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痒,有虫子在木木耳边飞……”
奶团抓着手指上又多出来的一个红包难过的不行,身上穿的黄色外套都要被她用小手揉皱了,委屈地嘴一撇就想哭出来。
“呜……”
还没开机的片场只有一些细碎的声音传来,小孩哭闹的声音顿时格外刺耳,惹得忙碌的人群纷纷蹙起了眉。
南夏一心放在台词上,听到奶团哭的声音回头看过去,以为她是因为睡不好在发小孩子脾气,搁下剧本,抬手把她从方黎昕的腿上抱下来让她自己站着。
“木木,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不是家里,要么你现在别哭,要么妈妈让爸爸送你回去,知道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
“南夏,方总唯一的侄女,你就这么对她?”
南夏听到声音,转身望过去。
“李慕白?”
休息区内,南夏拿着驱蚊水往手心里喷了点,轻轻擦在奶团被蚊子咬的那只手上,轻声问道:“还痒吗?”
奶团小手摊在妈妈的手心里,感觉到手上冰冰凉凉的感觉摇了摇头说道:“妈妈别生气,木木以后不哭了,木木……木木想和妈妈在一起。”
南夏垂眸看了她一会,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三岁的小孩过于懂事了,是方黎昕教的好,还是……没有妈妈的孩子成长得快点。
她抱着木木放到躺椅上,给她脱了鞋后把小毯子盖在她身上。
“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那样说木木的……木木在这睡好不好?”
“嗯。”
哄完了奶团,她看向一旁眼巴巴看着她的人,把手里的驱蚊水递给他。
“你脖子上也被咬了,擦一擦。”
方黎昕偷偷看了一眼南夏身后的人,这个人好像和南南关系很亲密,他低着头拉过南南的手,在她手心写着字,问着他的身份。
南夏看着他一幅她今天不说清她和李慕白的关系就要在这喂蚊子的样子,用盛着驱蚊水的塑料软瓶挑起他的下巴。
“抬头。”
方黎昕温顺地抬起下巴,任由眼前的人帮他往脖子上喷着驱蚊水。
李慕白瞧见了方黎昕刚才悄悄看他的小动作,单手捧着手里的热咖啡靠在身后的架子上戏谑地说道:“还真是蚊子咬的,我还以为是你昨天不做人了呢。”
“……别,我体虚,没这能力。”
南夏回了话把软瓶塞到方黎昕手里,给目光怨怨艾艾的人介绍道:“李慕白,你昨天应该见过了的,我以前的编剧,同事关系。”
“他是……”
“认识,方总唯一的弟弟,方黎昕嘛。”李慕白抿了口咖啡说道。
方黎昕摇了摇头,在南夏手心写道:我是南南的,然后抬头继续用难以忽视的目光望着她。
南夏忽略了他这个不正确的请求,苍白的脸色被用妆容掩盖着,她有些疲倦地把手指从他温热的手心抽出。
“你怎么会来着?”
“说来话长,换个地方说?”
南夏点了点头抬脚没走出两步就听见一声瓶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她回头过望去,站在原地的人低着头蜷缩着指尖,发出的声音正是因为他手里的软瓶掉在了地上。
还没睡着的奶团晃着被毯子盖住的小脚,茫然地看着妈妈奶声奶气地问道:“妈妈又欺负爸爸了吗?”
李慕白听到这个又字端着咖啡的手顿了顿,摩挲着手里的纸杯,挑眉看向身旁的人说道:“童言无忌,你昨天干什么好事了?还当着小孩的面?”
南夏悠悠望着方黎昕,走到他面前问道:“你自己说,我欺负你了吗?”
方黎昕红着眼睛抬眸看了看南夏后摇了摇头,然后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揪着她的衣服。
南南每次都丢下他跟别人走……
他害怕,南南会像三年前一样,没有缘由地突然对他生气,只是留在一句不爱他了,就会突然离开……
“怎么了?我今天早上好好吃饭了,也没有挑食。”南夏轻抚着他的眼角说道。
方黎昕拉过她的手写道:我是南南的,南南别走,我和木木看不到南南会难过……
有些长的话,认真在她手里留着痕迹的人写了有一会,南夏微微抬头看他干净的眼眸,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该再重新出现在他身边……
“李慕白……”
李慕白正瞧着那个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手里咖啡的奶团,闻言看向南夏,善解人意地说道:“我今天要待在这一天,如果你现在没有时间我等会再来找你。”
“不……”
南夏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方黎昕说道:“他让我和你说……他是南夏的方黎昕。”
“……”
剧组租借的地方有一个不大的人工湖,离休息区不远,从湖边沿着一条路直直望过去刚好能看到休息区里的景物。
南夏手撑在护栏上,眺望着平静的湖面因为起风而荡起阵阵波纹。
“你遇到他们了?”身旁的人问道。
“嗯,你知道他们回来了?”
李慕白叹息了一声,“去机场堵了,没堵到,这两个人防我防成这样,作家和记者两天路一条都没选,偏偏要去过流浪的生活。”
南夏朝湖面扔了颗石子,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
“可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生活方式吧。”
李慕白看向她,有时候真的觉得南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也可能是……失去太多了,想要的也都不在了。
“那你呢?还想像三年前一样玩失踪,把自己反锁在天台上枯坐一夜,等第二天我们找到你的时候,骂你的话都没舍得说,你自己先顶着苍白的快跟墙一个颜色的脸色笑着说不想活了吗?”
南夏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件事,似乎是觉得有点可笑,脸上带着笑意地说道:“其实……那天就算你们没来,我也不敢跳,我害怕……你们不给我办个豪华点的葬礼。”
李慕白听着她这话知道是假的也笑着感慨道:“我比你还大五岁,加上现在的平均年龄女高男低,估计将来只有你帮我主持葬礼的份,记得写几个伤感点的文案,我怕那几个兔崽子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一阵风吹过,落叶被吹起飘荡在湖面上,应照着秋天枯荣的景象。
“啧,突然想起来,我那天说完那话以后,你是不是打了我一巴掌,还挺重的,我记得疼了好几天。”
“……你可别在这种时候记仇,昨天我八成就是因为藏你地址那事特意被拉到这挨警告的,今天又被发配到这商量投资的事。”
“投资,谁投资?”
“除了方总还会是谁?能者多劳嘛,我辛苦辛苦。”
“……少来,咳咳……你这又是升职了吧?”
“算是吧……你是真体虚吗?要不去做个检查?”
南夏踹了他一脚,听到他“嘶”了一声后笑了笑,想着以后就算是死了大概也会怀念和他一起说话的日子。
“……谢谢你当年同意我弃坑写了这本书。”
李慕白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南夏像是在似有似无地说着告别的话。
“谢什么,突然怪伤感的,我先走了,那边还有的忙,你记得多吃点饭,瞧你瘦的。”
南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偏过头望向平静的湖面。
“嗯……回见。”
“回见。”
第20章
从湖边回到休息区时,南夏隔的挺远就瞧见了站在屋檐下等着她的方黎昕,时隔几年,依旧好欺负的不行……
奶团已经睡着了,小手蜷缩着放在身侧,抱着喜欢的毯子睡得正熟。
南夏想了想突然看向眼前的人轻声问道:“你想叠纸星星吗?”
十月的夜带了些许秋凉,阵阵风吹过林丛树影。
又要降温了……
南夏望着清朗的夜空心里感叹道。
许是白天睡多了,奶团到了这个点倒也不怎么困,在片场被照明灯打亮的空地上玩着玩具。
方黎昕安静地坐在她身侧叠着纸星星。
桌上放着一箱保质期不超过两天的鲜牛奶,是李慕白临走前给她的,荒郊野岭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在哪弄的。
方黎昕当时看到后一边沉默地低着头,一边还是拆了一瓶递到她手里,直到她摸着他的头发安抚了他一会,他才转而抱起装纸星星用的玻璃瓶。
“咔,这条过了,大家休息休息。”
机器运转的嘈杂声和广播说话的声音再次从扩音机里传来。
陆嘉泽从废弃的楼上下来,看见南夏“哼”了一声就坐到了躺椅上,接过小柯递给他的冰袋敷着眼睛。
“眼睛都哭肿了?”南夏声音里带着笑意地说道。
陆嘉泽顿时头偏得更狠了,被冰袋遮住一小部分的青涩的面颊上依稀还能瞧见几分哭过之后的委屈和脆弱。
南夏见状笑了笑,抬手招了正在玩玩具的奶团过来,往她手里搁了一个布丁。
奶团点了点小脑袋捧着手里的东西就一蹦一跳地朝着舅舅走了过去,腾出小手揪了揪舅舅的衣服。
“舅舅,给你吃。”
陆嘉泽拿下冰袋,低头瞧这一米出头的小鬼,又看了看她手上有她三个小手这么大的布丁。
布丁……真想吃……
“陆嘉泽,你现在不能吃甜食。”
明桦刚从导演那拿了另外两集的剧本,走到附近看见这一幕提醒道。
“艹……”
陆嘉泽低声骂了一句,又重新敷着冰袋躺了回去。
明桦搁下东西蹲在奶团面前,顺手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说道:“你舅舅不能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奶团认出了是昨天给她巧克力的叔叔,仰着小脸开心地说道:“木木还有很多,妈妈让木木偷偷……”
南夏坐在不远处听到奶团这么快就要把她给卖了,连忙打个岔。
“明桦。”
明桦听到南夏叫他又揉了两下奶团的小脑袋走了过去,顺道瞧了一眼他旁边戴着帽子和口罩正叠着纸星星的方黎昕。
南夏指了指用纸箱装着的十几个盛着牛奶的玻璃瓶说道:“咳,李慕白弄了箱鲜牛奶,明天就过期了,你让剧组的人分一分吧。”
明桦闻言拿了一瓶在手里看了看说道:“这么多?”
又想起上次在饭局时,李慕白对南夏好像就挺照顾的,当时陆嘉泽看的手里的杯子都快被他握碎了。
“你跟那个李慕白……”
方黎昕抬起头看向南夏,手心里紧紧攥着一个叠坏的纸星星。
剧组已经进了一些临时演员,人来人往的有些杂乱。
南夏怕他一会又会可怜地蹲在角落,抬手扶了扶他的帽子,又拿过他手里那个纸星星重新拆开,边叠着边说道:“我和他是交情不错的同事和朋友。”
灯光下,连影子都变得浓墨和悠长。
明桦注视着南夏放下正在修改的剧本温柔地教方黎昕叠纸星星的样子,不是一直都在留心关注,又怎么会连纸星星叠错了这种细微的事都能发现?
“不是,就是吧,陆嘉泽之前和我说你是个很单纯善良的人,我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结果一天之内,突然发现你比我们想的高大多了,而且……很温柔,有些不习惯。”
南夏听到他提“温柔”这两个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把叠完的纸星星搁在方黎昕手里。
方黎昕摸着纸星星又看了看南夏,没装进那个快装了四分之一的瓶子,而是珍视地放进了另一个空瓶。
“温柔吗?”
南夏想起回忆里的往事情不自禁地抬手覆上了他被口罩遮盖住的左脸。
手心是隔着一层布也能感觉到的温热的触感,身旁的人小心翼翼地摘下口罩,把面颊往她掌心里蹭,月光下,眼眸里似有星河浩瀚般的辽阔和闪耀。
“可能是因为这辈子的怒气都在一个人身上发泄过了吧……”
声音很小,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明桦没听清她这句话也没在意,让小柯把剩下的牛奶给几个导演、工作人员送过去,自己拿了一瓶想着给陆嘉泽拿过去。
他瞧着还在闷不做声敷着冰袋的人,以为他还在因为他不让他吃甜食的事生气,抬手把牛奶搁在支起的桌子上,苦口婆心地说道:“不是我不让你吃,只是你……”
塑料盒摩擦木板的声音响起,明桦低头看着被他手里的牛奶瓶压着的空的塑料盒。
“……你吃的?”
陆嘉泽头偏着“哼”了一声。
明桦眼皮跳了跳,看向一旁空地上玩着玩具汽车的奶团,又看向改着台词的南夏。
调虎离山计吗?
可恶!
他咬牙切齿道:“你这一个月都别想吃甜食了。”
陆嘉泽想起那个小鬼的话,手指挑起冰袋的一角露出眼尾还有些发红的眼睛悠闲地说道:“南夏说只要是哭戏就能吃布丁。”
他身上还穿着高中时期款式比较简单素静的衣服,黑发被风撩起,吹散了在圈里待久了而沾上的几分纸醉金迷。
没了那层娱乐光环,怎么看怎么像小孩子有恃无恐地拿着家长的话搪塞老师。
明桦气得咬着后槽牙,瞧着眼前的人分明是那他昨天对他说的话来呛他,兔崽子,你姐来了,翅膀硬了有底气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