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缠——宝光相直
时间:2022-06-16 06:57:34

  她一向最懂分寸,这次却只进不退步步相挟,玩什么把戏?
  他不知道她的具体目的,但只要“另有目的”,就会让人不悦,何况是心思敏感的他。
  代薇瞧见易圳无动于衷,折回来扯扯他的衣袖:
  “他们都欺负我,你替我做主好不好?”
  捉在袖口的手指越发收紧,他仍是不置一词,垂目凉凉地望她,代薇缩缩脖子,小心地勾上他冰冷的尾指。
  他们触碰,在彼此交扣的指节传递皮肤上的温度,紧密相连,又越渐疏远。
  他的手很是秀长,指节发冷,摸起来筋骨有质。
  代薇还在循循善诱,变换勾拉的手指,试图钻进他掌心,十指缠握,口中吐露温软呼唤,
  赌一把:
  “老公……”
  手中冷凉的触感陡然落空,是在这两个字结尾,他决意抽离。
  没剩温存。
  易圳突然对这蓄谋已久、甜到发腻的称谓感到无力。
  诧异她的刻意试探,试探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在整座庄园的地位。
  她在故意得寸进尺,想要摸清他能容忍的限度。
  她还是那么智多近妖。
  易圳宁愿她不要那么聪明,尤其是……在他面前。
  代薇哭得可怜。眼角湿漉漉的红,浸泛软水,洇湿薄睫,盈得眸子敷落通透的无辜感。
  眼波流转里濡着畏怯与乞求。她在畏怯他的漠然,乞求他的垂怜,她最会示弱,这是她的优势。
  她利用这份优势,看似急切,看似无助。
  仅仅是看似。
  男人身上的气压直逼沉郁。
  她还没有意识,还在贴近,还在摩挲轻挠他的手心,尾音撩人:
  “好不好嘛老公?我不是想把他们都开除,就是那几个最凶的,他们都这么欺负我了,你为我做主好不好……”
  “够了。”
  甩开她灵活温暖的小手,易圳的声线回归冷硬,极具辩听性。
  既然那么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既然那么爱玩步步为营的戏码,既然如此。
  他也不能不配合。
  “你触发警报在先,他们不过是恪尽职守。就算今天你真的被处置,也无可辩白,懂么?”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个字,一旦出口,字字都在向她反击。
  好像只需一眼,代薇就回到接近不得他的那些日夜。
  易圳倏地笑了。
  薄唇勾弯嘲讽的弧度,笑得骇人,嗓音溢满孤绝与寡漠:
  “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代薇。”
 
 
第13章 柠檬酸
  被易圳凶过,代薇愣愣地收回手,在他的冷视下变乖。
  不哭也不闹了,甚至反过头跟警卫队的人道歉,然后自己默默跑回房间。
  接下来几天里,她变得十分收敛。
  偶尔会到玛格丽塔家串串门,大部分时间都猫在地下室,画画、玩手机、推敲婚礼细节。
  总之,是尽量消失在易圳的视线范围内。
  每天与男人见面的机会,只有三餐时间。
  不会赌气不吃,或者去玛格丽塔家蹭饭。因为知道易圳不喜欢。
  于是一到饭点,她准时坐在餐桌前。
  不撒娇,不矫情,不敢提出要求,也不再聊一些杂七杂八的话题,单纯安安静静地吃饭。
  在这段关系中,易圳无疑是强势的一方。
  他掌握主动权。
  所以代薇会跟随他的态度进或退。已经试探过,摸清了哪里是他的底线,就没理由更加放肆,令他讨厌。
  那会搞砸这一切。
  两人一夜之间打回最初的状态。
  他冷漠寡言,她唯唯诺诺,仿佛她不曾显露不完美的本质,刻意保持距离,好像他们从未亲密过。
  这种虚假的陌生感,一直僵持到易淏与玛格丽塔的婚礼前夕。
  ……
  晚上十点,代薇组织手下的人一起开会。
  由她率领的团队有十人。
  其中,摄影、摄像、司仪、跟妆并称为团队的“四大金刚”。另外还有搭建组长四人,再加一个音响师,一个灯光师。
  每场婚礼地点与规模不同。
  除去司仪以外,其余九人会去到当地,再临时组建各自手下的团队。
  例如,在当地临时组团布场中的几十号人,通常会分成四队,分别归四名搭建组长负责,各司其位。
  临时团队不会与代薇对接。
  唯有这十人小团体是永久搭配的。
  无论在国内工作室还是婚礼现场,他们都是她全权统辖的得力部下。
  “玻璃花窗的部分我画了改良稿,记得尽快安排定制;灯光这边明天给个方案出来,其他就没什么了。”
  代薇歪坐在梳妆台上说。
  开会地点就在她的地下卧房。
  其实空间不算小。
  但女人的东西实在太多,能坐人的位置明显不够,十个老爷们儿挤在一起,多少显得滑稽。
  “黛露,你这怎么连个会议室都没混上,烟都没得抽。”调侃的人是摄像石头。
  大家搭档多年,熟悉到没有半点拘谨,私底下开会也是热闹得很。
  “你好意思说?”代薇白他一眼,“看看你彩排礼拍的玩意儿,人家新郎浅褐色眼睛,硬被你阴间技术搞成蓝色!”
  众人开始偷笑。
  石头委屈:“绝对不怪我,都是打光问题!”
  灯光师立马摊手:“打光不得衬托妆容嘛,肯定是跟妆的锅!”
  懒得听他们拌嘴,摄影点仔掏掏耳朵打断吵闹:
  “对了,明年圈里颁奖盛典的提名人选出了吗?”
  “还早呢,往年颁奖都是八月中,提名估计七月底。”
  “今年怎么着都得有咱黛露了吧。”
  “肯定啊!”
  “再没有就黑幕了。”
  “不慌啊黛露。”跟妆阿金佯作安抚,“要真没有兄弟几个给你颁!要奖杯有奖杯,要横幅有横幅!”
  代薇有气无力:“……我只想顺利搞完这单,还能有命活着回去。”
  而不是被当做小偷遣返回国。
  或者死在老毒物手里。
  司仪老成扭转话题:“诶黛露,搞完这单咱们怎么庆祝?”
  “别问,问就是雪花百威大乌苏,喝就完了!”音响师接上话茬,还顺带伸出一根手指说,“黛露的答案就是,一、直、喝!”
  卧室内,众人插诨打科的笑声不大。
  但也很明显。
  明显是一群男人的声音。
  易圳站在门外,正欲敲门的手僵在半空,唇线紧绷,薄翘黑睫难以遮蔽眼底硬沉的冷。
  会议迟迟没有结束。
  他也没有离开。
  过了一会儿,女人突然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关上门,她站在廊内伸展肢体,活动了两下筋骨。
  她大概想到古堡外面透口气,可能还想抽根烟,也说不定议程结束会跟那帮男人去喝酒。
  她不是喜欢一直喝吗?
  可是她蓦然顿住。
  “易圳……?”
  细心留意到隐于暗处的影子,代薇不确定地小声低唤,“是你吗?”
  这女人太胆小,不想再见到她哭咧咧的样子,令人烦躁。易圳这样告诉自己。
  因此从黑暗中缓步走向她。
  又偏偏停在门口,疏淡地瞥她一眼,嗓音有些许刻意刁难的讥诮:
  “怎么,不请我进去?”
  这样孩子气。
  代薇赶紧侧身让开,并不介意他的有意为难, “没没没,你进来呀。”
  她足够包容。
  男人却愈发不爽。
  “我似乎没有给过你权力。”
  他眉眼锁着讽刺,薄唇微翕,尖锐的字词近乎滴淌攻击性,
  “准许你把别人带进来。”
  进来哪里?
  他的古堡,还是她的房间。
  易圳没说。
  代薇咬了咬唇,在他孤清的眼神里稍稍顿悟,应该是后者的意思。
  “那个,开会时间拖得比较晚,我想着如果我离开这里跑去找他们,你可能会不高兴……”
  她看上去有一点疲惫,但仍然耐心,“因为上次的事情惹你生气,我不敢随意去书房打扰,实在没办法才选在这里。”
  是不是真的不敢,还是在欲擒故纵。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男人真的为此而感到芥蒂,吃醋也好,占有欲也没关系。谁更在意,谁的底线就更退一步。
  他的底线,代薇试探过两次。
  她想要易圳成为自己事业上的跳板。
  因此协议签署后,她表现得无比热情主动,言行举止上,有意或者无意。后来在饭桌她曾尝试向易圳讨要帮助,结果失败了。
  这是第一次。
  误触警报那晚是第二次。
  无理取闹地要求辞退警卫,当然不符合她的做派,不过是想试探他纵容的限度而已。有多纵容,就代表有多怜惜。
  只有他对自己足够怜惜,她才可以提出要求,用他的话说,她手中的筹码才能够等价。
  但是今晚。
  代薇恍然发现,其实完全没必要将事情搞得如此复杂。
  诚恳解释后,她还有温柔地劝哄:“对不起,你别生气可以吗?”
  “可以。”
  易圳暗自松开咬紧的后槽牙,略微褪却带刺的语气,“让他们离开,现在。”
  原来他也并不寡欲。
  两次试探的结果让代薇明白,还不够。
  与易圳抗衡不够聪明,一心妄图他的助力和庇护不够深谋远虑,她对这个男人的攻略程度还远远不够。
  她开始觉得有趣。
  索性将干净的圣灵弄脏,让他染指人类最恶劣的欲望,不要得到他,要调.教他,训导他,彼此你追我赶,没有什么比这更罪恶了。
  越是罪恶,才越是有趣。
  这样带有情趣色彩的游戏,相信他也会喜欢。
  “好,听你的。”
  女人这次用了十二分的乖顺,没说一个‘不’字。
  *
  周六是农历冬至。
  作为苏城传统人家,即便远在异国,小姨还是打来邀请团聚的电话。
  说做了代薇最爱的苏式小糕团,小弟弟也想她了,问有没有时间回家一趟。
  彩排礼之后还没回去过。
  刚好这两天也没什么事。
  加上玛格丽塔的主婚纱还放在小姨的门店做护理,正好可以一趟腿运回来,提前让摄影摄像那边拍几组特写。
  易圳没在家。于是代薇在书房给他留了张便签,然后就收拾东西出岛了。
  不同于坐落市区的婚纱店,小姨家位于柏林郊区。
  “敏敏,敏敏我回来了敏敏!”
  代薇拖着两个小行李箱,刚一进门,就嬉皮笑脸地叫唤小姨代竺敏的小名。
  “姐姐!!!”小姨的儿子雷诺先听到动静,飞快冲出来,一下子扑进她怀里。
  代薇被他撞了个踉跄,捏住小雷诺的脸蛋儿,笑着问他:
  “小家伙听说你想我啦?”
  “嗯!可想可想了,姐姐你好久没回来,代女士一天到晚念叨你呢!”
  代竺敏跟着走过来,拍了下儿子驱赶道:“去帮姐姐拿行李。”
  “哦哦好嘞!”男孩子屁颠颠地跑去拎箱子。
  代薇见到亲人,张开手臂就紧紧抱上去,勒住年轻小姨的腰身不撒手:“敏敏~~我最近可累了呜呜呜……”
  “你呀,累也不知道回家。”
  代竺敏费劲将她扒开,拉她去餐厅坐下,“我不打电话就见不到你人影,是不是要我用八抬大轿去请你呀?”
  “还不是易家有钱有势,临近婚礼,我一丁点儿错都不敢出!”代薇瘫在小姨肩上,夹起一块薄荷青团哀怨道。
  “新人我见过,两个孩子都挺不错。”替她拂开嘴角的发丝,代竺敏关切地问,
  “唯独他家老大似乎不太好相处,没有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
  才怪。
  这话代竺敏倒也信。
  这妮子打小就鬼机灵儿。
  嘴甜,漂亮,情商高,会撒娇,邻里街坊见着没人不喜欢,家里人也个个宠她宠得不行。
  “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后天就得走。”
  知道她工作忙碌,代竺敏有些不忍。
  但也没有过多干涉,只以长辈怜爱温柔道:“这两天想吃什么跟小姨说,我给你做。”
  “八宝鸭,雪花蟹斗,还有樱桃肉!”
  “成,都是姨最拿手的。”
  ……
  在小姨家赖了两天,代薇感觉整个人满血复活。
  原定周一上午回去的。
  结果天气预报显示晚上有暴雪,唯一一班回岛的船次竟然临时取消了,而且之后几天的船次也全部待定。
  好家伙,这还回不去了。
  代薇趴在床上玩手机。
  看到时间是上午10点08分,她纠结地抽了根烟,最终还是退出微信,决定给易圳发条短信。
  “好烦呀今天船次取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船,可能这几天都见不到你了。”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吧~”
  到这里还算正常。
  “没事也可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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