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忍——鹿安茶
时间:2022-06-15 06:42:36

  “周秋白,是在31班。”
  马松头伸过去好奇,“谁在31班?徐艺秋不是第一名吗,还有哪个第一名?31班第一名?”
  闻歆觑他一眼,没工夫搭理,视线直落落在篮球场后面,看见什么,兴奋地晃动徐艺秋手腕,“来了来了,他来了。”
  马松跟着眺向31班队伍尾巴,“谁来了?”
  这注定是个没人解答的问题。
  一千多平的篮球场内热闹非凡,因为有学生会检查仪容仪表,每个人都穿了校服,徐艺秋努力装作不在意地看过去,隔着绿铁网,还是一眼看见站在尾巴尖的周秋白。
  天凉,他外面罩了校服外套,拉链敞开,头发长了点,身体依旧很瘦,刚站稳,后面有寸头男生想偷袭,他一个闪头灵活躲开,抬脚踹回去,嘴里笑骂着,玩闹成一团,氛围轻快。
  两分钟后一场架显出胜负结束,他班女生齐齐鼓掌。
  “周美人好帅。”
  “又帅又酷。”
  周秋白摆手势示意低调安静,下一秒踮脚后撤,双腿交叉,同时划展手臂,弯腰,行了个优雅的芭蕾舞谢幕动作,完全把篮球场当成他表演的舞台,最后发表讲话,“感谢观赏。”
  女生嘻嘻笑,“谢周美人表演。”同时责备那个偷袭他的男生,“陆长青你怎么回事,干嘛老欺负我们周美人。”
  “错了错了。”陆长青拍干净身上的土,歪着身子搭周秋白身上,啧一声,“什么情况啊,两个人表演,我不被夸,还得挨训是吧?”
  他摸了下棱角分明的脸,故作疑惑,“关键我长得也不差啊。”
  女生集体嫌弃:“咦——”
  陆长青也不在意,等女生都转回去,他趁周秋白不备,迅速勾过脖子勒着,小声威胁,“再给我卖帅耍乖试试。”
  周秋白骨血里的战斗因子被激活,挑唇一笑,“试试就试试。”
  话落,他扣住陆长青手腕,反手一拧,就逼得陆长青松了手,快速转身面对面,抬起他小臂压上喉咙,迫使陆长青仰颌,推着就往绿铁网上贴。
  走两步,陆长青缓过劲,脚尖绊上他小腿,两人原地又缠打成一团。
  “干什么!干什么呢?!周秋白陆长青,快给我住手!松开!”班主任李军发看见,上前喝止,“班里打也就算了,到外面也打,丢不丢人。”
  两人极有默契地迅速松开,一人站李军发一边,捏着他肩膀按摩放松。
  周秋白:“不要太在意,老李。”
  陆长青:“多大点事。”
  周秋白:“周围都是人,遮得严严实实,没人注意。”
  陆长青:“你过来之前能看见?”
  周秋白替李军发答:“那肯定不能啊。”
  ……
  他俩一人一句说相声似的,没一会儿就把人连哄带骗地推走了。
  闻歆看得目瞪口呆,“我要是有这技能和秀秀打成一片,还用得着看见秀秀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就你这胆子,给你技能你也躲着走。”徐艺秋笑意渐深,也不知道是笑她,还是笑那两人。
  想起金秀秀严肃到几乎不近人情的包公脸,闻歆怕怕点头,“也是。”
  马松秉持越挫越勇精神,好奇问:“你们认识那俩人?”
  “我们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我们。”
  闻歆眼睛还落在31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是马松在问,翻个白眼,“关你屁事,闲事莫管。”
  广播体操前奏响起,杂乱的操场三秒内井然有序。
  徐艺秋收回视线,活动两下关节,站直身体,边回忆上体育课时老师教的,边跟着广播做操。
  第一遍结束,做第二遍时,她忍不住转头往后看,周秋白身形那样优良,做的动作也像之前行谢幕礼时标准,表情认真,一举一动都带着撩人的心动。
  *
  即便站后排,闻歆也没躲过金秀秀来回走动的火眼金睛,课间操一结束就被叫走训话。
  她一回班就炸了,“体育老师怎么这样?他怎么能推卸责任?觉得我四肢不协调就不教了呢?!就放弃了呢?!怎么能就这样把我推给体育课代表呢?!”
  徐艺秋正低头算物理题,一心二用随口回她:“你不是觉得体育老师长得特别凶害怕他么?他不教不正好。”
  “那也不能让体育课代表教啊。”
  “她怎么了?你想让谁教?”
  “你啊。”闻歆动作轻柔地抱上徐艺秋胳膊,头贴她瘦软的肩膀上,一脸甜蜜,“我觉得秋秋做的就挺好。”
  “我可以,你跟秀秀说了吗?”胳膊受限,徐艺秋放下笔,和她说话。
  闻歆气得松开她,哼哼,“秀秀说我平时够耽误你学习了,非常严厉地拒绝了。”
  徐艺秋被她反应逗笑,“那没办法,只能让体育课代表了。”
  “他那么烦人,我才不想让他教。”
  徐艺秋疑惑,“她烦人?体育课代表不是白雨吗,你和她玩的挺好啊。”
  “今年换人啦秋秋。”闻歆噘嘴,手指捣捣她软乎乎的脸颊,“开学就换了,这都不清楚,就知道学习,我的大学霸。”
  “换谁了?”
  闻歆咬牙切齿,“马松!”
  “……”徐艺秋点头,“嗯……祝你好运。”
  闻歆:“……”
  呜呜呜呜呜——
  徐艺秋正准备怜爱地摸摸她的头,闻歆已经迅速从悲伤中自愈,“我决定了,为了弥补我被马松训练的不开心,以后每天都去楼上找呃……那个谁……那个秋……”
  闻歆卡壳,“那个第一名叫什么秋来着?”
  徐艺秋二度无奈,“周秋白。”
  “对,就是他,以后每天上楼去找周秋白调节我受伤的心灵。”闻歆难姐难妹的和她十指紧握,“秋秋陪着我。”
  徐艺秋一愣,想起周秋白在篮球场的身影,心底微动,不过在闻歆提着气等她答应的时候,无情推开了她的手,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不去。”
  “为什么啊?你不是说他长得符合你的审美吗?”闻歆抱上她,扭着身子不满意。
  “下周月考,你复习完了么?而且上三楼你都嫌累,还想天天爬四楼,你先自己坚持一个星期,我再考虑和不和你一块去。”
  “秋秋怎么能这样看我,这回我一定要让你刮目相看。”闻歆握拳接下挑战。
  徐艺秋不置可否一笑,提笔接着做题。
  然而再看着刚才写到一半的题,完全没了思路,脑中被闻歆唤出来的身影挥散不去,演草纸上列满的式子都变成了他青春洋溢的笑脸、他矫健活跃的样子。
  徐艺秋闭眼晃了晃头,觉得自己简直着了魔了。
  *
  一天后,闻歆挑战——卒。
 
 
第3章 
  虽然没能每天上楼一睹周美人的那堪比卫玠的清隽相貌,但除了下雨周末和放假,此后每天闻歆都能拉着徐艺秋在操场上看见他鲜活的身影。
  润物无声,即便徐艺秋没有刻意去记,还是知道他哪天因为入秋剪了头发,阳光青涩的样子多了抹爽利,更显蓬勃朝气,猜测他应该有五双鞋,一天一换,很爱干净。
  知道他心态一级棒,丝毫不会受成绩影响,即便考差了也和那个陆长青笑闹,在班里女生面前耍帅。
  是的,他会考差。
  徐艺秋发现他成绩非常不稳定,这回考第一,下回就能去二十名开外的地方,再下回又重归榜首。
  总之在前排蹲蹲就想去后排混混,庙堂江湖都想掺一脚。
  就在她像个偷窥者一样过了两个多月,元洲的隆冬到了。
  一场大雪,宣告他们的课间操结束。
  直到放假,徐艺秋都没能再见周秋白一面。但学校在放假前一天把期末成绩公布出来了。
  周秋白从上次的第十三名考回全校第一。
  这也意味着徐艺秋名次进不去前十,甚至她又退了一步,第十二名。
  高二下学期再开学要文理分科,学校要求放假离开之前把教室和宿舍的东西都搬走,同时发了一张分科表,给一周时间考虑,一周后来学校交齐。
  徐艺秋父母都在北京工作,她自小跟着爷爷奶奶,一双老人都年过古稀,徐艺秋想让他们在校外等着自己搬,但老两口疼孙女,仗着身体硬朗,非要跟着去教室搬,还专门拣最重的书箱。
  老人执拗,徐艺秋争不过,而且她书多,足足装了三个书箱,最后只好妥协,她挑个最重的,三个人一人抱一个出教室。
  到楼梯口时,意外撞上下楼梯的周秋白和陆长青几人。
  周秋白一步两梯下来,“爷爷奶奶怎么抱这么重的箱子,要不要我们帮忙抱下去?”
  “不用,没多沉,我们自己能抱,你们赶紧下去吧。”徐爷爷让开楼梯口。
  “都是同学,帮个忙也没什么。”陆长青上手接住徐奶奶的书箱,许东接住徐爷爷的。
  到周秋白,他把手里一小沓书放走廊上,接过徐艺秋的箱子,“同学我给你抱,你帮我拿着那几本书。”
  他过来得突然又迅速,徐艺秋像是愣住了,又像是没愣住,她松手把箱子给他,温声说了“谢谢”,却停在原地没动。
  那瞬间的靠近,近到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两手长的纸箱距离,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暖暖洗衣粉的味道,能看清他又长又密的睫毛,清澈透亮的琥珀色眼睛,近到她心脏从没有这一刻像小时候放在嘴里吃的跳跳糖。
  周秋白的声音唤回她思绪,“同学怎么了?走啊,麻烦帮忙拿着我的书。”
  “哦好。”徐艺秋弯身去捡书,在看见书上放的那张分科表时多瞄了两眼。
  在“文”和“理”前的小方块上,“理”字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对钩。
  他选的理。
  *
  几个男生把三箱书送到校外的红色电动三轮车上,摆手和他们再见。
  徐艺秋坐上车,望着那道和自己反方向走的绿白背影,踩着松快的脚步,淹进人海。
  奶奶朱芳云也看着感叹:“这几个小伙子不错,还帮我们搬东西。”
  “是怪好的。”爷爷徐宏水两腿岔开坐在前面,拧动把手开车,花白头发被寒风带起,整个一飒爽。
  朱芳云没给他的附和一点好脸色,“允许你说话了吗?来这么晚接孙女,还有脸说话。”
  徐宏水噤声不言。
  朱芳云转头问徐艺秋:“知道他们是哪班的不知道?”
  “31班,在我班楼上。”
  “那知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家在哪?”
  徐艺秋扶额,“我哪知道啊,奶奶你查户口呢。”
  “这不是除了闻歆没见你再交过其他朋友嘛,我瞧着人还不错,以后有机会你喊回家吃饭。”
  “知道啦。”徐艺秋无奈应下。
  *
  他们住的小区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徐爷爷在元洲三高做教职工时分的房,墙皮早就剥落,楼层破旧,铁栏大门上世纪末已经下岗,徐宏水直接把车开到楼梯口。
  附近有坐在树下晒太阳下棋的老伙计打招呼:“老徐回来了?”
  “诶,回来了。”
  徐艺秋下车,有老人过来摸着她的头问:“丫头放假了?”
  “放假了米爷爷。”
  “放假了好,放假歇歇,今年高二了吧,是不是该分科了,打算选文选理?”
  这个上了年岁的小区住的老人基本都是元洲三高的退休老教师,对学校的规制再熟悉不过。
  徐艺秋摇摇头,“还没想好。”
  徐宏水不客气挥手,“老米,先别问我们秋秋选文选理了,帮忙把东西搬上去。”
  朱芳云拿着钥匙上楼开门,徐宏水又去树下找了几个人帮忙搬东西,徐艺秋抱着剩下的两个小物件跟上楼。
  树下有人喊,“老徐一会儿记得下来杀一盘啊。”
  徐宏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楼道里传出来,“一定一定。”
  *
  晚上八点,徐艺秋正坐在桌上吃饭,客厅长条柜上的老式电话准时响起。
  徐艺秋坐着不动,徐宏水看她一眼,“秋秋,应该是你妈,去吧。”
  又过了一会儿,等电话“嘟——”到最后,她吃完最后一口馍,磨磨蹭蹭去客厅。
  “秋秋,吃过饭没有?”徐妈妈鲁新贴心问她。
  一样的开场白,徐艺秋的回答也和从前一样,“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啊,那妈妈给你说个事。”
  “你讲。”
  “你班主任说高二下学期就要文理分科了,你是打算选文还是选理?”
  徐艺秋没出声,等她接着说。
  “依我和你爸研究啊,选文更适合你,你成绩一直提不上去,甚至这半学期还倒退,就是因为你擅长文科类,理科你不擅长,对数字不敏感,就算一直学一直刷题也提不上去。”
  “要是选文,以你的成绩,再冲冲说不定能拿第一,更容易考上清华来北京上学,所以啊,爸爸妈妈希望你能——”
  “希望希望希望,你们俩就知道希望秋秋这希望秋秋那的,想学文怎么不自己去学啊,哪回秋秋回家都掐着点打电话,生怕我们带她出去玩,滚八百多里远也挡不住你们想管控秋秋的那只手那张嘴。选文选理这种能决定她这辈子生活的事儿也要做主,管这么多你们是想管她一辈子还是想怎么着,咋滴,你们能活一二百年,能给秋秋养老送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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