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要给她转院。”
c市治不了,总有能可以治疗她的医院和医生,a市、b市,国内治不了就去国外,能多活几个月等到春天也是好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跑了出去。
方黎昕捡起带有南夏名字的那一张碎片,小心翼翼地握在了手里,然后看向林云渝。
林云渝知道他想问什么说道:“木木太小了,监护人也不能代为签字,如果陆嘉泽要给她转院,确实有这个资格,我们拦不住……”
如果南夏和他领个结婚证,他倒是可以作为直系亲属拦一拦,或者……签这个单子,只是,南夏估计舍不得和他结婚了。
南夏醒来时,太阳刚刚开始落下,火红的夕阳照在病房里,映得玻璃都泛着红光,很好看。
医院前是一个广场,没有高楼的遮挡,让日薄西山的画面都显得格外清晰,她静静看着这一幕,数着自己还能看见斜阳的日子。
一个微凉的东西被放在了唇瓣,她微微回神咬下那颗去了核的龙眼,微甜,像……恋爱的感觉,她看着身旁帮她剥水果的人这样想道。
空旷的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费力地抬起手,把手指搁在他手心里问道:“陆嘉泽呢?”
方黎昕把一旁写着她名字的那张纸片递给她。
南夏指尖捻着像是被撕碎的纸张,明白了什么,她抬头看向他轻声问道:“怪我吗?怪我想放弃治疗……”
方黎昕摇了摇头,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暖暖的。
他低眸在她手心写道:南南说过,等我会说话了,就带我回古城小镇的。
南夏没想到他那天都喝醉了,她说过的话记得倒还听清楚,笑了笑说道:“你就会说一个字,哪里算得上是会说话?”
方黎昕手掌覆在南夏的手背上,手指轻柔地插入她指间,托起她的手,让她的掌心贴到自己的面颊上,听到她这么说,面露委屈地小声叫着她。
“南南……”
“嗯,我在。”南夏带着笑声的回答道。
方黎昕又叫了她一声,声音有些软,像是在撒娇。
“南南……”
南夏心情有些好的用指腹蹭了蹭他的面颊。
“我知道了,会带你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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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嘉泽在躲南夏,南夏看出来了。
毕竟每天深夜才回来,天不亮就走,除了给她买或者带东西的时候有接触外,他基本不和她说话。
想见她时也只是站在看她一眼就离开,不想看出来都难。
这不,南夏望着门口那道又一闪而过的身影摸了摸手里用衣服包着暖的热乎乎的一盒豌豆黄,原来他还记得她喜欢吃这个,也记得……她上次没吃到。
早知道……就不趁医院单人病房空床位多的时候,在隔壁给他弄个房间了。
现在,连晚上都只有他偷偷来看她的份,她醒来时看不到他……又是在这种时间段,还是有些担心的。
奶团坐在床边吃着花生糖,看了看妈妈手里没见过的东西问道:“妈妈,这个是什么?”
前两天她化疗的排异现象有些严重,害怕吓到她,就把她送回去了,这两天化疗结束后,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身体也不太疼了,方黎昕就又把她接了回来。
南夏手指有些无力,拆了一会才扣开盒子上的塑料盖,又看了看也走过来坐在床侧的方黎昕。
“这个啊,是豌豆黄,是用豌豆做的,上面那个红色的东西是切碎的柿饼,尝起来甜甜的,木木想吃吗?”
奶团望着盒里装着的东西,好像有点香,看起来挺好吃的……她握着小手里的花生糖摇了摇头。
“木木吃花生糖,妈妈吃。”
南夏用勺子挖了一点说道:“木木吃不完,妈妈帮木木吃,好不好?”
奶团看着递到面前的勺子,奶声奶气地说道:“那,那木木就吃一口。”
“嗯,张嘴。”
奶团咬着小勺,有点开心地晃着小脚吃着豌豆黄。
南夏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看向一旁用纸袋包着的东西,大概是方黎昕回去给他做饭时,遇到了什么走街闯巷的小贩,就买了几串用山楂做的糖葫芦。
“木木,你拿两串糖葫芦,自己吃一串,给舅舅送一串,好不好?”
奶团望着被搁得有些高的糖葫芦点了点头。
方黎昕闻言把糖葫芦拿下来两个递给奶团。
奶团嘴里咬着不舍得放下的半截花生糖,小手接过包着纸袋的糖葫芦就拉开半掩的门走了出去。
刚转身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站着的舅舅,她举着小手把糖葫芦递给他。
“舅……”
口齿不清地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蹲下的人捂住了小脸,眼前一黑,迷迷糊糊地转了半圈直接坐到了舅舅鞋子上。
病房内,南夏看着低着头有点不开心的方黎昕,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心,逗趣着说道:“怎么了,连你女儿都不想给?”
方黎昕轻轻拢着她的指尖写道:那是买给南南的。
“你买了这么多,我又吃不完。”
南夏端着豌豆糕蹭进了他怀里,靠在他肩膀处仰头喂了他一勺,自己也吃了一勺。
甜甜的,口感有些绵软。
阳光下,皮肤苍白的连血管都清晰可见的人窝在身旁的人怀里,可能是有些累,呼吸声有点重。
方黎昕抱着她,摸了摸她有些凉的额头,俯身亲了亲她。
南夏精神一直都不太好,等他吻完了才反应过来,故作羞羞答答地露着笑颜,头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道:“你偷亲我。”
方黎昕握着她的手心写道:南南是老婆。
南夏脸还埋在他怀里,闻言抬头露出了一双眼睛,看了看他后又缩了回去,小声嘟囔道:“谁是你老婆?”
温存了一会,她才低着头说道:“怪苦的……下次不许吻我。”
她嘴里全是药片苦涩的味道……
眼前放大的面容打断了她的思路,更细腻、更深的吻包裹着她。
。。
他从来没有这么吻过她的,每次都只是浅碰一下嘴角。
她之前倒是这么吻过他……但是她吻不出感觉,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就没再试过了。
。
南夏面颊连带着脖子红了一片,她微张着嘴喘着气抬头看向他,吻了她许久的人,除了耳尖有一点微红外,根本看不出有动情的痕迹,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重。
衣服上的扣子严丝合缝地系到最上面一颗,衣冠楚楚,一幅清冷做派……
谁能想到居然青天白日的在病房里对一个病人做这种事?
。。
方黎昕看她有点发愣,在她手心写道:南南很甜。
南夏都要哭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回想着刚才手心处的字痕,抠着手指在心里嘟囔地想着,这算什么?吃就吃了,还要点头论足地留下两句评价的话……
。。。
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抬手解着他衣领处的扣子。
。。。。
。
方黎昕被咬的有点疼,红着耳尖低头看着南夏,抬起的手终究又缓缓放下垂在身侧。
。。。
。。
南夏玩了一会才停了下来,甩开手心里揪着的他的衣服,一句话没说。
哼,反正什么都做不了,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方黎昕看着面前饱含怨气的姑娘,隐隐约约也能明白什么,把自己收拾好,去哄生气的姑娘。
他搂着她,握着她无力的手指,用指尖蹭了下她的掌心,才抽出一旁的湿巾,仔细擦着她手心出的虚汗。
南夏瞧着他这幅任劳任怨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消了一大半,懒洋洋的姿态,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符合这个犹如朝露般的年纪。
“以后我死了……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找个能陪你更长更久的人,给木木生个弟弟妹妹……记得对人家好点,人家姑娘也不容易。”
方黎昕没答应也没出声,只是低着头抱着南夏,抱着这些年来连口糖都没吃过的姑娘,抱着胳膊上到处都是青紫针孔的姑娘,抱着……他的南南。
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面颊,抬头看着他的人感受到他的悲伤,满眼心疼。
“我有什么好的?每次都只会欺负你,狠话也对你说了一大框了,还打过你,找一个……温婉娴静的不是更好吗?”
方黎昕摇了摇头,在她手心写道:南南很好。
南南第一次见到他时,认错了人。
那时,她刚闯了祸,把他当成了朋友,拉着他就往大厦前的广场外跑,那是第一次有人紧紧握着他的手毫无顾忌地往前走。
她是闯入他漆黑世界的星星。
后来,南南还送过他桃花,会去看他,给他带礼物,教他和别人交流,也会带着他去漫展,牵着他的手走在人群里买各种纪念品。
会对他撒娇,会在他去机场接她的时候,肆无忌惮地丢下行李穿过人群扑在他怀里,然后再拉着他介绍给她的同事和朋友。
南南很好,南南对他也很好,南南一直都是他的星星,唯一的一颗星星……
南夏看着他在她手心落下的笔痕,明明反反复复就是那几话她是星星的话,为什么永远都听不腻?
“……明天我想吃蒸蛋。”
方黎昕点了点头。
南夏忍着笑意又接着说道:“你给你自己做盘清炒苦瓜吧,不是不怕苦吗?”
方黎昕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面颊,表情因为欢喜的姑娘变得温柔和宠溺,他写道:南南很坏……
“我哪里坏了?苦瓜可是清热解毒的,我这是关心你。”
那南南也吃。
“我才不吃……你吃就好了,多吃点。”
那我在蒸蛋里放一些。
“你敢!你要是敢在蒸蛋里放苦瓜,我就掀了饭碗。”
南南又在挑食了。
“你最近胆子怎么这么大,都敢直接说我挑食了?”
南夏知道他不敢对她用力,压着他就开始挠他痒痒。
又在挑事的姑娘的欢声笑语一时之间充斥在病房里,又顺着未关合的房门传到问外。
空寂的过道里,陆嘉泽贴墙站着,头抵在墙上,拉下口罩咬着糖葫芦。
奶团站在他脚边,两只小手抓着用来串糖葫芦的竹签,专心啃着上面的糖衣。
听着里面传出的笑声,陆嘉泽神情有些放松,嚼着有些酸了的山楂,想着方黎昕对于南夏……大概挺适合的吧。
第42章
南夏自从化疗结束后就一直用着保守治疗,这几天在网上翻着那些被开发成旅游景点的古城小镇的照片。
她想回家,但是陆嘉泽铁了心躲着她不签字,协商的机会都没给,连林云渝都看出来了,悄悄地把方黎昕叫走了一次,说道:“她的时间经不起耗了。”
方黎昕也知道,回了家一趟,然后低着头眼角微红地把户口本放在南夏手里,意思不言而喻。
和他结婚,他就能签了那张“自愿放弃治疗同意书”,带她回苏州。
南夏笑了笑,看着户口本上他的那一页,没同意。
不是一定要逼着陆嘉泽签那张单子,只是因为他是陆嘉泽,是他弟弟。
他不想放弃,想让她继续治疗,她能理解,所以才更想能和他一起回去……一家人一起回去。
况且,狠心点来说,这张单子谁签都是痛苦的,方黎昕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了,她舍不得,陆嘉泽……以后就是他一个人了,他必须要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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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就算天气很好,医院出来晒太阳的病人也不多,偶尔能看到的几个也都是由护工或者子女搀扶的爷爷奶奶,最不济也是叔叔阿姨。
听林云渝说,除了楼下科室里那两个先天性白血病的儿童,医院里最年轻的大概就是她了。
南夏裹着厚厚的外套,在住院部后面的公园里走了一会就觉得有些累,坐在长椅上靠在方黎昕身上懒懒地晒太阳。
奶团手里不知道抓了根什么草,站在一旁的花坛前用小手抠着鹅卵石。
远远看过去,穿着冬衣的小身影有些圆滚滚的,大概是最近长胖了一点,毕竟方黎昕给她的零食,都被她悄悄投喂给她了。
身旁的人把刚才因为有些出汗而摘下的围巾又重新给她围在脖子上,南夏配合地任他帮她整理好围巾后又搂着她。
毕竟,她现在想出来放风都需要他点头同意,这次她可是一连三天都好好吃饭了,他才同意在午后带她出来走一会的。
南夏呼吸着新鲜空气,很珍惜这个机会,更希望能多待一会,所以,她抬头讨好地冲他笑了笑。
方黎昕显然没有被她的笑容打动,亲了亲她的额头,就把手表放在她手里,意思是,一个小时就是一个小时,一分钟也不能多。
南夏知道没戏,把手表还给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小气鬼,”随后就继续倚在他身上充分吸收着阳光,感受一下小草是什么感觉。
花园里种着几排桂花树,虽然这个季节不开花,但是也不掉叶子,放眼望去一片绿茵茵的,很是好看。
如果她现在还能完全看清树叶的话,大概会用更细腻一点的词,只是很可惜,她的视力下降得很严重。
运气好点,她在视力完全消失前去世,运气差点,她去世前还要再经历一波失明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