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缠——宝光相直
时间:2022-06-16 06:57:34

  随后临近第二场至关重要的仪式,司仪老成照例在串场间隙跟代薇确认流程:
  “黛露,三分钟之后请易先生上台ok?”
  “没问题。”
  代薇猫着腰从后方匆匆穿过人群,一眼捕捉到易圳的位置,连忙小跑过去。
  她半躬下身子,语速很快地叮嘱男人:
  “易先生,您的环节快到了,等司仪发起序言您就可以开始动身准备,记住一定要从罗马宫门右后方走上台。”
  易圳坐在那里,没有应答,台下变幻的暗度灯难以照亮他眼波深谲。
  代薇习惯了他的寡言,也没在意。
  她手握图纸示意了下方向,稍稍凑近他一点,单手捂住脸侧耳麦,轻声说:
  “没有记词也没关系,我会安排司仪代您发言,到时候只要跟着他回答‘是’就能蒙混过关了。”
  半是说笑的语气,像阵小风似的,轻而快地在他耳边说完话,然后转身扭头,准备去打理别的事务。
  然而对方没有给她离开的机会,冷声冷调地拦截去路。
  “如果,我不呢?”他说。
  代薇顿愣一下,嘴唇微动:“什么意思?”
  古堡光络迷离,玫瑰灯链的流光铺散,淋落,声色张扬。
  他坐在欢闹场里。
  眼皮低垂,偏头撇她一眼,嗓音稍凉:“我说过,你可以不同意。”
  易圳说过的下一句话是什么。
  她当然记得。
  “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代薇霎时感到焦虑。
  她已经忙到飞起,还有很多待定事项在等待她的指令。在这种情况下,她很难不把男人的威胁当做一句荒唐的浑话。
  易圳又不说话了。
  她调整几下呼吸,干脆半蹲在他身旁,抬头看着他,耐下性子试图哄劝:
  “不闹了好吗,别这么幼稚。”
  男人似乎也很好脾气。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方形绒盒,不紧不慢地把玩在指尖,淡声回了她三个字:
  “你看呢?”
  是自易家祖辈传承下的规矩:
  凡易氏成年男子成婚,须由家族掌权人将印有易氏图腾的族徽,亲手交予女方,这代表氏族祖辈对这场婚礼的认可和祝福。
  对于即将嫁入易家的玛格丽塔来说,缺少这个仪式,无疑是这场婚礼最大的遗憾。
  所以代薇特意将这个环节,提到彩排礼上先过个场,唯恐当天出现丁点儿纰漏。
  “老成,想办法延时两分钟。”
  代薇没有犹豫,立刻先用对讲机向司仪下达指令,顺手拽下蓝牙耳麦。
  来硬的是不行了。
  她维持半蹲的姿势,再次放松语气:“易先生,我想你应该明白,这场婚礼对你弟弟有多重要。”
  “对你不重要吗?”易圳将问题反抛给她。
  神色孤清又淡漠。
  四下浮光敷黏着他,妄想平分孤清,偷袭淡漠,揉碎他的冷。
  但没有用。
  他慵懒抬膝,长腿交叠,逼问的语调根本不留情面:
  “对你不重要,那么对你小姨重要吗?”
  “……什么?!”代薇被震住。
  她完全溺闭在惊诧的情绪里,足足花了半分钟来理解他的话。
  倘若他拒绝上台。
  便代表玛格丽塔得不到易家的认可,代表她的婚礼得不到祖辈的祝福。
  玛格丽塔一定会炸。
  那么她的这单策划可能会以失败告终,老板的工作室可能因为得罪易家直接破产。
  更要命的是,玛格丽塔的主婚纱,毫无疑问出自她小姨整整三年的心血。
  千万不可以牵连到家人。
  绝对不行!
  代薇此时此刻才懂。
  这个男人并不是幼稚。
  ——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常人如何能与疯子争论输赢呢?
  易圳低头看了眼腕表,提醒她:“你还有一分钟。”
  代薇仰头望着他。
  光是暖黄调。
  充沛似日落的暮色,落染的每一丝金色都在佐证垂怜。
  他浴在这场垂怜下,一如少年干净的模样。
  “黛露,时间到了。”
  司仪的催促将她与他的这场抗衡,敲定下胜负。
  ——赢不了的。
  “我答应你……”
  她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手指轻轻拉住他的一点衣角,“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但…可不可以不要让我的工作为难?”
  终于肯屈从了么。
  易圳满意地歪头看她,下一秒,目光却蓦然凝滞。
  女子蹲在他身边,肩脊单薄,弓蜷的曲线仿佛在诉说她的无助。他的黑色衣料更衬得她指尖细白,脆弱,和些微惹人的笨拙。
  仰望他的眼神介于小心与倔强之间,但总归是柔软的,又湿又亮,让她的样子看上去很无辜。
  易圳反倒被她搞愣了。
  自己不过是吓一吓她而已。
  怎么…
  这么胆小?
  其实那个狗屁族徽根本不顶什么用,老一辈的破旧陋习拿出来过一过形式罢了。
  玛格丽塔是优秀的新时代女性。
  当然不会接受用这种东西作为对她本身的评判标准。事实上,早在他们婚姻登记之前,易家就已经完全接纳了这位新娘。
  易圳咳了咳嗓,趁机挪开视线,“知道了。”态度还是冷硬。
  代薇强忍鼻酸赶紧戴回耳麦,迅速起身掏出对讲机,脚下迈出雷厉风行的步伐:
  “老成,可以开始了。”
  她的背影如此拗硬。
  易圳微微抿起唇,刚才的委屈巴巴更像是他的一场错觉。
  一行一动,简直像极了。
  ……
  彩排礼总算有惊无险地顺利度过。
  对接收尾工作的时候,易圳派人来转告代薇,让她去蔷薇花架下找他。
  事到如今,再反悔就显得矫情了。
  代薇去换了件白色帽衫和黑色弹力裤,套上运动长袜,配一双球鞋,随手将长发绑了个高高的丸子头,外头裹了件长到小腿的超大羽绒服。
  她从小怕冷,德国的冬天更是冷上加冷。
  刚一走出古堡大门,就发现又下雪了,有点儿后悔没带条围脖出来。
  ……冻鼻子。
  她手揣在兜里缩着脖子找路,幸好记忆力不错,没多会儿就见到倚着廊柱的那道黑影。
  这人,谈事情也不找个暖和地儿!非要两个人天寒地冻地站在这儿吹冷风。
  小怪癖???
  “易圳……?”她试探着叫他的名字,声音里渗透着几分颤栗。
  倒不全是害怕,主要是冷。
  “过来。”男人音线疏离。
  更冷了。
  代薇冷得跺了跺脚,走过去几步,发现他连大衣都没穿,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好像对温度没有知觉。
  两个人就这样站了一会儿。
  直到代薇快要遭不住,牙齿都开始打颤,不得不哆哆嗦嗦地出声问他:
  “替身的话…需要我做些什么呀?”
  时间停了两秒。
  “你不需要事事模仿她。”
  易圳终于开口,冷淡又无情地告诉她:“我只要这张脸。”
  她?
  是谁?
  他的心尖白月光吗?
  今晚彻底领教了男人的疯癖,代薇告诉自己要尽量收敛着来。
  她吸了吸鼻子,音腔软趴趴的,带着点委曲求全的懵懂:
  “喔……我会做好脸部保养的。”
  “只要生活上自由。”不一会儿,她更小声地补充道。
  易圳注视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光线很好,他清楚地看见她鼻尖冻得通红,盈着那颗痣点愈发粉嫩。令人心生怜爱。
  怜爱里,暗伏有某种恶劣的破坏欲。
  “叫什么?”他不答反问。
  她乖乖回应:
  “代薇。”
  男人却在此刻,倏然怔忪。
  凝视她的眼神里擦去恶劣与清冷,涌动出隐约稀微地惊诧,他在克制,克制之下破土而出,是不染杂质的一丝期待。
  见他再次沉默,代薇弯起唇,稍稍露出小虎牙,又认认真真地轻语一声:
  “替代的代,蔷薇的薇。”
  她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听清了。
  不过也不重要,就在她以为这场谈话已经快要结束的时候——
  “我不想给你自由。”
  他眸底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嗓音有一点哑,“搬进来,就今晚。”
 
 
第4章 跟你睡
  通往「撷风屿」的船次每天只有一趟。
  原本为了工作方便,代薇带着手下团队已经住进易家的私人庄园,直到婚礼结束。
  但易圳说“搬进来。”
  还要搬去哪里?
  搬去跟他一起住的意思吗?
  而且今、今晚?
  这话怎么说得这么让人浮想联翩?!
  “可是我……”
  还没等她张口反驳,男人已经转身离去,轻飘飘地留下一句:
  “去收拾东西。”
  代薇:“……”
  人在屋檐下,算了算了。
  除搭建人员以外,跟随代薇从国内赶来的婚庆工作组有十人,被安排住在婚礼古堡另一端的连体房营中。他们是整场礼宴的主心骨。
  23点19分,代薇看了眼手机微信,并无异常。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盯着自己满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烦躁地摸出一根烟边抽边叹气。
  怎么明明感觉都收拾完了,又好像啥也没收拾。
  回想几天前他们来的时候,团队男生几乎人手多拎一个她的皮箱,场面堪称轰轰烈烈。
  现在要她突然收拾东西走人,就只能用“手忙脚乱”来形容。
  一个小时后,房门被礼节性敲响三下。
  代薇连忙跑去开门——
  “晚上好,代小姐。”是名年轻男子。
  “我是易先生的私人助理,蔺也。”
  男子身着西装,模样长得清秀温顺,很有礼貌,“按照易先生的吩咐,负责接您过去他的私人堡区。”
  “哦哦,你好。”
  主动握手后,代薇发现他是一个人来的,于是立马提出可行方案,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房间多留一晚。”
  她拎起旁边的旅行洗漱包,“东西太多了,我明早再过来收拾,可以吗?”
  大不了明天再从团队挑几个工具人过来搬行李,也就一顿酒的事儿。
  不料蔺也温和一笑:“没关系,您可以慢慢收拾,不着急。”
  毕竟老板原话是:
  人和东西今晚一起接走。
  看出她有些犹豫,蔺也抬手示意她看向窗外。代薇顺势扫过去一眼,好家伙,几辆车排成排地停在外头等着她。
  再磨叽就浪费时间了。
  路上,代薇和蔺也简单聊了几句。
  这座庄园叫「法特庄园」。
  面积上千亩,建筑近百栋,且不包括单体古堡与连体城堡群,是岛上的第一大象征性地标。
  庄园建筑以游乐园为中心,向四个方位顺时针排布。
  东部的几座剧院、博物馆和影楼环人工天鹅湖而建。往南的入园大道两侧,分别设有绵延不断的露天花园与葡萄棚架。
  西端的私藏图书馆是园内最大的建筑体。
  图书馆地下为艺术管廊与酒窖,教堂位左,钟楼在右。北边的跑马场连接高尔夫球场和天然温泉,直通庄园最后方的大型湿地公园。
  代薇盘了笔账,就算整个庄园的维护费按天计算,也已经远超她接手几场婚礼的服务金额。
  真就夸张得离谱。
  “来岛上每天只有一班船,你们出城会不会不方便?”她得寻求点儿心理平衡。
  “代小姐如果想出城,可以告诉老板。”
  蔺也从副驾回头笑看她一眼,“从西门出去三公里,有庄园的私家码头。”
  “那要是晕船呢?”她就不服。
  “冒昧问一下,”他的语气谦逊而真诚,“您晕机吗?”
  代薇:“……”
  您礼貌吗?
  合着不止有码头,还得有私人机坪呗。
  行。
  穷人无法想象的浮夸。
  接下来的时间代薇选择理智闭麦,直到车子绕过中央喷泉,缓缓泊在一座单体堡楼前。
  “代小姐,我们到了。”蔺也替她打开车门,“我先带您进去吧。”
  她看到男佣们把自己的几大只皮箱拎下车,整齐摆放在楼前,然后规规矩矩地又站回了车旁,看起来受过十分严格有素的训练。
  因为不知道规矩,她不便多看,回神抬头向蔺也试探道:
  “我先把行李运进去吧。”
  关键摆在这儿也挡路啊……
  “不用担心,我会帮您把行李搬进去的。”对方回答。
  代薇却听出了问题,“你自己吗?”
  再次看出她的迟疑,蔺也略微隐晦地向她解释:“这里是老板的私人住处,普通工作人员是禁止踏足的。”
  禁止踏足。
  意思就是他孤僻又离群,不准别人随意进出咯?
  这狗男人怎么这么多有的没的怪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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