤又没事。”
  “臭丫头,还嫌弃上我了。”
  徐艺秋在他身上扫一遍,稍稍歪头,模样温柔可爱,就是说话不客气:“怎么不嫌弃,你年纪这么大,骨头都酥了,摔一跤残半年。”
  “哼,那你自己去。”徐宏水佯装生气别过身。
  徐艺秋戴上毛茸手套,走了。
  因为交了表就能走,学校人不多,徐艺秋进班时只有金秀秀坐在讲台上,桌上放了一叠分科表。
  看到徐艺秋进来,金秀秀吟吟笑,“艺秋来了。”
  “老师好。”
  徐艺秋点点头,掏出口袋里折的工整的分科表,递过去。
  金秀秀的笑在看见表上“理”字前的对钩时消下去,拧眉不解她,“怎么回事,艺秋,你要选理?”
  “嗯。”徐艺秋后退两步,敛了敛眼皮低头,不太敢直视她强势的目光。
  “怎么能选理呢,你应该比我还了解你的情况,就算你物理可以,但化学生物都不太行,政史地才是你的强项,选文更能发挥你的优势冲刺清华北大,选理很大可能会埋没你的能力。”
  “而且分科之后我会带文科重点班,你还能跟着我。”金秀秀语气放缓,循循善诱,“艺秋,你不想跟着我吗?”
  “我当然想跟着老师,只不过我以后想学的专业在理科。所以……老师对不起。”她歉意鞠躬,愧对秀秀这一年半的悉心栽培。
  “这样啊……”
  她意已决,金秀秀无奈收起分科表,但不死心说:“那好吧,我们文科只能损失你这员大将了。回头有什么不合适,想再换文科,记得来找老师。”
  “好,谢谢老师。”
  从教学楼出来,徐艺秋觉得手套不暖和,挂在脖子两侧,手揣进羽绒服口袋里,踩着厚厚的雪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拐弯换上出校门那条大路时,前面路边忽然出现一男一女。
  周秋白和一个很漂亮可爱的女生。
  冰天雪地里,他们在打雪仗,看着雪球很大,投的力道很猛,谁也不让谁,但女生黑色羽绒服上基本没沾雪沫,周秋白白色羽绒服上到处是打散的雪球。
  “接着。”女生又一个雪球投过去,直直砸向周秋白脸上,他皮肤白,一下就红了。
  他捂着脸蹲下-身,女生欢快的笑声停下,紧张跑过去,“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她想抬起他的脸看看,周秋白在她手伸过来的时候,猛一下出手挠她腰窝。
  女生又气又恼拍他,被挠得咯咯笑。
  银装素裹的校园,徐艺秋不知道站那看了多久,脸冻到失了知觉,直到他们注意到不远处站个人,往这看,她才回过神,礼貌温笑一下,抬脚往前走。
  但这条路因为走的人多,积雪已经压成了脏兮兮的雪冰,滑得厉害,她又因为站的时间太长,脚麻冷到失去知觉,抬起的左脚一步没踩好,眼看着就要狼狈摔雪上。她手揣在兜里,也根本来不及掏出来撑住。
  当着他们面摔雪里丢人事小,胳膊骨折了才事大。
  千钧一发之际,徐艺秋后领被一股大力捞住,脖子被勒得不能呼吸,旋即整个人被拉起来站好。
  那人刚松手,她就赶紧蹲到雪地里揉着喉咙大口呼吸,气还没喘过来,喉咙又被冷风灌得发疼。
  她仰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她后面救她的陆长青,声音有些微哑:“谢谢。”
  “举手之劳。”他手揣回兜里,淡声说。
  周秋白和女生急忙跑过来,“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徐艺秋摇头,又捏了捏喉咙,咽口口水润喉。
  “是不是勒到喉咙了?”女生问完,锤了下陆长青肩膀,“我说你怎么回事,哪有你这样救人的!”
  陆长青皱眉,没搭理她,对徐艺秋说:“是不是脚麻了,去那边坐着休息休息。”
  “刚才有点冻到了,现在好多了。”
  徐艺秋站起来,走两步证明自己没事,和他们道别离开。
  出了校门上公交车,确定他们看不到,她紧绷的身体才敢松懈下来。
  她回忆着,黑衣女生除了和周秋白闹,也和陆长青闹了,应该不是她一开始想的那样……
  一路纠纠结结,各种设想,不论信不信,在下车前,她找了最让自己喜欢的结论来结束这个猜测。
  回到家快十一点半,午饭已经做上,徐艺秋一推门就闻见一股四溢的肉香。
  “秋秋回来了?”朱芳云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视线在徐艺秋身后来回找,“老头子呢?他不是说去接你吗?”
  徐艺秋疑惑一秒,摇头说:“没接啊,雪停了,爷爷在楼下下棋呢。”
  “嘿这老头子,净给我找借口,该吃饭了也不回来。”
  朱芳云解开围裙,和锅铲子一块递给她,“看着锅里的排骨,我下去把谎话连篇的老头子逮上来。”
  朱芳云风风火火出门,徐艺秋勾唇,得意笑着进厨房洗手。
  没一会儿,就听见徐宏水被拽着耳朵“哎呦哎呦”回来的声音。
  徐艺秋钻出厨房看戏,徐宏水找到救星般,双手伸向她求救:“秋秋快给你奶奶说,爷爷是不是去接你了,回来才去下棋的。”
  朱芳云拽耳朵的力道加大,“还死不承认。”
  “没啊。”徐艺秋笑得幸灾乐祸,“我自己坐公交车回来的,到楼下才看见爷爷。”
  她刚说完,徐宏水就受不住地哀嚎,“疼疼……哎呦,芳云我错了,轻点轻点,要坏了要坏了。芳云,云云!”
  *
  徐爸徐广深徐妈鲁新是在大年初一那天傍晚回来的。
  一进门就直奔徐艺秋卧室,鲁新问她:“秋秋,你选的文还是理?”
  “理。”彼时她正坐在书桌前写寒假作业,对她的突然进门吓了一跳。
  鲁新憋了这么多天,一听就炸了,“选的理?!我不是说了希望你选文吗?你不了解自己的情况吗?选文你才有可能考清华,选理你能上什么学校??复旦还是上交?你统统都上不了,我们供你这么多年有什么用!”
  她从包里掏出诺基亚滑盖手机,找到金秀秀的电话拨过去,三两步递到徐艺秋面前,“给老师说你选错了,要换成文科,快点。”
  徐艺秋接过来,就在鲁新以为她妥协,怀疑她这么倔的性格怎么会轻易妥协的时候,徐艺秋把电话挂了。
  她挂了。
  鲁新原本只是鞭炮上一个小炮的火气瞬间编成一整盘鞭炮,炸得噼里啪啦响。
  “徐艺秋!”
  徐艺秋吓得身体抖了抖,脸色稍白,想跑,但鲁新在她面前挡的严严实实,自知跑不掉,又没动,把手机又递还给她。
  这显然又在鲁新头上加一把火,她右手猛举起——
  “徐艺秋!我是你妈,我的话你就这么当耳旁风,还敢给我唱反调?!”
  不过没等她右手落下去,闻讯赶来的朱芳云已经拽下去。
  “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打孩子?在外面一年长本事了是吧,还敢打我孙女,徐广深你可看看你媳妇儿吧。”
  朱芳云边数落边往外推他们,“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别乱进秋秋房间!”
  “不把我的话当话,一回来就找事儿,我看你们是想气死我老婆子,想让秋秋换文科,先把我逼死吧,我在一天,就不让你们乱做秋秋的主。”
  徐广深叹口气,苦口婆心道:“妈,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为了秋秋好啊,她理科没文科擅长,选文才有出路。”
  “别拿‘对她好’这句话搪塞我,我以前说让你当老师是为你好你怎么不听啊?你们统共在家待过几天,孩子刚满月就扔给我和你爸看,发烧到三十九度连个电话都打不通,好不容易打通了,一听说好了,你们啪就把电话挂了,这么多年你们管过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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