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忍——鹿安茶
时间:2022-06-15 06:42:36

  羊奶真意外,“今晚有烟花?”
  “有的。”服务员一指徐艺秋看的方向,“那个地方是省城最大的游乐场,每周五晚七点都会放烟花,持续十分钟,非常绚丽,二位来的真是时候。”
  羊奶真有点高兴,让服务员把菜单给对面,让徐艺秋先点。
  她没犹豫就接过来了,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点单。
  差不多五厘米厚的相册菜单,徐艺秋一页页快速翻过去,记住价格最低,只有三位数的菜,从中选几道合适的。
  选完就还给服务员,不容反驳说:“就这些了,去让厨师做吧。”不打算让羊奶真碰。
  奈何对面是个想表现的,“哎——”声叫停服务员,手心朝上一抬,服务员人精似的赶紧递给他,巧嘴一张,开始推销他们家几道特色(贵)菜。
  羊奶真感觉对面脸色有点难看,小心说:“你就点了五道,不太够,我再点几个。”让你多吃点。
  他把服务员推荐的几款都点了一遍,又自己加几道,大手合上菜单,“先就这些吧。”
  服务员满脸堆笑地走了。
  徐艺秋对这几道菜隐约有点印象,都是四位数打底的。
  她抬眼望向对面。
  现在看羊奶真,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小冤种。
 
 
第55章 
  菜点的多, 又多是荤腥,即便做得色香味俱全,徐艺秋的小鸟胃也只吃了1/5, 最后是羊奶真收拾残局。
  肉吃多了腻得慌,已经点了这么多菜,徐艺秋破罐子破摔, 又让上了两杯酸奶解腻。
  她喝了几口,胃里舒服点了,跟还在吃的羊奶真说一声,起身去卫生间。
  从隔间出来, 洗干净手, 抽张纸擦干,掏出手机给她爸打电话。
  她爸估计在忙, 响到机械音提示也没接通。
  挂了,又给她妈打过去, 这个刚响一声就通了。
  徐艺秋开门见山:“妈,给我转过来点钱。”
  “前两天不是还说不缺吗?”鲁新笑,“又缺了?”
  “是不缺……”徐艺秋低头, 脚尖踢着光滑透亮的大理石地板, 叹气, “这不是碰上个傻缺, 一顿饭花三四万, 我就剩五千,不够用。”
  鲁新吃惊:“去哪吃的花这么多, 别被骗了。”
  “高档饭店, 被骗倒没有, 就是饭贵。”
  “怎么去那吃了?”
  徐艺秋连连叹气, “一言难尽,你先给我转钱吧。”
  “得过一会儿,小区旁边那家银行的ATM机坏了,我开车去远一点的大银行。”
  “好,我爸呢,还没下班?我刚才给他打电话没人接。”
  “在银行加班呢。”
  “嗯,你快点啊。”
  “现在就去了。”
  挂了电话,徐艺秋回去,这一会儿饭店又来几波人,看衣服就非富即贵,她小心避开,坐到位上。
  羊奶真风卷残云,已经快吃完了。
  徐艺秋又喝几口酸奶,感觉原本安静的就餐环境响起细微的嘈杂声,转头去看,对面羊奶真提醒她:“徐艺秋,看窗外。”
  徐艺秋原本看向里面顾客的头又180°扭向窗外。
  墨蓝色的夜空下是化成星点的霓虹灯,而霓虹灯上方,正源源不断炸开绚烂多姿的烟火。
  空中的烟花刚刚像朵花一样盛开,尚未彻底衰败,下面就有新的烟花升起,跟着炸开,此败彼开,覆盖整个游乐场的上空,璀璨夺目,光芒万丈,照亮整个夜空,看得人目不暇接。
  因为是游乐场的烟火盛宴,烟花为了迎合情侣和小朋友的喜欢,有的炸开后是适合求爱的浪漫形态,有的炸开后是炫酷可爱的卡通人物。
  饭店楼层高,玻璃窗厚重隔音,只能看见烟花一簇簇炸开,听不见声音。
  但再漂亮,看多了也觉得没意思了,徐艺秋寥寥无趣,羊奶真却满心满眼都丢到了窗外,搁在桌上的手还摩挲着,像是在想东西。
  一会儿,他又转头偷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徐艺秋低头咬着吸管喝酸奶,没理。
  盘子里留的还有菜,她没催,掏出手机等放羊村合集和懒羊羊独照烟花的时候,拍几个照片,彩信发给闻歆。
  没半分钟,羊奶真也不看了,觉得时机还不够,歇了心思,继续埋头吃饭。
  他苦着脸问:“你真一点不吃了?”
  “不吃了,我吃饭少,你努力。”徐艺秋唇角带笑。
  其实一盘菜没多少东西,就是点的多。
  在她的殷切鼓励下,羊奶真努力咽下最后一头鲍鱼,抽走酸奶杯中的吸管,吨吨吨几口喝完,又倒温茶喝。
  怕水占胃,他吃的时候一口都没喝,渴死了。
  吃完坐一会儿,见她没起身的想法,羊奶真问:“现在走不走?”
  徐艺秋看一眼手机,钱还没转过来,问他:“你结账了吗?”
  “结过了,你刚才去卫生间的时候。”
  “票呢?”
  意外她会要,羊奶真愣了下,不太情愿地把之前随便塞进兜里的一团发-票掏出来,脸上尴尬,把票放桌上,用掌心压一压,展平递给她。
  徐艺秋看一眼上面的价格记下来,还给他。
  她没说要干嘛,羊奶真不明所以地挠了下头,没多嘴问,又装回去。
  出了暖烘烘的商场大楼,夜晚的寒风瞬间无孔不入地钻进身体里。
  因为去宁波,徐艺秋没穿羽绒服,穿的是件浅绿色毛呢外套,冷了就在里面加衣服,刚从宁波回来,她还没来得及加衣服,冻得打了个寒颤,原本挂在左肩上的书包拿下来抱在怀里,暖和。
  羊奶真来个电话,徐艺秋去路边打车。
  天冷,车也不好打,等了两分钟才招停一辆,她立刻拉开车门钻进去,暖气烘烤身体,舒服不少。
  羊奶真打着电话进来。
  司机问去哪,徐艺秋说:“找家平价宾馆。”
  羊奶真:“去福东路洲际酒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徐艺秋又惊又怒又不可思议,转头,她是真的不能忍了,“你要干嘛?!”
  “我……去酒店啊。”羊奶真还在打电话,对着手机说一句“我们一会儿就到”,赶紧挂了,解释说,“我爸这两天在那住,他刚才给我打电话问我到哪了,让我们过去。”
  徐艺秋冷着脸不想和他说话,对司机说:“师傅,找个就近的宾馆把我放下就行,送这位少爷去洲际酒店。”
  羊奶真急了,“哎——我爸让我们俩都过去。”
  “替我跟叔叔说声抱歉,我有事就不过去了。”她面无表情掏出手机,“顺便把你卡号给我说一下,一会儿我把吃饭的钱转给你。”
  “不用,说了我请你的,去酒店也是请你的。”
  徐艺秋:“还没熟到能花这么多钱请客的份上。”
  她眼角下压,红唇紧抿,声音不带起伏,因着声线的缘故,依旧是轻轻软软的,不刺耳,但这回羊奶真也听明白了,就是生气的讽刺。
  心脏直往下沉,他又把关系搞砸了。
  车在一家宾馆门口停下。
  徐艺秋看了眼前面的计时器,付钱下车。
  羊奶真紧跟着她下去。
  手机短信提示铃响起,徐艺秋看了眼信息,钱来了。
  转一圈,看街对面有家自助银行,她喊一声:“羊奶真。”
  他立刻应声:“哎。”
  “过来。”
  徐艺秋到黑暗中亮着刺眼屏幕的ATM机前,卡插进去,问他:“你卡号多少?”
  羊奶真意识到她要干嘛,背对着她,闭紧嘴巴不说话。
  他不说也行,徐艺秋记得饭钱是多少,取两万三现金出来,放到他怀里,“给你了,再见。”
  羊奶真不要,还给她,“都说了我请你。”
  徐艺秋抱紧书包不接,冷眼睨他,“不用你请客,收着。”
  路边的灯光照射范围小,到这已经没什么亮光,她那双清冷斜睨的眼倒是闪着光光点点,不过都是刀光剑影,和周身的寒风不相上下。
  羊奶真蓦地想到他凶她那天,她也是这么冰冷淡漠,又携着点傲气。
  他默默把钱揣到兜里。
  太鼓,又拉开书包放书包里。
  徐艺秋看着他装好,又抬头看他的脸,往日凌厉上扬的眼角垂下,低眉善目的,瞧着还有点委屈。
  徐艺秋鼻端无力地深吸口冷气,又呼出来,嘴前腾起薄雾,“我生气主要是因为我自己不能随随便便负担起那样一顿饭,我们也真没熟到请一回客花好几万的程度,而且我不喜欢欠人不容易还的人情。”
  “一次我忍忍就过去了,第二次你还要去五星级酒店,我是真奉陪不了,咱俩不适合做朋友,你去找你爸吧,我进去了。”
  把话说开,徐艺秋留下他进宾馆大门。
  身后,他寸步不离地跟着。
  徐艺秋转身斜眼看他,“你又干嘛?”
  “不干嘛,我跟着你在这住。”他眼睛盯着脚上的运动鞋,顿了顿,低声说,“对不起。”
  “不用,你去找你爸吧?”
  “不去了,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住哪都一样。”
  住哪他自己的自由,徐艺秋没再管他,进去开房住宿。
  *
  次日吃过早饭,徐艺秋在宾馆门口招个车,准备去汽车站坐大巴,羊奶真跟着她上车,坐在她旁边,低声低语说:“火车不晕车。”
  徐艺秋还没坐过火车,不知道,问司机:“师傅,晕车的人坐火车晕不晕啊?”
  “不晕闺女,火车不晕车。”
  “那去火车站。”
  “好嘞。”
  他们在车站等到九点十五上车,到元洲的时候正好是晌午饭点,车站外围满了骑着电动三轮车卖饭的路边摊,各种重油重辣的香味浮到半空,扩散开来,十米之外都能闻到味。
  因为担心晕车,徐艺秋早上没怎么吃饭,就喝了半碗豆浆,这会儿闻到饭香,胃里直接唱起了空城计。
  羊奶真问她:“要不要吃完饭再回去?”
  徐艺秋性格她自认为还是比较随和的,昨晚生过气就没什么事了。
  说到底,那事也不算什么大事,何况他谨慎了一上午,吊着口气的样,她看着都累。
  “你饿不饿?”
  “有点。”羊奶真摸肚子。
  “那吃吧。”
  吃一堑长一智,表现不是昨晚那样表现的,羊奶真反思了一晚上该怎么做,扫一遍她刚才扫过的路边摊,问她:“你想去哪吃?”
  徐艺秋失笑,她虽然没能力去豪华饭店大吃一顿,但也不是喜欢吃路边这荡得都是尘,闻着就不是什么好油的人。
  她笑了,羊奶真悬在喜马拉雅山顶上的心脏降了点海拔,心里小本本把尊重人三个字牢牢记住。
  这个要求周秋白早就跟他说过,但他一走,他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顾着表现。
  车站附近的饭店一般都不怎么样,他们没在这吃,坐公交车去离这有三条街的饭店吃饭。
  桌上,徐艺秋脸色轻松温和,跟昨晚之前没什么差别,羊奶真又安稳了点,吃过饭,跟着她去公交站。
  徐艺秋看着站牌,问他:“你家在哪?”
  “普松路。”
  徐艺秋想了想,“哦”一声,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她在站牌上找一遍没找到去普松路的,“这没去普松路的,你去东路,那边有去普松路的公交。”
  羊奶真低着头,没说话。
  徐艺秋没听到人走的声音,转头,“嗯?”
  “我送你回家。”他抬眼,对着她说。
  她稍愣,“不用,我自己能回去,你回家吧。”
  “我回家也没什么事,先送你回去。”
  “真不用,大白天的不用送。”
  怕再坚持下去又惹得她不快,羊奶真换了个要求,小心问:“……我以后能和你一块出来吃饭吗?”
  徐艺秋语气平淡:“没必要。而且你过些天该去北京培训了。”
  羊奶真强调:“我还会回来。”
  徐艺秋不想和他牵扯太多,往远处望一眼,说:“公交车来了,我该走了。”
  羊奶真顺着看过去,来一辆16路公交车,他刹那焦急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它再不跑就被烫死了,他再不想办法,这就是他和徐艺秋的最后一次相处了。
  下一秒,绿灯转红灯,公交车被迫停下等绿灯。
  羊奶真不知道他的绿灯在哪。
  15秒。
  时间紧急,他下意识想用最诚挚的真情给自己创造机会,而且现在不说也没机会了,踌躇半刻组织语言:“徐艺秋,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不喊学姐了。
  她背对着他,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轻声打断他:“没必要,学弟,留着吧。”
  羊奶真惊怔瞪大眼,盯着她脑后粉红色的皮筋,她知道?
  红灯转绿,公交车过来,她留下一句:“抱歉,我先走了。”急匆匆跑向公交车。
  直到眼底那抹熟悉的绿色身影消失在眼底,公交车也走远了,羊奶真还没从震颤中走出来,双脚钉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尊雕塑。
  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更想不明白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但不管什么时候,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即便后来尽力补救,也从一开始就没拿到丁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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